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年迈,身上有一把子力气,竟将阻拦她的刘嬷嬷和红叶两人推个踉跄。
她从辛良玉跟前跑过,辛良玉吓得直缩脑袋。“姝,姝姝,快跑啊。”
姝姝不跑,姝姝嫉恶如仇、性烈如火。
姝姝脾气还很暴躁,最见不得有人冲她指指点点、吼吼叫叫。
赵灵姝动动脚,成功勾住了老太太的腿,“噗通”一声,老太太砸在她儿子身上了。
“啊!疼死我了。”
“啊!我的娘啊!”
赵灵姝功德圆满,惬意的拍拍手,“这样不就好了么。”
“死八婆,你怕是不知道我们是那个府里的。敢欺负我,你等死吧。”
赵灵姝狠狠的抽出一棍子,在张昌尖利的惨叫声中,她不阴不阳的笑,“那你究竟是那个府里的?你说出来,吓唬吓唬我啊。”
张昌要自报家门,老嬷嬷却精明,一把捂住儿子的嘴,“不能说。”
张昌还算聪明,他及时住了嘴,却依旧一脸阴森森的放狠话,“有本事你露出真颜,老子记住你,今后有你好看。”
“哎呦呦,可吓死我了。”
“你不敢报家门,也不敢露真容,你是不是长得像鬼……”
说实话,赵灵姝现在的形象确实不怎么雅观。
她发型做了一小半,左边将将露出个高髻的雏形,可右边和脑后的头发都披散着。加上脸上扑的腮红还没来得及打开,眉毛更是因为她焦急外出,划出了好长一道黑线。
这天气热的过分,她出了通身的汗,脸上的妆容全花了。她这形象,走出去真挺影响市容的。
奈何赵灵姝现在看不见,她就觉得张昌这小子嘴可太臭了。竟然污蔑她是鬼,那她可得报复回去。
“我不是鬼,但你那儿怕不是根绣花针。”
现场陡然一静。
随即不知从何处传来几声“噗嗤”“咳咳”。
张昌回过神后,崩溃欲绝,赵灵姝却再懒得和这人打机锋。
多浪费时间。
交给下人处置不就是了?
恰此刻身后跑过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赵灵姝退到一边指挥,“把他们绑了,都送京兆尹衙门。”
被她指着的娘俩,俱都露出色厉内荏的表情,“你们敢,我们是,是……”
婆子们拿出又臭又长的裹脚布,一把塞到两人嘴巴里。
世界安静了,赵灵姝满意了。
赵灵姝走到巷子最里边,将眼里还含着泪花的小胖妞扶起来。
小胖妞不算特别胖,只能算丰腴。她十二、三岁模样,因为眼睛大,皮肤白,五官端正,看着跟唐代的仕女俑差不多,还挺可爱的。
就是看人时跟小动物似的,眼神怯的很。一眼之下就让人知道,这是个好欺负的主。
这怎么行呢?
得像赵灵溪同学学习啊。
赵灵溪十三岁,逮着人就咬,张狂的跟只得了狂犬病的疯狗似的。对比这小姑娘,一个奶猫,一个疯狗,天差地别。
赵灵姝难得放柔了声音和小姑娘说话,“你是哪家的姑娘,叫什么名字,今天跟谁出的门?”
小姑娘眼里还含着泪,她崇拜的看着赵灵姝,简直把赵灵姝当救世主了。
这小眼神,别说,赵灵姝受用极了。
奈何,还没等小姑娘回话,常慧心和陈妙娘就找了过来。
两人看着完好无损的两姑娘,同时舒了口气。
她们一路过来已经知道了原委,此时又怕又悔。
那可是成年的男子,姝姝和玉儿两个人加在一起,都不够人家一拳砸的。就这他们还敢行侠仗义,狗胆包天了不是?
辛良玉被她娘提溜着教训,赵灵姝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
常慧心脸沉的好似暴风雨来临,赵灵姝怕极了,心肝直抖。好在她聪明,赶紧将身边的小胖丫推了过去,“娘,娘你快看,我救下的小姑娘,我还不知道她姓甚名谁。”
常慧心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她看一眼眼神怯怯的小姑娘,结果恰好看到姑娘裙摆一片血红。
常慧心赶紧将那小姑娘拉到怀里来,“你受伤了?伤哪儿了?哎呀你这小丫头,流那么多血你都不知道疼么?”
“什么血,在哪儿?额……”
好吧,赵灵姝看见了,小丫头屁股后边一大片血。这是伤哪儿了?屁股还是大腿?
