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城北陵园时已是日渐黄昏,白染摘下墨镜从车里走出。
天上开始飘着细密的小雨,落在额头冰凉凉的很舒服。
白染穿着黑色卫衣,深色直筒牛仔裤,白色老爹鞋,斜挎包。
她找到顾尘礼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顾尘礼正坐在墓碑前低着头,像是在喃喃自语,没一会儿,又拿起地上的小酒瓶往嘴里灌。
白染走到他身边,在顾尘礼诧异的目光中坐下。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墓碑上女孩照片的时候,还是很震惊。
照片上女孩的模样,跟许栩的模样,八分像。
上面刻着:爱女方蕊之墓。
此刻白染知道许栩口中的对戒刻的到底是谁的名字了,还有那个漂流瓶里的R,对标的就是躺在这里的蕊。
“我说怎么联系不到你,原来你跑到这里伤春悲秋来了。”
白染的语气带有打趣的味道,可顾尘礼完全笑不出来。
白染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我找你有事帮忙。”
顾尘礼没有回应,将酒瓶里的最后一点酒倒进嘴里,又从兜里掏出一瓶打开。
白染说:“后天晚上右岸山庄有个局,我想去。”
顾尘礼看向她:“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妈告诉我的。”
“你都知道了?”
白染指着墓碑:“你指的是她吗?是的,我都知道了。”
顾尘礼嗯了一声。
白染:“你追了许栩这么久,从来没告诉过她为什么吗?”
“她不是她。”顾尘礼说着爬到墓碑前,用手摸着女孩的脸:“她只是像她,不是她。”
看着他的样子,白染心里莫名的难受,这种空落落的感觉,白染完全感同身受。
白染问:“她是怎么离开的?”
天色渐黑,顾尘礼仰头看向天空,墨色如渊,深不见底,似乎盯得久了,就会被卷进去永不翻身。
白染跟着他一起抬头,也有同样的感觉。
窒息,但很奇怪,不害怕。
“车祸。”顾尘礼看向白染:“我妈没告诉你?”
白染摇头:“阿姨只告诉我,你从前有一个很爱的女孩不在了,那个女孩跟许栩长得很像,所以你才会见到许栩后,一股脑的栽进去。”
顾尘礼又爬回来坐到白染身边:“白染,我把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同情我。”
白染没有说话,顾尘礼继续说。
“我和小蕊从幼儿园就认识了,小学,初中,高中,一直都在同一所学校,我们的父母也都认识,在外人看来,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我们长大了就是要在一起结婚生孩子的。”
“都说女孩会比男孩成熟的早一点,是真的,我可能是习惯了她在我身边,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离开我,我的坏脾气,坏情绪,全都一股脑的拋给她。”
“小蕊从来没有生过我的气,特别好哄,我一逗她,她就笑了,很轻易就会原谅我。”
“我真的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我,我真的很后悔那天为什么要发脾气,明明是高三的最后一场聚会,我就是没有控制好脾气跟同年级的一个男生发生了冲突。”
“我们打了一架,我气冲冲的跑了,我们都喝了酒,我开车离开,小蕊害怕我出事追了出去。”
“才过了一个路口,我就出车祸了。”
“我看着小蕊朝着我跑来,眼睁睁的看着她横穿马路的时候,被躲避我的车撞飞了。”
顾尘礼低着头,声音哽咽,他哭了。
“都怪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我,原来只是我以为……。”
白染听了跟着难受,她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她知道这个时候得出口安慰,类似她已经走了,你就该向前看。
类似你过得好她才会放心,所以你得迎接新生活,因为她还在天堂看着你。
类似你现在这样,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可白染知道,这些话一定有人对他说了无数遍,他一定知道这些道理,他也一定比任何人都想要过得好。
但没用。
他一定很自责,为什么生活会变得这么一塌糊涂,为什么没有人责怪他却还是自责到难以正常生活。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一旁的太阳能灯亮起来,白染才缓缓开口:“我来找你的原因,是因为阿姨害怕你殉情。”
“我确实……,不想活了。”
白染笑嘻嘻的说:“好巧,我也早都想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