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从北平到南京 第80章 龙国党的沉舟

第八十章 龙国党的沉舟

营长王山的目光与团长曾志高短暂交汇的瞬间，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眼神深处那一抹悲壮。曾志高微微下垂的眼睑，不经意间紧抿的嘴角，以及那下意识攥紧又松开的拳头，这些细微的动作都没能逃过王山的眼睛。他心中猛地一沉，像是猜到了团长心中那个或许已经成型的悲壮计划——在这绝境之中，为了守护身后的百姓，为了给牺牲的战友们一个交代，团长恐怕是打算背水一战，带领大家与日军展开最后的殊死搏斗，哪怕是以卵击石，也绝不退缩半步。

王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千言万语在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深深看了一眼曾志高，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身，迈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朝着门外走去。

一时间，整个指挥所外都回荡着王山那洪亮而又带着几分沙哑的呼喊声：“兄弟们，集合！团长有话要说！”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中回荡。

不一会儿，那些带伤、残疾、满脸污垢、衣服破旧的战士们，从各个角落艰难地汇聚而来。他们有的一瘸一拐，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坚毅跟仇恨，有的手臂上缠着简易的绷带，血迹已经干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还有的面容憔悴，疲惫的神色仿佛刻进了骨子里，但那挺直的脊梁却没有丝毫弯曲。

团长曾志高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战士的脸庞。看着眼前这些曾经生龙活虎，如今却被战争折磨得伤痕累累的兄弟们，他的心中一阵刺痛，像是被无数根尖锐的针深深刺入。这些战士们，都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义无反顾地投身到这场残酷的战争之中，他们本应有着美好的生活，有着光明的未来，可如今却要面临生死未卜的明天。

曾志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一字一句地说道：“兄弟们，咱们都清楚，明天日军就要攻城了。现在，咱们的弹药已经见底，粮食也所剩无几。明天这一战，生死难料，也许咱们很多人都无法活着看到胜利的那一天了，也有可能明天过后没人记得住我们。”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眶也微微泛红。

“但是！”曾志高突然提高了音量，目光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咱们是龙国的战士，咱们身后是良山镇的百姓，是无数的父老乡亲！咱们不能退，也无路可退！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咱们也要拼尽全力，与小鬼子死战到底！为了死去的兄弟们，为了咱们的国家，为了咱们民族。”

曾志高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理解，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明天这一战，或许咱们很多人都会没命。我知道，大家都有父母子女，都有牵挂的人。要是有谁觉得害怕了，想要退出，我完全理解，也绝对不会怪罪你。”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丝不忍。

一时间，整个场地陷入了一片寂静。战士们的心中都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他们想到了家中年迈的父母，想到了年幼的子女，想到了温柔的妻子或丈夫。那些温馨的画面在他们的脑海中一一浮现，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把温柔的刀，轻轻地割着他们的心。

就在这时，营长王山向前迈出一步。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脸上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他挺直了脊梁，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大声说道：“身为军人，我死也要死在战斗的路上，永不退缩！”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在空旷的场地中回荡，像是一声激昂的战歌。

王山的话语仿佛一颗火种，瞬间点燃了战士们心中的热血。

“我也不走！”

“死也要和小鬼子拼了！”

“为了死去的兄弟，为了国家！”

战士们纷纷高声呼喊，他们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声浪，仿佛要冲破云霄。

曾志高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些衣衫褴褛却又斗志昂扬的战士们。看着他们那一张张饱经战火洗礼的脸庞，有的带着新添的伤口，有的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曾志高的内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一阵剧痛袭来。

他想起了这些日子与大家并肩作战的点点滴滴，每一场战斗，每一次冲锋，战士们都毫不犹豫地跟随着他，舍生忘死。如今，他们面临着几乎是必死的绝境，却依然没有一个人退缩。

想到这里，曾志高只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酸涩的感觉迅速蔓延至全身。他的眼眶渐渐泛红，泪水在里面打转，仿佛是即将决堤的洪水，在眼眶中不断地涌动、翻涌。那泪水里，有对战士们深深的心疼，他们都是如此年轻，却要承受战争这般残酷的磨难；有对他们坚定信念的感动，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没有一个人选择逃避，而是选择与他一同坚守，一同战斗；更有对未来未知的悲壮，明天的战斗，他们很可能都将倒在这片土地上，但他们依然义无反顾。

