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竹子生长得十分茂密,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风一吹动,竹叶沙沙作响,仿佛是无数把剑在空中挥舞。
陈森等人沿着青石板路前行,穿过竹林,来到了一座宽敞的大堂前。
大堂的门敞开着,灵堂内摆放着一具大棺材,在灵堂之外,则是密密麻麻地摆满了棺材,数量之多,令人咂舌。
这些棺材有新有旧,有的甚至还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更让人惊讶的是,还有新的棺材不断从侧堂被搬过来,有的棺材上面还滴着血,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杀戮。
陈森的目光扫过这些棺材,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凝重和惊讶。
赵象敦更加是被吓得躲在了陈森的后面,小小年纪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棺材里面是什么呢?
如果刚才自己真的独自进来了,只怕自己也会成为躺在其中的一员吧?
陈森把目光越过棺材,瞥向灵堂的一侧,见到有两个夫人披麻戴孝的站着,在她们两个的身后,也有几个女眷在哭哭啼啼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陈森疑惑:“不是有三个夫人吗?怎么只见两个?”
“前一天,赵家传出二夫人悲痛难忍,欲追赵明华先生于泉下,上吊自杀了。同日得出的消息,她的两个儿子也失踪不见了……所以站在那边的两位夫人是大夫人和三夫人……”徐文顺低声说道。
陈森抿了抿嘴唇,没有多话,反倒把目光看到在院子另外一侧的三个人身上。
三人皆身穿官服,头插翅翎,为首之人,浓眉大眼,粗鼻大口,不怒之威。
在他身后的两个,一人獐头鼠目,鼻下八字胡,一眼看过去就是让人心生恶感,好比是传说中的狗头师爷,辨识度极强,另外一人腰挎钢刀,虎背猿腰,皂青色的袍子上面绣着海马架浪,往那一站,身上就散发着淡淡的威压。
三人也注意到了他们一行人,但却没有多好,而是低眉垂目,直当他们都不存在。
徐文顺则在旁边解释:“那为首的,就是离西县令纪开来,旁边那师爷模样的是县丞柳由,身穿武官服饰的,是代替东方县尉的陈文雄。”
刘承光也在旁边低语:“自古以来文武分野,方得始终,如今离西被他搅成一团,只怕是自取灭亡之道。”
陈森没有说话,反倒左右看了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未过多时,灵堂外面又多添了几口棺材,但是大院之内,却又多了几个陌生人。
徐文顺一一给陈森做着介绍,细数过去,经过一轮又一轮的筛选,在这灵堂之上的赵家血脉,居然还有七八个。
三大家族徐糜黄都有人出现,除此之外还有两个老翁,四个壮汉,各自都带着一个小娃娃前来祭拜,细数下来,大院现场至少有20多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数也不见再有增加,陈森转头看了看,发现纪开来和那个县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人了,现场只留下一个身穿官服的陈文雄,依旧低垂着眉头,仿佛在等候些什么。
灵堂之中,为首的大夫人见外面宾客已经不再增加,便越过哭泣的家属,走到灵堂前面,开口话道:“各位!”
众人被这句话吸引住了注意力,纷纷抬头看去。
只听那位妇人说道:“感谢各位百忙之中前来参加亡夫的……”
只是她话语未落,忽然听到噌噌噌的机括声响起,把她接下来的话语全部都覆盖掉了。
一瞬间,整个院子里响起的声音只剩下厚重的弓弦蹦动音,在场的人脸色大变,有一些熟悉此声的人,更加是忍不住高呼:“破城弩?”
