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书 第120章 坑杀

章邯站在洹水北岸的营帐中，手指摩挲着军报上"；赵高欲诛将军"；的密语。案头烛火映着青铜虎符的裂痕——这是三日前司马欣星夜驰归带来的信物，符身还沾着咸阳狱的血锈。

"；将军请看！"；司马欣扯开衣襟，露出胸前纵横交错的鞭痕，"；下官在宫门外候了三日，赵高竟派中尉军截杀！"；他抓起半块破碎的御史腰牌砸在地上，"；若非狱卒私放，此刻早成渭河浮尸！"；

帐外突然传来战马嘶鸣，陈馀的劝降帛书随箭矢钉入立柱。章邯展开素绢，目光停在"；白起蒙恬，功成身死"；八字，指尖不自觉地划过腰间玉玦——那是他任少府时，二世赏赐骊山皇陵竣工的"；忠勤之宝"；。

"；报！楚军焚毁敖仓！"；斥候踉跄闯入，带来裹着焦麦味的噩耗。章邯猛地起身，撞翻案上盛着黍粥的陶豆，黏稠的粥液漫过标注"；甬道"；的舆图，恰似项羽骑兵践踏过的运粮路线。

项羽伫立漳水南岸，看着蒲将军的三千死士口衔枚、马裹蹄，趁夜渡过三户津。他忽然抓起亲卫的青铜戟，在河滩写下"；杀"；字，浪涛卷来时，血色笔迹化作蜿蜒赤蛇。

"；上将军，章邯军开始宰杀战马了。"；范增递来密报，枯瘦的手指在"；秦卒争食人肉"；处点了点。项羽冷笑，将密报撕碎撒入漳水："；传令，明日辰时把俘虏的秦军都尉绑到阵前，当着章邯的面——剐！"；

黎明时分，楚军阵前竖起十二根铜柱。被剥去铠甲的秦军校尉在柱上哀嚎，项羽亲自持巨斧劈断第一根铜柱，飞溅的青铜碎片中，受刑者的肠肚流了一地。二十里外的秦军大营，飘来阵阵人肉炙烤的焦香。

洹水南岸的殷墟残垣下，章邯解剑卸甲，单衣赤足踏入项羽军帐。帐中赫然摆着九座青铜鼎——正是三日前楚军破秦营所获的冀州鼎，鼎内煮着牛羊肉，血腥气混着香料蒸腾。

项羽踞坐虎皮，突然掷出玉杯砸在章邯额角："；尔等秦狗，可知此鼎烹过多少六国英魂？"；鲜血顺着章邯脸颊流下，他瞥见鼎耳系着的物件——竟是赵高心腹阎乐的官印！

"；项王若杀邯，二十万秦卒必死战。"；章邯突然抓起鼎中炙肉塞入口中，"；若留邯，关中父老闻邯犹在，或可不战而降。"；他吐出半截指骨，那是昨夜被烹的秦军都尉遗骸。

范增拄杖而出，将竹简砸在章邯面前："；此乃楚怀王敕封诏书——雍王印绶已备，就看你接不接得住！"；竹简展开时，露出夹层的帛画：咸阳宫燃火图，画中赵高正被楚军长矛挑起。

当章邯接过雍王金印时，项羽突然拔剑斩断其袖："；王号归你，兵符归楚！"；剑锋划过处，露出章邯臂上黥刑旧痕——昔年他任少府时，亲自给骊山刑徒刺下的"；罪"；字。

是夜，楚军营地飘起《秦风·无衣》，项羽命降卒齐唱。歌声中，二十万秦军被拆解混编，什长以上军官尽数替换楚人。章邯独坐新帐，看着案上楚人送来的"；贺礼"；：一匣骊山刑徒名册，首页赫然是其胞弟之名——三年前因延误皇陵工期被他亲自处决的章雎。

三日后，项羽坑杀秦卒二十万于新安。章邯闻讯时，正抚摸楚人新赐的玄色王袍，指尖触到内衬密密麻麻的针脚——皆是阵亡楚军家属的姓名。范增的冷笑在帐外回荡："；这袍子，可比赵高的官服暖和？"；

楚军营地的篝火映着秦卒黥面的刺青，项庄故意将酒坛砸向正在分粟粥的秦军什长。滚烫的粥泼在冻土上，十名秦卒盯着渗入雪水的粮食，喉结上下滚动。

"；狗崽子们看什么？"；项庄踩碎陶碗，靴底碾着刻有"；骊山工曹"；的陶片，"；你们秦狗当年在淮北屠城，连孕妇都剖腹取乐！"；他抽出鞭子抽打最近的秦卒，那人脸上的"；罪"；字疤痕崩裂渗血。

项羽在暗处看着这一切，手指摩挲着范增送来的密报——关中传来的童谣"；楚人炬，秦人墓"；。他突然抓起亲卫的角弓，一箭射穿正在抢夺楚军袄衣的秦卒，尸体栽进煮着马骨的铜釜。

"；传令，"；项羽擦拭箭镞上的脑浆，"；明日开始，秦军不得自生火，饭食由楚军分配。"；

渑池古道旁的临时粮仓前，英布用剑尖挑起发霉的麦粒："；这是你们今日的口粮。"；秦军都尉盯着不到平日三成的分量，攥紧了腰间空荡荡的剑鞘。

"；嫌少？"；英布突然掀翻粮车，粟米洒在混着马粪的泥地里，"；学狗舔食就赏双份！"；几个饿极的秦卒扑倒在地，楚军哄笑着往粮堆撒尿。司马欣试图阻拦，被龙且用烧红的铁戟烫穿手掌。

当夜，三个秦卒偷杀楚军战马被擒。项羽命人在降卒大营中央架起巨鼎，将偷马者与死马同煮。沸腾的肉香中，他亲自割下第一块人肉喂给章邯："；雍王尝尝，这可是你们秦人的拿手菜。"；

腊月十七，新安城南的峡谷飘起红雪——实则是楚军焚烧秦军冬衣的灰烬。项羽召集秦军什长以上军官，赐下掺了毒药的酒宴。宴席过半，钟离昧突然砍翻案几："；秦狗在酒里下毒！"；

混乱中，预先埋伏的楚军从帐顶泼下火油。八百秦军校尉在烈焰中惨叫翻滚，项羽站在高台大笑："；当年你们焚书坑儒，今日也尝尝火烹的滋味！"；

失去指挥的秦卒如待宰羔羊，被驱赶进预先挖好的十丈深坑。范增设计的"；龙骨闸"；启动时，三千楚军踩着特制木屐，将坑边冻土踹塌。有秦卒抓住岩缝求生，季布带人用长矛将其手指一根根钉在崖壁。

项羽亲率八千江东子弟组成"；刀轮阵"；，在坑沿环形奔驰。他们手中的钩镶盾牌内侧暗藏利刃，高速旋转时如同巨型绞盘，将攀爬的秦卒削成碎肉。坑底的惨叫声渐弱后，英布带人倾倒百车石灰，活埋的窒息声持续了三昼夜。

章邯被押到现场时，项羽递给他一把沾满脑浆的耒耜："；雍王也添把土，算是给旧部送终。"；青铜耒齿上刻着"；始皇廿八年制"；，正是骊山刑徒开凿皇陵的工具。

范增捧来酒樽："；上将军此役威震四海..."；

话音未落，项羽突然呕吐，秽物中混着半截人指。

这场屠杀绝非临时起意，而是项羽团队精心设计的权力表演。每具尸骸都是搭建霸王威名的砖石，每声惨叫都是震慑诸侯的号角。

但当雪水融化成血河渗入地下时，那些怨气终将在垓下化作四面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