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上霜 第212章 祭祀

原本空旷的湖边重新变得喧嚣热闹。

除了原本的那些蛮人外，竟然又多出许多蛮人，看穿着打扮，似乎比之前的蛮人身份尊贵些，身上甚至有一些金属饰品。

原本只有一袋袋不明物的湖边也多出许多东西，甚至多出一个像是祭台的临时高台，高台上站着个穿地花花绿绿的蛮人，应该是巫师萨满一类的角色。

此时，那萨满似乎很是愤怒，叽里咕噜对天说着什么。

傅霜知给鹿野翻译：

“他们发现了咱们的造访，不过似乎认为是什么与神光为敌的邪祟所为，因此要更加隆重盛大地祭祀神光，以祈求神光饶恕。”

鹿野两人很快发现了，萨满口中更为隆重盛大的祭祀是什么。

祭台前点着数堆篝火，最靠近祭台的两堆篝火上架着两口巨大的铁锅。

锅中煮着不知什么东西，一口味道颜色都正常，另一口却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萨满说罢那番话后，祭台下的“表演”便开始了。

一个个大笼子被抬到那两口大锅前。

笼子里，是一头头猛兽。

虎、豹、熊、狼、野猪……

野兽们不安焦躁地嘶吼着。

然后又一群群被绑缚着的人被推到笼子前。

“不、不要！”

“求求你们饶了我！”

一句又一句鹿野能听懂的话闯入她耳朵。

句句皆是恐惧与哀求。

然而他们的恐惧与哀求毫无用处。

蛮人们嬉笑着，将他们身上的绳索解开，然后，打开猛兽笼子，快速将他们推进了笼子！

“啊！”

“不要！我不要死！”

“不要过来啊！”

……

几乎是瞬间，惨叫声与猛兽嚎叫声响彻真个湖边。

人与虎、人与熊、人与野猪、人与狼……

每个笼子里都上演着不同却又相同的搏命厮杀。

不知道被关多久的猛兽们正愤怒又焦躁，对同样被关进笼子里的人类丝毫没有任何善意，于是嘶吼着扑上。

刚一照面，便有许多人被迎面扑上来的猛兽撕咬地身残肢缺、肠穿肚烂……

漫天血腥气混着大锅液体刺鼻的味道，熏得人几欲干呕。

鹿野就感觉胸口一阵阵反酸。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不是没见过残酷的场面，甚至自己手上就沾了不知多少人的血，但她所见所做的，都是目的性极强的，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去战斗、杀害，而不是像眼前这般，纯粹为了取乐而虐杀……

本来“凑热闹”的心情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耳边两股声音不断叫嚣着。

一个让她不管不顾冲上去。

一个冷嘲热讽地说冲上去做什么？送死么？

鹿野清楚地知道后面那个声音是对的。可却怎么也压制不了前面的声音。

“别看了。”又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

随即一只手挡在了她的眼前。

鹿野握住那只手，按下。

“我要看。”她说。

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继续看着眼前的惨景。

鹿野原以为人兽斗就是最残忍的场景了。

但她没想到。

这还不是最令人作呕的。

“&@%#@#%@@#**@！”

“@#”@？！”

“打赢猛兽就放你们离开！就可以活命！”

……

囚笼外，无数蛮人围着囚笼兴奋地叽里咕噜。

无数鹿野听不懂的蛮语中，却有一道道整齐又大声的声音始终循序响彻着。

就是那句鹿野唯一能听懂的魏语。

“打赢猛兽就放你们离开！就可以活命！”

因为这句话，恐惧过后，那些没有一下便被猛兽咬死的大魏百姓们便红了眼。

只要打赢了眼前的畜生就能活下去？

谁不想活下去？！

蛮人的配置很有趣，若是狼这种个体能力较弱的猛兽，便只安排一两个人对敌，若是虎熊这种个体能力强大的，则安排多个甚至十多个人与其相斗。

只要有跟猛兽搏斗的勇气，人兽双方差距便也不太悬殊。

“大家不要怕！只要不怕，我们也不是打不过这些畜生！打赢了！咱们就能活！与其白白死去，为什么不拼一把？！”

