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檀娘 第二十二章 你就先成全他

三日后。

陆续有马车停在燕京城郊区的秋水园外。

宿檀玉扮成了侍卫，脸被涂得蜡黄，眉毛画得又黑又粗，跟在裴桓予的身后下了车，一抬眼就望见了一排整齐的杨柳树。

而再往深处走，就是那花费数万金的秋水园。

宿檀玉轻声说道：“据说这园子里的荷花，是最出众的。希望真如你所说，苏美仙会应邀前来。”

若不是想着借机打探消息，她还真不耐烦来赏这荷花。

想来裴桓予若不是存了要利用她的心思，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带她过来。

裴桓予笑道：“崔贵妃行事向来周全，绝不会落人话柄，必然会请些世家小姐作陪的。”

果不其然，进了园子不久，宿檀玉远远就望见盛装打扮的宿婉凝，以及身侧围着奉承的小娘子们。

苏美仙远远地靠在外围，不过分疏远，却也不亲近。

“裴司主，不知永安长公主近日可好？”

陆拂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似乎永远都是如此不急不缓。

裴桓予不动声色地将宿檀玉挡在身后，看向陆拂华问道：“永安长公主应该还被关在宫中，陆御史为何突然问起她了？”

陆拂华淡淡地说道：“言语交锋，我自然比不得裴司主。但公主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当然要关心她。”

裴桓予冷笑了起来，质问道：“你要尚公主？公主答应你了吗？还是陛下答应你了？你哪来这么大的面子？”

陆拂华的眼神黯了一瞬，随后又道：“我曾经许诺过公主，只要我高中状元，必然会向她提亲。一个状元郎对于公主，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安稳的日子总该是公主想要的。

公主冰雪聪明，定然会做出对她最为有利的选择。”

陆拂华一字一顿地说完了话，看向裴桓予的眼里多了些戒备。

同为男子，他岂会看不出裴桓予的心思。

如果裴桓予不是对公主有意，怎会对他咄咄相逼？

裴桓予讽刺一笑，毫不留情地说道：“陆御史若真的有本事，今日也不会出现在这赏花宴上了。”

他说到此处，又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况且，陆大公子。你的亲事，真能由你自己做主吗？”

陆拂华脸色微变。

他早就收到了瑞嘉公主的请帖，只是搁置在一边，并不想去。

但前天夜里，母亲见他书房里的灯还亮着，就亲自送了莲子银耳羹过来，替他收拾桌面时，就瞥见了那张请帖。

“你这孩子，今儿张侍郎的夫人还跟我提起这事，问你是否要去参加瑞嘉公主的赏花宴。这是好事啊，你怎么还藏着掖着，不告诉爹娘呢？”

他当时就断然拒绝了：“我不喜欢瑞嘉公主，不想娶她，更不会去参加赏花宴。”

母亲的脸色顿时凄惶，失声道：“你父亲寒窗数载，又在朝堂上汲汲营营、低声下气好几年，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公主生女便是郡主，生儿就能得封郡王。你有这样好的机会，却不知道珍惜，是要逼死你母亲吗？”

他还要再辩解，母亲却告诉他已经和父亲商量好了，他非得要娶公主不可。

即便最后不成，至少也得娶个郡主县主来传承陆家。

宿檀玉不知陆拂华的想法，只顾着盯着远处的苏美仙。

见苏美仙要走，她连忙示意裴桓予。

裴桓予相当顺从地说道：“陆御史自便，裴某便先告辞了。”

宿檀玉用眼色示意裴桓予走到僻静处，压低声音说道：“等会儿，我就借着你的名义去接触苏美仙，你要替我打好掩护。”

裴桓予故作不解地看向她，身体纹丝不动。

宿檀玉又往苏美仙的方向瞟了一眼，见到大片大片的荷花掩映下，那一群人都要离去了。

她如今扮作男子，一旦这些小姐入了席，就再也找不到这样好的机会。

她急忙解释道：“苏美仙为那韩长安伤心，还肯去取他的遗物，这多少说明了她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对于这样的女子，一味的逼问并不管用。

我打算假称爱慕于你，请求她在必要时出面，阻拦你跟宿婉凝的亲事，即便是说两句你的坏话也成。再借此套近乎，想必她多少会对韩长安一案吐露一点实情。”

“假称爱慕于我？”

裴桓予笑了起来，突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贴在她耳边说道：“那你真正爱慕的男人，又是谁？是陆拂华，还是卫琢？”

宿檀玉身体瞬间紧绷，鼻尖再次闻到那丝丝缕缕的桃花香气，却更觉危险。

她勉强解释道：“我……没有……”

“是这样吗，”裴桓予似笑非笑地问道，“那陆拂华为何会对你这般揪着不放？

你曾告诉我，你试图攀附于他。我不认为这是错，毕竟人总是要活下去的。可是，你就真没有过假戏真做的打算？”

“没有！你怎么把什么都扯到男欢女爱上？”

宿檀玉气极了，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用力往他大腿上踹：“真要如此的话！裴司主这般轻薄，我还要说你是心悦于我呢。可我已经知道，裴司主是有心上人的了！”

裴桓予轻笑一声，不闪不避，却飞快地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裴司主，殿下请您入座。”

突然响起来的女声，将宿檀玉惊了一跳。

幸而有宽大袍袖的遮挡，来人并未看到他们的动作。

裴桓予看宿檀玉脸都涨红了，才不急不缓地收回手，看过去，吩咐道：“前面带路。”

宿檀玉自然不能跟他一同入座，赶紧佯装回马车取礼盒，掉头离开。

裴桓予一直立在原地，见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向前走去，说道：“说吧，什么事。”

绿珠的头埋得很低，一直没有往后看一眼，声音压得极低：“崔贵妃计划在酒里下药，再将您引到房内，跟公主成就好事。西厢房的第三间屋子里，已经点好催情香了。”

“另外还有……”

绿珠顿了顿，又道：“奴婢在点催情香的路上，碰到了卫公子。他给了奴婢一味更猛的药，那药若是用了，恐怕双方都会误以为看到自己的心上人，从而不可自拔，外界有再大的声响，都难以发觉。”

裴桓予的眼底闪过冷光，半晌后，平静地说道：“他既要用，你就先成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