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宝记 第四章 变数

香思翻着手上的《大衍博物志》，书很新。事实上在架子上的书都很新，想来只是摆设，给这屋子装点门面用。不过这书倒让她对当世的风物版图了解了大概。只是这身体，实在很是先天不足、后天不协，让她常有如坠牢狱之感，还有这宅院内林林总总的关系，委实令人头疼。这沈香思本尊是个浑浑噩噩的泥心菩萨，就算是这身份在，在府里也是个没存在感的。可她是林瞳，不是事实上的沈香思。沈香思可以无心无肺，活在四方井里，死在四方井里，林瞳不能！总要先生出些变数，有变数才会有机会，虽然她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

元桂看着晚膳过后一直捏着书的香思，心底一直犹疑不定。姑娘平素就是个懒的，别说像这样一两个时辰的看书了，就是让她绣一会儿花也是不愿的，除了穿衣吃饭，选个首饰啥的，倒是宁可空坐发呆，可不像现在，虽然话照样不多，可意思是明明白白的，倒个茶，送个点心，会点头致意，书也确实是一页页在翻的。莫非这人病后性情是会变的？心下有点说不出的怪异。元桂又想起下午宝簪和她说起的事，见左右无人，支莲也走开了，不由试着说道：“姑娘，听说昌河金家的人来找太太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太太好像不太高兴。”

昌河金家？突闻此言，香思心下有些不解，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和沈家又有什么关系？心里这样嘀咕着，神色里不由带了一些茫然出来。元桂见着，心底叹了口气：原来还是这个样子啊！想想这事和姑娘还真没啥好说的，别说不知道是什么事，就算知道了，姑娘又能做得了什么？

“姑娘，不如奴婢服侍您歇息吧，身子刚起色，不宜劳累。”元桂看了眼门口小丫头开始歪扭的影子对香思说道。

“好。”说罢香思搁下了手边的书，恰恰好也是翻遍了的。

元桂待香思梳洗过后，上了床，又将屋内一切收拾停当，如常地要在床的脚踏上摊开自己的铺盖卷儿。上头传来淡淡的声音“元桂，你自去歇着，不用守夜了。”

元桂一惊道：“姑娘不用人守夜，要半夜有个使唤找不到人可怎么行！”

香思道：“能有什么使唤，有人在，反而睡不稳当。”

元桂见她这样说了，倒也不好再坚持。将铺盖重新收拾了起来，又再看了各处有没妥当，在床头添了水，查无遗漏后，行礼告退，跨出门口前又回头叮嘱了句：“姑娘，若有事可大声唤门口守夜的婆子，婆子不行自会来找奴婢们”。

“好。”香思点头应下，又补了一句道：“替我把屋里的灯灭了”便面朝里卧下。

元桂疑了下，但还是照着吩咐灭了灯火，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咦，你怎么回来了？”元桂和支莲这两个大丫鬟共用一个屋子，平素两人是轮着守夜，所以这屋子虽是置了两张床，却一向是不守夜的那人住。这个时候见着元桂回来，偏又是解了外袄，不再要走的模样。支莲忍不住诧异地问道。

元桂摇了摇头道：“姑娘说不要人守夜。”

支莲顿时急道：“这怎么能由着姑娘，晚上万一有事找不到人可怎么好！我去看看”言罢放下手里的针线欲起身而去。

元桂见状伸手扯住了她道：“姑娘已经歇下了，你还是莫再去吵她，有事婆子自会来找我们。”

支莲听闻心中虽仍是觉得不妥，却也立住不动，尚自犹疑不定。元桂见此轻轻一笑，双手微使劲将她摁回方才的小椅子上，自去洗漱整顿去。

待一切收拾妥当，两人各自躺下。寻觅着外头没有动静的动静，静默中元桂了无睡意，忍不住朝着支莲那头问道：“你觉不觉得姑娘这一病有些不一样了？”

“什么？”支莲的回话已显得有些迷糊。

“无事，睡吧！”

“……”

香思在听到身后元桂关门离开后，本来闭着的眼中瞬时闪出一抹深邃的精芒，甩开身上的薄被，一骨碌盘坐在床上，阖上双眼，双手结起一个熟练的手势。她知道这具身体一无是处，先天所致，想要恢复至前世状态是绝无可能的，现在只能死马当个活马医，从零开始。幸好那些学过的功法还烙印在她的记忆里，以及自身参悟的各种心得，倒也能得个事半功倍。当下条件所限，也只能通过如此方式调理自身的气机，以后么，总还得想想其他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