六宝记 第六十章 赴宴

卓氏见着两人进门就大声说道：“怎么这久才到？娟儿（应是那被派去传话的丫头）可返回多时了！“

沈亥嘟着嘴回道：“途中遇到了花姨娘，耽搁了一会儿“

“理她作甚！“卓氏满脸的不以为然，倒也没有追问。接着打量起香思周身上下，眉头却是紧紧皱了起来。“这么个花骨朵一样的年纪怎么就不爱打扮打扮呢？真真是让人看不过眼，过来，坐这儿。“边说边将香思拖到自己的妆台前摁下。

香思晓得她好意，唯有一脸苦笑。反是沈亥脑子又浮现起方才自己的想象，上前急忙道：“我看二妹妹这样干干净净的就挺好，母亲可千万别把她整得跟那帮子红红绿绿的一样。“

“你母亲我会是那么没品的人？“卓氏看着自己儿子这副模样直接扔了个白眼给他。手上动作却丝毫没停下。

香思的肌肤原就细腻白嫩的吹弹可破，唇色也娇艳柔润，卓氏啧啧赞叹后并未再上脂粉，只用黛笔轻轻地扫了两下眉角。解开她那松垮的束发重新梳了个清爽的螺髻，也不用那些个繁复的宫花堆砌，从妆匣子里翻了半天，取出一副明珠缀就的华胜看了看后嵌进发间。剥了香思身上半旧的蛋清罩袍，让负责自己衣物安置的丫头取出一件簇新的淡紫银纹纱披以及相称的一副紫色银纹宽边腰带给置换上。等收拾妥当，卓氏扶着香思两边的胳膊又左右打量了半天，终于心满意足将其推至自己儿子面前笑着打趣道：“二小子，你看看这可和你说的那些红红绿绿一个样？“

沈亥乍然看到眼前之人，虽明知其就是自家妹妹，也还是惊得合不拢嘴。原就标致无瑕的五官这会更是无遮无掩的显现，眉眼神色依旧冷清出尘，却徒然增添了几分贵气和威仪。红红绿绿？不，简直米粒之与皎月，怎么比？

“好看好看真好看。”沈亥拍手称赞道。

“我啊，要有个和二丫头一样的女儿，就天天这样侍弄她穿衣着扮，可惜光生了两个臭小子。”卓氏对于自己的眼光还是很自得的，边说边欣赏着自己的成果。

香思看了眼竖在一旁的穿衣镜，望着里面袅娜淡雅的身影，心里也挺佩服卓氏有双巧手。

“好了好了，这都晚了，赶紧走吧，你们三婶婶在后院门口可等急了！“卓氏说完便风火而行，众人自然鱼跃跟上……

在后门遇到齐氏，众人一番招呼后，卓氏、齐氏、香思以及卓氏的一个贴身婢女上了前头的一辆马车，沈亥不想骑马，又嫌在马车里面闷气，就爬上了那车头坐下，余的那些丫鬟婆子则满满当当上了后面另一辆马车。待妥当后一前一后往知州府行去……

进了知州府的后院，那些应邀的太太小姐早已悉数到场，一眼望去，皆是姹紫嫣红、浮光掠影。见着卓氏等人进来，由知州夫人打头一个个全都站起来迎接。宾客之间相互致礼后，卓氏被请到上首与宴会的主人并排落座。沈亥与众人见礼后自去与其余的少爷小子们一起玩耍。香思跟随齐氏后面找了一处落座，这齐氏往常少有出门交际，见着这些夫人太太们顶多有几分面熟，并无特别相好之谊，且众人又多围拢在卓氏与知州夫人身边。两人在一旁坐着吃吃茶，看看伶人小曲倒也闲逸。

“三太太，这是你家的姑娘？模样长得可真让人稀罕。”

一个妇人的声音从身边响起。香思转眼看过去，那人约莫三十大几的年纪，打扮不算富贵却甚得体，容长脸儿样貌秀气，此刻正笑意盈盈地瞅看着她。香思虽不识得其人，可毕竟对方年岁在那儿，便从椅上起身微微朝她一礼。