有声音扯着嗓子这样喊着。

这话喊中了众人的心思。

于是，在活命的渴望下，无数人抛却了恐惧，疯狂地与野兽搏斗起来。

哪怕被咬断手臂，哪怕被撕掉血肉，仍旧悍不畏死般疯狂地与野兽搏斗。

……

约一刻钟后，这场人兽斗渐渐全部分出胜负。

出人意料的，最后活下来的人和野兽居然一半一半。

一半的人都在拼死搏斗后，战胜了原本看似无法战胜的猛兽。

“我们赢了？”

“我们能活下去了？”

“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活下去了吗？呜呜呜……”

……

还活着的人们在笼子里喜极而泣。

笼子外的蛮人则冲他们笑地开心，甚至为他们拍掌叫好。

虽然听不懂，但这应该是放过他们的意思吧？

他们更加高兴，无数人抱头痛哭。

他们觉得自己的努力为自己换得了活命的机会。

这一刻他们甚至对笼子外的蛮人产生了些微的感激。

“谢谢大人！谢谢各位大人放过小的们！”

他们满含期待和祈求地向蛮人道谢。

然而，或许是旁观者清，鹿野发现了不对。

那些蛮人的神情和话语，都不对。

尤其祭台上那萨满。

他哈哈笑起来，然后仰着头，举起手，叽里咕噜高呼一通。

她看向傅霜知，便发现，傅霜知竟然紧紧蹙起了眉头。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

傅霜知深吸一口气，低声说：

“他们上当了，那些蛮人不会放他们活命，他们仍旧会作为祭品死去。”

鹿野：……

“那萨满还说……”傅霜知顿了顿，神情若有所思，“这些卑贱魏人的血，终会成为他们的力量。”

“啊？”鹿野下意识出声。

前面很好理解，这句什么意思？

蛮人以为将人供奉给他们的神，他们就能获得力量？只是信仰上的还是说——实际意义上的？

鹿野想起蛮人普遍比大魏人强的力气，不由心中一动。

傅霜知没有解释，继续看向湖边。

鹿野按下心里的疑惑，也看过去。

此时的人兽斗已经完全结束。

兴奋之后，一个个囚笼被打开，幸存的人被蛮人一一拖出。

哪怕是获胜者，也多半伤痕累累，因此没有什么反抗地便被拖出来。

而后蛮人们颇为有条不紊地忙活起来。

被拖出囚笼的众人重新被五花大绑，然后被拉到祭台上。

幸存之人脸上的期待和祈求渐渐变成了惊恐和不敢置信。

“为、为什么绑我们？”

“不是说活下去就放我们走吗？！”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畜生！我就知道蛮人都是说话不算话的畜生！”

……

人们惊恐又愤怒地叫着。

然而这反应只换来蛮人更加放肆的哈哈大笑。

“E#^E%#^&@&*！”

祭台上的蛮人萨满高呼一声，随即摆摆手，似乎是示意众蛮人安静。

全场蛮人竟然真的安静起来，有想要继续叫喊的大魏人也被他们粗暴地堵上了嘴。

而后，众蛮人朝着极光的方向五体投地拜下

湖边顿时只剩下幸存野兽负伤的痛嚎。

寂静又喧嚣中，那萨满同样面朝极光跪下，口中却唱歌似的开始高声念诵。

念诵了一段长长长长的话。

耳闻目睹这一切的鹿野早就有些无法压抑住自己，此时见状，想着反正也听不懂那鸟语，于是索性移开视线，专心观察身边傅霜知的反应。

然后她就看到，随着萨满的话，傅霜知的神色越来越沉，但忽然，他睁大了眼睛，目光投向那两口大锅，尤其是那口散发着正常味道的大锅。

鹿野赶紧小声问：“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傅霜知收回视线，看她，却并不说话。

“不要瞒我！那人说了什么？一字一句地说给我听！”鹿野扯着他的袖子威胁。

傅霜知深吸一口气。

“好，我说……”

片刻之后。

听完话的鹿野站起身，瞄了眼那些蛮人，快速把头上帽子摘掉，随即抓起一大把混着雪的泥水，将一头秀发弄地蓬乱不堪。

就像此时湖边那些不修篇幅的蛮人一样。

然后朝傅霜知伸出手，“药给我！”

傅霜知看着她。

“一定要去？”他问。

鹿野呲牙笑。

“只有这个时候有机会不是吗？我等的不就是这个机会吗？”

