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书 第86章 偷师

残阳如血，旌旗猎猎。刘季与张良并辔而行，身后五千人马卷起的烟尘遮蔽了半片天空。马蹄声里，张良清越的嗓音穿透暮色："；《龙韬》所言七十二翼，实则暗合周天星数。昔文王访贤渭水，太公垂钓非为鱼，乃钓天下也。"；

刘季摸着下巴上新冒的胡茬，忽然勒住缰绳。战马嘶鸣声中，他扭头看向西边天际："；子房你看，那团火烧云像不像咸阳宫的屋脊？等咱们打进关中，我定要坐在始皇老儿的龙椅上，尝尝当皇帝的滋味！"；

张良闻言轻笑，修长手指摩挲着缰绳上的青铜饰件。暮色在他鸦羽般的睫毛上投下暗影："；沛公可知，当年荆轲刺秦，图穷匕见时说的第一句话？"；

"；莫非是'；暴君受死'；？"；刘季饶有兴致地探身。

"；不，他说'；愿献督亢之地'；。"；张良突然扬鞭指向远方山坳，"；就像此刻——"；话音未落，前方斥候快马来报：五里外发现运粮队！

刘季眼中精光暴射，正要传令，却见张良已解下腰间玉珏："；且慢。此地两山夹道，形如虎口。兵法云'；围师必阙'；，可令曹参带轻骑绕至北坡..."；他边说边用玉珏在沙地上划出山川走势，青衫被晚风掀起一角，露出内衬里若隐若现的韩式云纹。

“好主意，但是我认为咱们绕过去更好。”刘季嘻嘻一笑。

“也罢。”张良讪讪一笑。

“在张良心里，天下的人都是他刺向秦的刀。”刘季心中暗自想着，“他非常喜欢与人交好，然后让别人为他的目的去冲杀在前。 ”

夜色降临时，将士们围着篝火分食粟饼。刘季拎着酒囊挤到张良身边，却见他在火光明灭间凝视着掌中半块残玉。那玉色温润如水，分明是贵族世家的传承之物。

"；当年博浪沙..."；刘季刚开口，张良突然将残玉攥入掌心。跳动的火焰在他眸中投下深浅不定的光影："；三百斤铁锤砸中副车时，这玉珏突然崩裂的碎片划破了我的脸。血滴在地上，像极了父亲棺椁前的朱砂符。"；

远处传来守夜士兵的梆子声，张良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沛公可知，复国最苦不是筹划，是每次醒来都要重新记起——家庙里的牌位，永远少了一个名字。"；

刘季仰头灌下一口烈酒，喉结剧烈滚动："；我娘走那年，我偷了县长的祭肉分给穷兄弟。被追打时跌进河里，睁眼看见满天星斗都在旋转，就像..."；他忽然抓住张良手腕，"；就像你眼里现在烧着的火！"；

张良微微一怔，随后缓缓抽出被抓的手腕，轻声道：“沛公此志，堪比星辰璀璨。然前路险阻重重，那楚假王景驹亦是劲敌。”刘季哼了一声，把酒囊扔给旁边的士卒，朗声道：“怕他作甚！吾等顺应天命，一路西进，谁也拦不住。”此时一阵夜风吹过，篝火摇曳，似有不安气息蔓延。

第二日清晨，队伍开拔向楚假王景驹的城池进发。行至半路，只见天空中有一群黑鸟盘旋，发出阵阵聒噪之声。

张良心中一动，勒马停住，“沛公，此象不祥，恐有伏兵。”

刘季眉头紧皱，手搭凉棚远望，正犹豫间，前方突然杀声震天，景驹的军队如潮水般涌出。

刘季大惊失色，忙喊道：“子房，如今怎办？”

张良冷静地观察四周地形，指着一侧山谷说道：“往那儿跑！我留一队人马殿后。”