小丫头却在此时哇哇哭起来,“我要死了,嬷嬷说我一直流血,迟早血干命尽。我想去寻祖坟,我想死后和我娘葬在一块儿,哇……”
常慧心仔细查看一番血染的位置,心里有了个猜测。她哭笑不得的拍了拍小胖丫,“什么死啊活啊的,你这是来月事了,不是什么绝症,你也不用死。”
“额……”
“叮铃哐当。”
“咳咳咳……”
赵灵姝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头去看,结果就见隔壁酒楼的二楼窗户处,有几个若隐若现的男子身影。
几人受惊不小,俱被呛个正着,赶紧躲到一边咳嗽去了。
唯独有一人,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那视线落在她身上,好似认出了她。
尽管只露出一半侧颜,但那人皎皎君子,如泽世明珠,一眼就能让人确定他的身份。
——秦王秦孝章。
不会这么巧吧?
是她眼花了吧?
天爷啊,怎么她每次撒泼放刁,秦王都要当观众。
他们两人这么有缘分的么?
这狗屎的缘分啊。
默默地对视一眼,赵灵姝默念“认不出我”“认不出我”。
她扒拉扒拉乱糟糟的头发,一把抹掉脸上的汗水,才不管一张娇艳明媚的小脸,此时被她弄得亲爹来了都认不出来。
做完这些,赵灵姝拉上她娘和小胖丫,倒腾着俩脚丫子,飞快往珠玉阁窜。
这天气,继续在外边待下去,她没变成小丑,就先一步变成鬼了。
……
一行人出了窄巷,巷子中很快恢复了安静。
等人都走干净了,聚轩楼二楼的包厢中,才响起几个年轻男子说话的声音。
“刚才打人那姑娘是谁家的?”
“这谁知道?她长什么样子都看不出来,只听声音,分得清是谁才有鬼。”
“看起来年纪不大,性子倒是厉害。”
“那身手也了得,看起来像是练过。”
“也有可能是打人打多了,自己学会的。”
“都过来喝茶吧你们,出去帮忙的没你们,事后议论起兴的都是你们。”
“是咱们不想帮忙么,是咱们毫无用武之地啊。”
李骋一边嚷嚷,一边一屁股在秦孝章旁边坐下。
他们进来包厢时,巷子中已经传来喧哗声。李骋最爱热闹,当即一个箭步跑上前。看清楚事情后,他就摆手让随从们下去帮忙。
可惜,都不等下人们派上用场,那姑娘就利落的解决了那对母子。
他们在窗户边旁观,真是看足了一场大戏。
几人念叨了几句,这就在圆桌旁喝起茶来。
李骋最活跃,话也最多,他开口问:“辰安,今天这顿酒席是给你接风的,从进来开始你就一句话都不说,难道是阔别三年,被咱们京城的姑娘吓到了?放心,这算是个例,勋贵家中的姑娘,还是温柔端方的居多。你倒是也不用担心,姑母会给你说个这样厉害的媳妇儿。”
酒楼中的几名男子,其一是承恩公府的二公子李骋,其二是武安侯府的嫡长子莫祈,另一人是当朝户部尚书的嫡孙方嘉云,再就是秦王殿下秦孝章了。
四人中,李骋与秦孝章是至亲的表兄弟,莫祈与方嘉云曾为秦孝章的伴读。
四人是十多年的至交好友,恰逢秦孝章回京,这便约好今天给秦孝章接风。只是没想到,酒水还没喝上,倒是先看了一场大戏。
都是名门贵胄,几人默契的没有提及方才小胖姑娘来了初潮一事,但对于那性子张狂热烈的“姝姝”,他们却好奇极了。
寡言如方嘉云,也忍不住说了一句,“那姑娘的气势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再有她张口就要把人往京兆尹送,对衙门没有丝毫畏惧,怕不是勋贵重臣之后。”
李骋笑嘻嘻,“云哥你好奇啊,你若真想知道那姑娘是谁,不如我派人去隔壁打听打听。”
方嘉云撩他一眼,“你闭嘴吧。”
莫祈幽幽的看一眼李骋,“云哥说那姑娘是勋贵重臣之后,这指定错不了。既如此,皇后娘娘寿辰之际,若有缘自然会见。你现在去探听人家姑娘的家世作甚?如此宵小做派,你不嫌丢人,我们还嫌丢人。”
李骋无语了,“行行行,你们都是君子,就我小人。那你们快别和我这个小人一同饮酒了,再把你们的酒水熏臭了。”
几人吵吵嚷嚷,秦孝章却自始至终没说话。
突然一声“哐当”声响起,隔壁珠玉阁二楼的窗户猛地被人从里边关上了。
李骋三人动作慢一些,未看见那里边的画面。
却只有秦孝章一人,他方才在想事情,视线无意识落在那窗户上,结果就瞧见那光明正大对着自己做鬼脸的丫头。
秦孝章忍不住轻嗤一声。
刚还装作认不出他,现在又挑衅他,果真是不逊张狂,欠缺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