傅霜知沉默。

“你不给我就要搜身了哦？”鹿野弯腰。

傅霜知长舒一口气，随即，掏出一包药递给鹿野。

然后沉声道：

“情况不对立刻跑，不然……这次我真的不会救你！”

鹿野咧嘴。

“放心！我惜命着呢！”

说罢，她便接过药包，猫着腰，悄悄靠近了湖边。

此时，萨满终于念诵完，蛮人纷纷起身，开始他们的祭祀仪式。

先是杀兽。

那些侥幸活下来的猛兽同样没有幸免，很快，牢笼被打开，同样负伤的它们被拖出，然后被蛮人划开皮肉，活生生放血。

野兽流出的鲜血漫天喷洒。

每一次喷洒，都有蛮人争先恐后凑上前，任那些血花落在脸上身上，直至全身都被兽血笼罩才罢休。

于是转眼间，就有许多蛮人浑身鲜血，蓝绿色极光下如狰狞恶鬼般恐怖。

然而他们不仅不害怕，反而极度兴奋，沐浴过兽血后便又像之前鹿野两人看到的那样，一个个面朝极光开始跳大神。

于是不断有猛兽被放血杀害，不断有蛮人沐浴兽血，然后加入跳大神的行列。

完全是群魔乱舞的场面。

鹿野目不斜视，专心寻找机会。

她悄悄凑到了湖边的外围。

蛮人数量太多，其中一些便被挤到了边上，也有与其他蛮人距离稍远的。

鹿野来回转悠两圈，便找到了下手对象。

“……E^#&E？”

一个蛮人正奋力想要挤进中间沐浴兽血，忽然感觉身边好像卷起一阵风，他纳闷地转身，发现身后没有任何异样。

纳闷地又转过头，继续朝着那些正在放血的猛兽嗷嗷叫。

片刻后，一个身量略微瘦小些的“蛮人”站在了他身后。

很快，轮到了他们沐浴兽血。

一群蛮人争先恐后地凑上去，头脸都被鲜血沐浴。

瘦小“蛮人”顶着一脸血和一头乱发，粗着嗓子嗷嗷叫，也开始跳大神，跳着跳着，就靠近了祭台下的那两口大锅。

近了，近了……

鹿野手里捏紧药包……

“……%@#@？”

鸟语在鹿野耳旁响起，她抬头。

大锅旁，一个满脸血的蛮人正看着她。

鹿野：……

说什么鸟语，对不起，听不懂，你就当微笑是通行礼仪吧！

于是她咧嘴露出一个笑。

手舞足蹈就要跳到其他地方。

但很显然，蛮人并不认可她的微笑礼仪。

蛮人吼了起来：

“@#%@#？……%7@！”

鹿野：……

鹿野拔腿就跑！

“#%￥@#@%！”

一声又一声鸟语闹哄哄的响起，鹿野虽然听不懂，但很显然，跟之前跳大神时嚎的内容和语气都不同。

当然，她都不必分辩这些细节。

因为，那些原本跳大神的蛮人已经一个个都看向了她，朝她追了过来！

鹿野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前跑！

即便光线不足，即便雪路难行，但鹿野依旧快得像飞一样！

“@%#@&#@*&！”

鹿野听到身后无数道愤怒的叽里呱啦声，而且这些声音越来越远。

嗐，没办法，咱就是力气大，跑得快，哪怕打不过咱也跑得过！

嘿嘿，气死你们！

鹿野颇有些得意地想着。

然后——

不对啊？

怎么有个脚步声越来越清楚了？

百忙之中，鹿野回了一下头。

极光下，无数蛮人已经落后鹿野百米之远，但，只有一个身影例外。

那身影如猎豹一样矫健，昏暗的光线和障碍重重的路面似乎同样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甚至，速度似乎比她还快！

鹿野：……

她拼命地跑！

然而，她身后的人比她还拼命！

声音越来越近，直到鹿野感觉身后传来呼啸的风声，然后一个身子直接砸到了鹿野身上！

鹿野：……

鹿野腾身就把身上的人甩掉，抡起拳头就砸。

被她甩掉的人同样抡拳对上。

两拳相遇之前，两人的目光先于拳头相遇了。

然后鹿野愣了一下。

“靠！”

她叫了一声。

同时拳头更快更狠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