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书 第38章 乌骓

烈日渐渐偏西，项梁看着满头大汗的项羽，微微眯起眼睛：“羽儿，力气是好东西，但若不能驾驭，也不过是匹烈马，不懂驯服，只会拖着你乱闯。”

项羽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眉头紧锁，心中隐隐觉得这话像是在暗讽自己。他不满地抬起头：“那就看谁来驾驭。”

项梁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走向营帐：“明日你便知道，真正的驾驭是什么。”

第二天清晨，边境的楚地村庄带来了一则消息：有人献上一匹神骏，名为乌骓。此马通体漆黑如墨，行走时如风般轻盈，奔跑时快若雷电，且力大无穷。传闻中，它曾在被驯服的过程中杀死了许多人，如今无人能近其身。

乌骓被锁在一片荒野的围栏中，铁链如藤蔓般将它紧紧缠绕，但它的眼中依旧燃烧着难以驯服的野性。献马的人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指着说：“此马虽神异，却脾气暴躁，普通人难以驾驭，稍有靠近便被它踢得筋断骨折。”

听闻此事，项羽眼神一亮，心中隐隐燃起一股热血。他抬脚迈出营地，朝那荒野奔去，身后围观的将士也纷纷跟随。

那匹乌骓马站在荒地中央，宛如一尊用夜色雕琢出的神兽。它的身形高大健美，四肢修长有力，筋骨分明却不显得粗壮，流露出一种绝妙的平衡感。全身的毛发如墨玉般漆黑，光滑细腻，每一寸肌肉在阳光下微微起伏，像大地上流淌的黑色河流。它的皮毛在微风中轻轻闪动，泛出冷冽的光泽，仿佛夜空中的星辉洒落在它的身上。

它的鼻孔微微张开，喷出一股白色的热气，显得呼吸沉稳有力。每一次喘息都像雷鸣一般低沉，振动着空气，仿佛在宣告它的存在。四肢的蹄甲如同黑铁铸就，每一步落地都掀起一阵轻微的尘土，隐隐传来震颤之音。它站在那里，不动如山，但稍稍挪动一下脚步，就能让人感受到那股蓄势待发的力量，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令人不寒而栗。

鬃毛随风扬起，浓密而柔顺，如黑色的瀑布从颈间流下。尾巴轻轻扫动，空气中带着一股骏马独有的气息，夹杂着一丝野性，让人望而生畏。乌骓马偶尔微微甩动头颅，耳朵灵敏地转动，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音。它的姿态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感，仿佛并非凡间的生物，而是从神话中走出的传奇。

围观者的眼中，这匹马就是力量的化身。但它的力量并非死板的野蛮，而是一种灵动而锐利的力量，像狂风卷过平原，虽不可见却能摧枯拉朽。

乌骓马从不轻易让人靠近，稍有靠近者，它便扬起前蹄，嘶鸣一声。那声音穿透云霄，震得人耳膜发麻，气血翻涌。它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毫不掩饰的高傲，似乎在警告众人：凡人勿近，我不属于你们。

但在它的孤傲背后，却隐藏着某种深沉的渴望——它不是不屑于顺从，而是等待一个真正能驯服它的王者。它的眼神时而扫过人群，带着审视与轻蔑，仿佛在说：“你们这些庸人，怎配驾驭我？”

当项羽出现在它的视线中时，乌骓马的瞳孔微微收缩，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它试探地刨了刨地面，鼻息变得急促了一些。那不是对抗的愤怒，而是一种猛兽对另一个强者的本能反应。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天地间仿佛静止了，只有他们两者的气息在互相交锋。

围观者噤若寒蝉，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看着这人马之间的对峙。

项羽缓缓走近，手指扣紧缰绳，动作轻而稳。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怯意，只有燃烧的斗志。他猛地一跃，身体如箭矢般射向乌骓马的背。乌骓感受到重量的压迫，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整个身子剧烈一颤，立刻原地狂跳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项羽一手抓紧缰绳，一手紧扣马鬃，咬紧牙关，用腿死死夹住马腹。乌骓马怒不可遏，疯狂甩动身体，头颅上下摆动，四蹄如狂风般刨动大地。它时而前蹄高高扬起，想把项羽甩出去，时而猛然向地上重重一砸，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吁——听话点！”项羽低吼一声，但乌骓根本不理会，他的声音甚至激起了乌骓更大的反抗。乌骓转而疯狂原地打转，尾巴如鞭子一样抽打，直击项羽的小腿。围观者看得目瞪口呆，心中都为项羽捏了一把汗。

项羽的脸因用力而涨红，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他的手心早已被缰绳磨得发痛，但他毫不松懈。

解开了乌骓身上的铁链，他一边用力压制着乌骓，一边咬牙大吼：“你是匹好马，可别让我看轻你！”