果然,只见一条条手臂粗细,一米多长的巨箭,从院墙的上空,越过竹林,抛袭而来,形如蝗海,又像蜂山,院子虽大,却无半点容身之处。
刹那间,刀光剑影闪动,血色横飞一片。
有人刚抽出刀来,还来不及挥舞,就被一枚箭矢砸破了脑袋,鲜血和脑浆飞溅而出,染红了周围的土地。
另一个人则被箭矢射中了胸膛,箭矢穿透了他的身体,带出一串血花,让他痛苦地倒在地上,无法再站起来。
更不必说那满地的棺材,在这无数的箭矢攻击下,如同纸糊一般脆弱不堪。
每一支箭矢都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仿佛要穿透一切阻挡它们前进的物体。
那些码得整整齐齐的棺材,瞬间被箭雨淹没,纷纷炸裂开来,碎片四溅。
而当这些棺材破裂后,里面隐藏的尸身也随之暴露无遗——一具具面目狰狞、伤痕累累的尸体出现在众人眼前。下一秒又被箭矢插得千疮百孔,破烂不堪,让人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倒有一些好手,不知从何处抽出一块棺材板,体内魔气灌注其上,左右旋动起来,居然还挡下了大波的攻击,但如果时间一久,只怕也得葬身于此。
然而这个时候,院墙外面却传来了一片厮杀之声。
这些暗中偷袭的家伙,似乎正在被人截杀着,以至于飞过来的破城箭越来越少,数量一少,威慑力就不够了,能躲的也就轻易的躲开。
也就这一袭过后,大院现场存留的赵家血脉已经只有两个,一个是赵象敦,一个是老翁护着的幼童,至于其他人手中的赵家血脉,全部都是以乱箭之下——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危险来临的时候,能护住自己就不容易了,还指望着庇佑他人,那未免有一些令人为难。
大夫人抬眸看去,见现场几乎人人都有伤,自己这次胜券在握的时候,心中正自欢喜,但却见到了一个猴子……
等等,怎么会有猴子?
刚才那种箭雨之下,人都活不下来,怎么可能有猴子活下来?
再转眼看去,很快了她就发现了,原来并非人人都有伤,还有那几个运气好的家伙,躲在院墙的一侧,恰好避开了箭雨的袭击。
不过……
这已经无伤大雅了。
“各位,我赵家不是什么不讲是非的人,今日尔等全部退去,我赵家便既往不咎,若要冥顽不灵,为他人做嫁衣,那就尽管试试好了!”大夫人语气笃定,看着那些护送着赵家血脉进了赵府,却让那赵家血脉丧生于箭雨之下的非赵家人说道。
在这些人的手里,如今已经没有了筹码,若要硬碰硬,先不说有没有这个底气,就说即便碰赢了,可一点好处也没有,这值得吗?
果然,此话一出,残存下来的几人心中念头摇动,纷纷退开在外。
此时此刻,大院之中,除了陈森一行五人外,还有三个壮汉,一个老翁,一个小童,恰好十人……九人一猴。
大夫人见状,不再言语,只往后一退,在灵堂之内便陆陆续续冲出了一批家丁。
越过棺材碎片,把院子之内的众人围成了一个圈子。
就在这时,九人之中的那唯一一个身穿官袍的汉子突然开口道:“既然诸位想去见赵明华,那在下就勉为其难,送尔等一程吧!”他的声音平静而又冷漠,众人闻声望去,这才发现,在刚才那密集的箭雨中,此人竟然毫发无损。
他的身形依然挺拔如松,身上的衣服虽然略显凌乱,但并没有被箭矢射中。
此时,人群中的另外一个汉子忽然叫道:“陈文雄?狗贼荒唐,你也要替他卖命?你别忘了,你是谁的人!你对得起你身上所穿的官服吗?”
陈文雄抬眸看去,冷笑一声:“东方县尉?别来无恙啊?往昔与你分属同僚,不好生死相斗,今日倒是有机会了,只是人这么多,你要先来吗?”
那壮汉闻言,虎目圆睁:“好一个乱臣贼子!朝廷俸禄所养,倒叫你助纣为虐了!讨打!”壮汉身上依旧残留着刚才箭矢所带来的伤口,可是气势汹汹,不输他人。
话毕,举拳打出,声势如虎。
脚步踏下,脚下院内地砖寸寸断裂——猛虎下山!
这是虎之气势!
人行山君,如凶如恶。
气势一事,玄之又玄,妙之又妙,和领域,真意,大道息息相关。
常人身具而不知,或是常人难晓其分明,所以诸般气势大家并不显,但这玩意也确实稀少。
虎势并不适合人去修行,其恶,其威,极有可能损害自身,可是一旦习得,却是比寻常气势还要凶恶之所在。
陈森目光凌冽,这家伙……实力可压当年的赵明华,还能在离西县的天地权柄下全身而退,只怕不是一个轻与之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