刘季喊了一声“多谢子房！”，随后便策马遁去。

刘季带着人马匆匆朝山谷撤去，而张良则带领一队人马严阵以待。

景驹的军队越来越近，就在这时，天边突然扬起更大的沙尘，竟是项羽的骑兵队赶来。

原来项粱早想收拾景驹，听闻此处有战事便率兵前来。项羽的骑兵势不可挡，直接冲向景驹的步兵人马。景驹慌乱应对，战场瞬间一片混乱。

刘季在山中看到此情形，大喜过望：“幸好是和别人打，我还以为要来干我呢。”

张良见两方都没有向自己这边出手，就带着人马与刘季的队伍汇合。

刘季一看没打起来，反而孤身一人又走近了来看看热闹。

“沛公，不必来接我。您的安危更重要。”张良笑道。

“我这不是刚发现他们不打我嘛，我想去看看热闹。”刘季指了指那边交战的人马。

“不妥，我恐怕他们会误会您啊。”张良有些担心。

“没事没事，我就偷偷看看。咱就站这，好吧？我看看那些更有实力的人是怎么打的。”

战场上，项羽宛如一尊战神屹立。他身躯魁梧强壮，肌肉贲张似要撑破那身精致的战甲。那战甲由精铁铸就，泛着冷冽的寒光，甲片紧密相扣，护住他的每一寸肌肤，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特有的耀眼光泽。他头戴战盔，盔缨随风飘舞，好似烈烈火焰。手中的长戟更是神兵利器，戟刃锋利得如同能劈开这世间的一切阻碍。

而他的对手，那些被强征入伍的农民，个个身材矮小且面黄肌瘦。他们身着破旧的布衣，手中的武器也是参差不齐，有的不过是简陋的木棍。项羽双眸燃烧着熊熊战火，一夹乌骓马的马腹，那乌骓马长嘶一声，如黑色的闪电冲向敌阵。项羽挥舞着长戟，虎虎生风，每一次挥动都似能听见空气被撕裂的呼啸声。他冲入那群农民军之中，就像猛虎闯进了羊群。长戟横扫之处，那些瘦弱的身躯如同脆弱的麦秸一般被轻易击飞，哀嚎声瞬间被项羽震天的怒吼声所淹没。

他强壮的手臂没有丝毫的疲态，戟尖所指之处，鲜血飞溅，而那些农民军在他面前，连招架之力都显得那般微弱，只能在惊恐中被项羽强大的力量所碾压。

项羽的目光如炬，冷静地审视着整个战场。他的对手虽多是身材矮小、面黄肌瘦的农民兵，但人数众多，密密麻麻地分布在战场上。然而，这些乌合之众的阵列之中，存在着明显的破绽。项羽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瞬间捕捉到了敌方最空虚的位置。那是一处由于指挥调度失误而形成的薄弱环节，兵力稀少且缺乏有效的防御。

他看准时机，双腿猛地夹紧乌骓马的腹部。乌骓马仿佛能读懂主人的心思，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朝着那个空虚之处冲去。项羽在冲锋的过程中，巧妙地利用战马的速度和自己的力量，调整着冲锋的角度。他深知，如果直接冲入，可能会陷入敌人的包围陷阱，于是他选择了一条看似迂回却实则最短的路线。

当接近敌人的薄弱之处时，项羽大喝一声，那声音如惊雷般在战场上炸响，震慑得敌人阵脚大乱。他手中的长戟高高举起，以一种独特的发力技巧，在冲入敌阵的瞬间，将长戟如旋风般舞动。戟尖精准地刺向敌人的要害，每一次刺击都不落空。他强壮的身体在马背上灵活地转动，左右开弓，既避开了敌人仓促的反击，又能最大限度地杀伤敌人。

在项羽凶猛的冲击下，敌方薄弱之处的防线迅速崩溃。周围的敌人想要赶来支援，却被项羽预先安排的小队人马死死拖住。项羽如同冲入羊群的猛虎，所到之处，血雨腥风。他凭借着强壮的体魄、精良的装备、敏锐的战斗智慧，在战场上书写着属于自己的传奇。