乌骓马一声嘶鸣，猛然向前狂奔出去，速度快得像离弦的箭。项羽猝不及防，但迅速调整姿势，身体紧贴马背，双腿夹紧，任凭乌骓在荒地上横冲直撞。

风在耳边呼啸，尘土飞扬。乌骓疯狂跃起，每次落地都像是要把项羽震飞。项羽却如铁钳一般紧扣马背，手中的缰绳死死控制着方向。他的眼神炽烈，带着狂放的笑意，仿佛与乌骓展开了一场生命的较量。

“啊——！吼——！”项羽猛然仰天长啸，声音中透着无尽的狂野，与乌骓的嘶鸣交织在一起，回荡在天地之间。人声和马鸣震耳欲聋，似乎整个天地都因这场较量而颤抖。

烈日下，乌骓马在荒地上如疾风般狂奔，四蹄飞扬，尘土卷起。它的毛发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头颅高高扬起，炽热的鼻息如同战场上的号角。项羽稳稳地坐在马背上，身体紧贴着乌骓起伏的脊背，双手牢牢抓住缰绳，眼中带着炽烈的战意。

乌骓像脱缰的野兽般冲向远方，仿佛要将这份束缚彻底甩开。它的速度如同利箭穿过密林，耳边是风的呼啸，脚下是飞溅的泥土。项羽每一次随着马背的起伏调整姿势，手臂和腿部的力量全都绷紧，他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嘴角却挂着一抹顽强的笑。

“还跑？”项羽猛地一拉缰绳，乌骓的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它用尽全力挣扎，项羽却丝毫不松手。他的目光如铁，牢牢锁定在乌骓的脖颈处，仿佛在告诉它：无论你怎么挣扎，我都不会放手。

乌骓突然一个猛转弯，几乎是直冲向一片茂密的森林。项羽的身子随着马背剧烈摆动，但始终如铁钉般稳稳钉在马背上。他冷笑一声：“好，你再试试，看谁更能撑到最后！”

进入森林后，乌骓马的速度并未减缓，反而更加狂野，试图利用树木的障碍将项羽甩下。它在狭窄的林间纵跃，每一次急转弯都如刀割般考验着项羽的耐力。项羽紧握缰绳，身体灵巧地随马调整方向，眼神中闪过一抹疯狂的兴奋。

“再来点狠的啊！”项羽咬牙大吼，声音在林间回荡。乌骓像是听懂了一般，猛地冲向一棵粗壮的大树，试图用树干将项羽逼落。

就在离大树不到几步远时，项羽双腿夹紧马腹，双手一松，身体猛地前倾，像是要和乌骓一同撞向大树。然而，他的手臂在瞬间牢牢抱住了大树的主干，同时手中的缰绳猛地一拉，迫使乌骓的冲势戛然而止！

乌骓挣扎得更加疯狂，四蹄在地上刨动，想继续前冲。项羽的双臂如铁钳一般死死扣住大树，身体与马背形成一个惊险的对峙弧线。人力与马力在这一瞬间爆发了终极较量。

乌骓不甘示弱，猛地向前一跃，项羽的力量却愈发稳固。他的肌肉绷得像岩石，牙关紧咬，额上的青筋暴起。大树根部开始发出“咯吱咯吱”的断裂声，伴随着乌骓愈加凶猛的嘶鸣，泥土被刨开，树干剧烈摇晃。

人力与马力在此刻对撞！项羽的双臂如铁钳一般死死扣住树干，肌肉暴起，青筋如蛇般盘绕。他的牙关紧咬，双腿夹得乌骓几乎喘不过气来。而乌骓也不甘示弱，四蹄用力踏地，尾巴狂甩，浑身的肌肉绷紧，誓要挣脱这一切。

“啊——！吼——！”项羽再次爆发出一声怒吼，仿佛将浑身的力量都倾注到手臂上。乌骓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却依然不肯退让。就在这一刻，大树的根部发出“咔嚓”的断裂声，巨大的树干随着乌骓的力量被硬生生连根拔起！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大树倒下时的轰然巨响和枝叶碎裂的声音。项羽松开手，翻身跃下马背，乌骓也终于停下了疯狂的挣扎，喘息不止。

“还要再试试吗？”项羽拍了拍乌骓的脖子，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戏谑。

乌骓低头喘息，最终缓缓地抬起头，用鼻尖轻轻触了触项羽的手，仿佛在表示臣服。

项羽松开手臂，身体稳稳地坐回马背，嘴角扬起一抹胜利的笑。他低声拍了拍乌骓的脖子：“你服了，咱们一起走吧。”

当项羽骑着乌骓返回营地时，周围的人已经等得心急如焚。看到那匹被称为“不可能驯服的乌骓”在项羽胯下服服帖帖地跑回来，整个营地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项羽站在乌骓的身旁，身影在落日的余晖中显得高大而威严。这一刻，人与马的狂野终于化为同一种力量，他们的心灵达成了共鸣，而这片天地，也在他们的征服下低下了头。

多年以后项羽被几十万大军层层包围，一人对峙天下时，他会回忆起这个初见乌骓马的正午。

马带着他飞驰着逃离了人群进入密林的那一会，他感到了珍贵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