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从北平到南京 第31章 进山的路

第三十一章 进山的路

她的身子晃了晃，好似狂风中一棵即将被拔起的老树。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刘婶双眼一翻，直直向后倒去。秦大山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在刘婶倒地前稳稳将她接住。

“刘婶！刘婶！”秦大山焦急呼喊，声音里满是担忧。周围的村民们瞬间围拢过来，脸上写满了惊慌。李大夫急忙拨开人群，蹲下身为刘婶把脉。只见他眉头紧皱，神色凝重。

“李大夫，刘婶咋样？”秦大山心急如焚，声音都变了调。

李大夫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刘婶这是悲伤过度。大家以后少在她面前说孩子的事，免得有想起他的孩子出现幻觉。

村民们听闻，脸上的忧虑更浓了。秦虎自责地捶着自己的腿：“都怪我，要是我刚才说话再注意些就好了。”

秦大山抱着刘婶，站起身来：“大伙别慌，咱们按原计划，立刻进山。李大夫，路上就靠您多照应刘婶。

这时，人群中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这小英雄怎么办？”声音里带着沉痛与不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躺在担架上的张强身上，现场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仿佛也在为这个年轻的生命默哀。

秦虎走上前，单膝跪在担架旁，轻轻握住张强的手，那双手此刻已没了温度，他声音哽咽，几近破碎：“小英雄为咱村拼了命，咱绝不能亏待他。”说罢，他抬头看向秦大山。

秦大山抱着刘婶，缓缓走近担架，望着张强那满是伤痕却稚气未脱的脸庞，眼眶再度湿润，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咱们带着他一起走。到了山里，找一处风景好、安静的地方，好好安葬他。这孩子，生前不知道有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死后，咱们一定要让他安息。”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过来，用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抚摸着张强的额头，老泪纵横：“多好的孩子啊，为了咱这些老头子老太婆，把命都搭进去了。咱们得给他立个碑，让子子孙孙都记住他的恩情。”

村民们纷纷点头，低声附和着。

秦大山环顾着众人，提高音量说道：“大伙都听好了，这孩子是咱们秦家村的恩人，以后每年清明，咱们都要来祭拜他。他的事迹，要一代一代传下去，让咱们的后人都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位小英雄，为了守护咱们的家园，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说罢，秦大山对着张强的遗体，郑重地鞠了一躬。村民们见状，纷纷效仿，一时间，现场所有人都对着张强深深地鞠躬，表达着他们最深切的敬意与哀思。随后，村民们抬起担架，带着沉重的心情，缓缓朝着大山深处走去，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得很长很长。

秦猎户是秦家村最有经验的猎手，身形精瘦，目光如隼。在队伍后方，他肩负着清扫尾巴痕迹的重任，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一边倒退着行走，一边手持一把自制的大扫帚，仔细地扫去众人留下的脚印。每一步都走得缓慢，眼睛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看到较深的脚印，他就用脚轻轻拨弄周围的泥土，将其填平，再用扫帚反复扫过，直至地面恢复平整，看不出丝毫有人经过的迹象。

遇到一些被踩踏过的草丛，秦猎户会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草扶正，尽量让它们恢复原状。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在日军敏锐的搜查下，都可能成为暴露村民行踪的致命破绽。

随着天色渐暗，山间的阴影越来越浓，秦猎户的身影在其中时隐时现。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但他不敢停下。终于，在确认所有可能暴露踪迹的地方都被处理妥当后，他加快脚步，追赶前方的队伍。月光洒在他身上，拉长的影子在山路上摇曳，他深知，只有彻底隐藏好，秦家村的老老少少才能在这乱世之中寻得一丝生机 。

夜幕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严严实实地将山林包裹起来，随着时间推移，伸手不见五指。秦家村的700多口人，仿若一串在黑暗中摸索的蚂蚁，排队紧紧跟在一起。没有一人敢点火把，生怕那一丝光亮，会如磁石般吸引来潜藏的危险。

秦大山走在队伍最前端，他的双眼在黑暗中努力适应着，凭借着对这片山林的熟悉。他时不时轻声咳嗽，给身后的人传递信号，让大家知晓队伍的行进方向。紧跟其后的是抬着张强担架的几个村民，他们小心翼翼，生怕一个颠簸惊扰到这位“沉睡”的小英雄，在队伍中间缓慢前行。

山林里，危险如隐匿的幽灵，无处不在。夜枭时不时发出几声凄厉的鸣叫，划破寂静的夜空，让人心惊胆战。脚下的路崎岖难辨，稍有不慎就可能崴脚摔倒。草丛中，不时传来簌簌的声响，或许是夜行的小动物，又或许是隐藏在暗处的毒蛇。

秦猎户在队伍末尾，像一位忠诚的卫士，时刻警惕着后方的动静。他的耳朵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声响，手中的猎刀紧握，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尽管山林的危险让人心生畏惧，但村里几位经验丰富的老人，凭借着多年与山林打交道的经验，给大家吃下了定心丸。他们轻声提醒着村民注意脚下的陷阱，避开可能藏有毒虫的草丛。

终于，到了半夜零时。秦大山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休息。“大伙轻点动静，原地歇会儿。”他压低声音说道。

村民们如释重负，纷纷找地方坐下。有人从行囊里掏出干粮，却只是默默啃着，不敢发出太大声响。秦虎和几个小伙将担架轻轻放下，守在张强身旁，眼神中依旧满是敬意与哀伤。

李大夫趁着这短暂的休息时间，再次为刘婶把脉诊断。他眉头紧皱，摇了摇头，又从药箱里取出一些草药，碾碎后喂给刘婶。

秦大山走到队伍中间，轻声询问着大家的情况。黑暗中，他虽然看不清每个人的面容，但关切的话语，如同一股暖流，温暖着大家的心。“都累坏了吧，再坚持坚持，等进了更深处的山谷，咱们就安全了。”

休息的时间里，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整个山林安静得可怕。村民们不敢交谈，只是静静地坐着，积蓄着体力，心中默默祈祷着这漫长的黑夜快点过去，祈祷着能平安抵达藏身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