在战场一侧的山丘之上，刘季与张良正默默观望这场激烈的厮杀。

“我嘞个豆~”刘季的眼睛紧紧追随着项羽的身影，那双眼眸中满是惊叹与钦佩。

看着项羽强壮的身躯在敌阵中横冲直撞，精准地冲向敌军最为空虚的地方，他心中满是震撼。

刘季刚刚经历了丰县失守的挫折，老婆孩子还有父亲嫂子都被扣押，气出来的大病才好。

他意识到自己在军事谋略与战斗智慧上远远不及眼前的项羽。

脸上带着一丝崇敬，微微向前倾身，仿佛想要把项羽的每一个动作都看进眼里，记在心中。

他喃喃自语道：“真乃神人也，这等勇猛和睿智，吾不及也。”刘季粗糙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神里满是渴望学习的热忱。

张良站在刘季身旁，他面容沉静，目光却透着洞察一切的敏锐。看到项羽如此勇猛作战，他心中也暗暗吃惊。

他侧头看了看刘季那充满钦佩的神情，轻轻笑了笑，说道：“项将军确实是当世豪杰，他的作战之法确有许多值得借鉴之处。此次前来借兵，若能得将军助力，沛公定能重振旗鼓。”

刘季听了张良的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目光依然紧紧锁定在战场上的项羽身上，心中默默思索着如何能将项羽作战的精髓带回自己的队伍之中。

刘季正看得出神，那战场上项羽仿若战神降世，以无可匹敌之势横扫敌军，他心中满是震撼。可就在这时，脑海中突然像有一道闪电划过，他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哎呀，差点误了大事！”

张良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赶忙问道：“沛公，何事惊慌？”

刘季皱着眉头，眼睛仍盯着远处逐渐收尾的战场，说道：“我本是来向景驹借兵的，被这战事一搅和，差点都忘了。雍齿那厮占了我的丰县，我若不尽快夺回，恐难立足啊。”

张良手抚着衣袖，思索片刻后说道：“沛公，如今景驹的城池已被攻破，借兵之事怕是难成。不过沛公莫急，那战场上之人名为项羽，他乃是项梁的侄子。项梁为人豪爽仗义且颇具谋略，在楚地威望极高，他手下兵多将广，我们不妨向项梁借兵。”

刘季一听，眼睛里满是疑惑，他转头看向张良问道：“子房，这项梁又是何许人也？”

张良恭敬地回答道：“沛公，项梁乃楚国名将项燕之子，他心怀复国之志，一直在招兵买马，如今势力颇为庞大。他侄儿项羽更是勇猛无比，在项梁的麾下效命。项氏一族在楚地的号召力极强，若能得项梁相助，夺回丰县大有希望。”

项梁的兄弟项伯曾经与张良有故交，和张良介绍过自己的家人。

刘季心想贵族们都有自己的交际圈子，互相认识也不奇怪。

刘季听了张良的解释，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满是乐观的神情。“子房啊，你这主意甚好！这项梁的势力可比景驹大多了，若是能得他们相助，夺回丰县自是不在话下。他的兵定然也是虎狼之师，定能更大地帮助我。”

张良微微点头，说道：“沛公，项梁如今在这反秦大业中举足轻重，我们需得谨慎谋划。要让项梁觉得借兵于我们，对他也有益处才行。”

刘季自信地笑道：“子房，这我自然明白。我刘季虽没什么大本事，但这与人打交道的事，还是懂一些的。项梁一心想要推翻暴秦，我就向他表明，我夺回丰县后，定能更好地为反秦大业效力，他项梁不会看不到这其中的好处。”

他双手背在身后，眼睛看着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率领着项梁借给他的士兵，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丰县进发。“这可是个好机会，我刘季定要抓住。只要夺回丰县，我就能站稳脚跟，往后的路也就更好走了。”

张良看着刘季那充满期待的样子，提醒道：“沛公，虽则如此，但项梁毕竟是一方诸侯，我们还需小心应对，万不可触怒了他。”

刘季连连点头，“子房所言极是。我们这就去准备一番，然后去求见项梁。”说罢，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大踏步地朝着主力队伍所在的方向走去，张良赶忙跟上，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