原正在看戏的齐氏听到声音后回过头来，看到那妇人，心中微一怔愣之后转眼笑道：“原来是周家太太，倒是巧了，二丫头可得好好给周太太行个大礼，遇到恩人的母亲了！”

周？应是那位周小公子的母亲了！香思后来得知所谓周侍郎家的小公子其实并不是周侍郎的儿子，而是侄子，周侍郎庶弟的儿子。因为周家出了个侍郎大人，所以江州城的官员百姓说起他们周家的都习惯称其周侍郎家的什么什么！

香思听了齐氏的话后立即起身重又郑重施了一礼！

“香思见过周伯母，伯母万福安好！”

“这是作何？快快起来！”那妇人赶紧上前欲将人扶起。

“您却是实实在在受得她礼。”齐氏笑着言道，“可还记得你家小公子在安福寺的风波池里偶然救下过的一位小姐？”

“不就是今年开春的事么，还受了贵府好大一份谢礼，当真是客气！莫非？”那周夫人也是省悟过来！

“对对，正是这个丫头。”齐氏说话的时候用一只手拍着自己膝盖。

那周夫人回过神后似想起什么来，重又对着香思细细打量了一番，神色间有那么几丝惊疑不定。

“是你们大房的姑娘？“周家太太问得有点小心翼翼。

齐氏虽软弱却并不愚笨，怎会不明白对方所想，只是别人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本无可厚非。不过作为婶婶却还是要说上几句，否则带她出来作甚？

“是啊，周太太，正是我们大伯家的二姑娘，这丫头跟我似的，平素几乎不出门，外面这些夫人太太们怕是都不晓得她。“

“那贵府真真是藏得紧。“周太太从旁应笑着打哈哈。

“……“

齐氏与这周太太原先有过几面之缘，这会坐在一起自然也能说说话。香思极少从旁插嘴，但凡有应对皆是妥妥帖帖，得体大方，倒是让那周太太心中颇为赞叹，觉得传闻不实，其言也虚。

……

“二丫头，你倒是过来！“

听着卓氏在上首的突然叫唤，香思与在座的两位长辈微笑示意后便走上前去。施礼还没到一半，便又听到卓氏在那边与周围的太太们说笑道，“方才是谁说我没有女儿的，你们倒是仔细瞅瞅我闺女，可比哪个差了？”说完朝香思伸手，示意其到自己身边，有颜色的知州府里丫头马上在卓氏的下首设置了一个圆凳。

香思方一坐下，一只手还握在卓氏的手中，耳边已传来一片的赞叹之声。

“少卿夫人，这可真是您女儿么？通身气派，样貌真是顶顶标致，“

“我瞧着性情也好，妥妥的，小小年纪，难得这么沉稳。“

“少卿夫人，这是您哪家认得干女儿罢！“这样说的显然还算是略知根底的人。

“……“

“哈哈哈，你们都瞧着我这女儿好？“卓氏听到众人的话后顿时开怀地笑道。

自然有人喜笑承应。

“实话告诉你们罢，这是我们大伯家的二闺女，我这趟回了江州，就觉得这丫头特别的合眼缘，只这丫头平日里一天到晚就躲在家里也不嫌闷气，我这是故意拽她出来要她透透气，也好与诸位认识认识。“

众人听卓氏如此说自然又是一阵附和。不过也有那平素在妇人堆里耳聪目明的，马上就想起沈府大房的二姑娘指的不就是那个“呆子“么？心中顿时暗暗吃惊，与左右间小声窃语。

那些看中香思好的，家中又恰好有年貌相当晚生后辈的妇人便一个个上前与香思攀谈起来。香思虽是微笑应对，心中却是暗暗叫苦不迭。心道这妇人堆里下回可再不能随随便便跟了出来。最后幸得那位周太太上前笑着打岔，说那些太太们别瞧着欢喜就将人给生吞活剥了，吓坏人家。众人方才轰笑打住。

知州府这一趟宴聚下来，香思虽不觉得有什么喜乐，甚至有几分如坐针毡，但无疑是大大地洗刷了沈家二姑娘“呆子“的名声，当然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