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日起从戌时后,百鬼需在家宵禁,有事无事不得出入。”
喧嚣的敲锣声彻酆都的主干道,三更娘将酆都城主的命令传斥全城。
奇了怪了,上一次戒严还是十八层地狱里跑出来了一个恶鬼,这次又是怎么?
何皎皎心里嘀咕着今日的诡异。
酆都城的街巷浸在血雾中,碧瓦檐角挂着铜铃,无风自响,声如呜咽。街旁石柱上嵌着兽首灯台,幽绿火苗缩成豆大一点,却将整条长街照得通明。
邬泽探出头,认真观察起周围的一切。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回忆起自己怎么会出现在地府,以及相关与自己的记忆。
他吐了吐信子,竖起脑袋,墨绿竖瞳闪过一丝暗金,细不可察地扭头看向何皎皎。
他赌对了,眼前这个女子,看起来是个良善之人,应该不会加害于他。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她救了自己,以后定会报恩。
眨眼间,远处扬起一阵尘埃。
碧螺彼岸的茶铺旁有几个正在聊天的官吏,何皎皎路过时不经意地听到几句只言片语:
“哟,这魔君可厉害着呢....现在不知道藏哪去了。”
“....这下地府里可有得忙了。”
魔君?
难道此次戒严,是因为魔君到了地府?
魔君,顾名思义,乃魔界之主,何皎皎也只在话本里听说过,据说他行踪诡秘,离经叛道。
何皎皎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
【宿主不要再吃瓜了,要是戒严的时候被鬼差抓到,你的编制还想不想考了。】
一语如梦初醒,现在特殊时期,何皎皎生怕自己是政审染上污点,不敢再停留在人多的地方,连忙抬腿走开。
正当她打开贴着褪色喜字的木门准备进去时,不知蹲了多久的房东钱老九,闪身鬼魅般贴在门框边,左脸铜钱斑泛着青绿磷光。
他底下手掌心铁算盘咔嗒作响,一把钥匙挂在腰间:
“何姑娘,”
他咧开嘴,露出焦黑的牙床:
“这地板可是上好的阴槐木……你砸的那道裂痕,啧啧,正好能塞进三根指头。”
门边的油灯爆出惨绿火苗,将他的影子拉长。
何皎皎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门框,喉头发紧:
“再、再宽限三日……”
“上月你赊的鬼火蜡烛,加上地板的裂痕以及上个月房租……拢共要付三两魂银,或——”
他的嗓音陡然尖利:
“——割一魂丝抵债!”
本来魂魄就不全,再割就快魂飞魄散了,就算是高利贷也不能这么残忍吧,
何皎皎后退撞上墙壁,喉头发紧:
“等、等我考上编制,俸禄全拿来还……”
“编制?”
钱老九嗤笑,半截白骨手指还在摩挲着算盘。
何皎皎是附近著名的考编钉子户。
街坊邻居都知道,何皎皎一边在书馆,打工一边考鬼差编制,已经连续考了三年了,今年终于进了面试。
没人知道何皎皎为什么这么执着考编制,只有何皎皎知道,要是自己三年内拿不到编制来积攒功德,就会被系统抹杀。
“你已欠我一个月房租,若是再考不上,我就将你的魂丝卖给孟婆抽去熬汤了!”
眼瞧着即将宵禁,钱老九便不再跟她废话,威胁之后就便飘着身子回家了。
【宿主,看来这次面试你必须一击即中,不然就要被系统和冥界一起物理“封杀”】
知道了知道了!
何皎皎心如山压,却也只能逼迫起自己打起精神。
她在油灯下誊抄明天准备面试稿,腕间黑鳞忽地擦过墨迹。
邬泽顺着她执笔的右手蜿蜒而上,尾尖勾开松垮的束袖,露出被蛇牙刺破的浅红痕迹。
“疼的可是你咬的。”
她撇撇嘴后就没有再注意它,专注地旋手施法,不一会,画面和文墨放映着在她手中翻页。
其实也近似于ppt。
这是原主自带的幻术,系统资料缺失没有过多的注释。
所以,她也还不太会用,只是何皎皎灵感颇多,想着能用来简单地做做类似ppt的东西。
希望能让考官眉目一新。
何皎皎忽然察觉颈侧泛起湿凉。
小黑蛇正用分叉的信子轻点她跳动的血管,墨绿竖瞳里流转如星坠。
【宿主,它似乎很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她素手一伸,邬泽顺着缠回手臂。
“小黑,你在旁边乖乖睡觉哦。”
何皎皎用一些衣物堆在针线盒里,给它做了一个柔软的窝。
闻到上面鲛人特有的鲛珠香,邬泽十分舒心地蜷缩了进去,并调整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凝望着何皎皎认真背书准备面试的样子。
这个小鲛人还挺努力的,也罢,听着她的郎朗读书声歇息吧。
何皎皎絮絮叨叨地背着稿子,小黑蛇闭目听着,未料想两个时辰过去,她依旧清醒亢奋.
与此同时,与她一同清醒的——还有蜷缩在一旁失眠的邬泽。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睁开眼睛了,这小鲛人是准备背一晚上吗!
奇怪的是,何皎皎的声响并不大,窃窃嚓嚓的读书声,甚至还有助眠的效果。
只是邬泽,就是睡不着。
何皎皎也挺奇怪的,许是精神过于专注了,怎么也感觉不到困,
几次回榻上准备歇息,脑海中依旧清明如日中天,她不想浪费时间,于是继续爬起来背书。
以此,恶性循环。
【宿主,学习也要讲究效率啊,你这么个昼夜颠倒,等面试的时候怎么会有最好的状态?】
何皎皎听进了系统的话,表示有道理,决定第二天白天去书馆打工时看看书,晚上就尽早歇息。
一早,何皎皎就只能顶着乌青的黑眼圈出门了。
又到了傍晚,距离面试,还有两天。
今天她特地早早歇息,但一个时辰后,何皎皎精神抖擞地睁大眼,坐起来仰天长啸。
她真的睡不着啊!
【宿主,不如换个姿势试试?】
.....系统你能出点有用的主意不?
邬泽霎时也睁开了眼睛,不是被吵醒的,而是,他也一样没睡着。
他没注意到何皎皎对空气自言自语的样子,仔细思量其中的缘由。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他忽然察觉到空气中一股奇怪的气息。
邬泽缓缓爬出小窝,愈发笃定了自己的想法,没错!是有一股奇特的味道。
化身为爬行动物的蛇,嗅觉自然更加敏锐,晚上他只待在沾满鲛珠香的小窝,所以才一直没注意。
他回头望了躺回床努力入睡的何皎皎,沿着窗棂的缝隙爬出去。
这细不可察的香味来到院子里愈近味道愈烈,邬泽蜿蜒爬行至院内的青砖缝隙处,有一根香柱突兀地伸在洞口。
飘出的香雾正对着何皎皎窗户。
果然有人搞鬼,这个小鲛人,还在房内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