曾志高努力地仰起头，试图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憋回去。他不想让战士们看到他的脆弱，他要在他们面前保持着坚强的形象，成为他们心中永不倒下的支柱。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试图平复内心那翻涌的情绪。然而，泪水却不听使唤，在眼眶中越积越多，晶莹的泪珠在眼角闪烁着，随时都可能滚落下来 。

营长王山不经意间抬眼，瞥见了团长曾志高那微微泛红的眼眶和在其中打转的泪花。他的心头猛地一紧，深知团长这看似脆弱的一面背后，承载着多少沉重的责任与情感。但在这生死关头，他明白不能让这压抑的情绪肆意蔓延，必须得想办法让气氛轻松一些，哪怕只是短暂的缓解。

于是，王山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略带调侃的笑容，大声说道：“嘿，大家可都瞧好了啊，别学咱们团长，跟个娘们儿似的哭哭啼啼的。”他的声音刻意提高，带着几分平日里的豪爽与不羁，试图用这句玩笑话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凝重氛围。

士兵们先是一愣，随后像是被点燃的爆竹，哄堂大笑起来。那笑声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回荡，一开始还带着几分勉强，可渐渐的，却仿佛成了一种宣泄，将他们心中的恐惧、悲伤与不甘都随着这笑声释放了出来。

然而，在这笑声之中，每个人的眼里却都闪烁着晶莹的泪花。仔细看去，有的士兵眼角的泪水顺着那满是污垢的脸颊缓缓滑落，在脸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泪痕；有的则强忍着泪水，眼眶憋得通红，肩膀微微颤抖；还有的一边笑着，一边用满是老茧的手偷偷抹去眼角的泪花，试图不让旁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这笑声与泪水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别样的悲壮。他们都清楚，这看似轻松的玩笑和笑声，不过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残酷战斗壮行。明天，也许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将倒在这片土地上，也许全部人都阵再也无法看到胜利的曙光，但此刻，他们依然选择用这笑声来面对死亡，用这泪水来缅怀过去，用这复杂的情绪来诠释着他们对战友的深情、对国家的忠诚以及对这场战争的无畏。

曾志高听到营长王山这句半开玩笑的话，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那原本因激动和伤感而泛红的眼眶，此刻也多了几分笑意。他佯装嗔怒，抬起手，轻轻地朝着营长王山的肩膀捶了过去。

这一锤看似用力，实则带着几分亲昵。他的手掌厚实而有力，在接触到王山肩膀的瞬间，稍稍停顿了一下，仿佛在传递着一种无声的默契。“你小子，”曾志高开口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连团长的玩笑你也敢开，看来是在部队里待得太自在，不想好好混了？”他的语气半真半假，眼神里却满是对王山的信任。

王山感受到肩膀上那轻轻的一击，心中明白团长并没有真的生气。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与那黝黑且布满灰尘的脸庞形成鲜明的对比。“团长，您这话说的，我这不就是想给大伙乐呵乐呵嘛。”他一边说着，一边故意挺直了腰板，脸上的表情既带着几分调皮，又有着军人特有的坚毅。

周围的士兵们看着这一幕，笑声愈发响亮。这短暂的互动，像是在这沉重压抑的氛围中撕开了一道口子，让一丝轻松的气息透了进来。然而，在这欢声笑语的背后，每个人的心中都清楚，这份轻松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他们即将面临的，是一场生死未卜的残酷战斗。

营长王山看着战士们，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团长，今晚把剩下的粮食全部做了，不管怎么安排，我们都听您的！”他的声音坚定有力，在这略显嘈杂的环境中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此时的他，身姿挺拔，眼神中透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坚毅，尽管面容因连日的奔波与战斗显得疲惫不堪，但那股子精气神却丝毫不减。

曾志高微微点头，目光扫过眼前这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心中满是感慨。他抬起手，揉了揉因为过度劳累而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缓缓说道：“好，把粮食都做了，让大伙都吃顿饱饭。”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却透着让人安心的沉稳。

安排完粮食的事情，曾志高走到王山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们都累坏了，今晚让大家好好休息，明天将会是一场恶战。”他的眼神里既有对战士们的心疼，又有对即将到来战斗的凝重。

夜幕，黑暗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将整个良山镇笼罩其中。临时搭建的伙房里，火光摇曳，炊事兵们正忙碌地准备着晚餐。不多时，饭菜的香气便飘散开来，在这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显得格外诱人。

战士们围坐在一起，尽管饭菜日简单的白粥加酸菜，但每个人都吃得格外认真。他们的脸上，既有对这顿难得饱饭的珍惜，又有对明日未知战斗的忐忑。没有人说话，只有偶尔传来的碗筷碰撞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