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侯虎安扎好营寨,早有报信的快马把消息报到冀州。苏护问道:“是哪一路诸侯当将领?”探子回报说:“是北伯侯崇侯虎。”苏护大怒说:“要是别的镇的诸侯,还有商量的余地;这人向来行为不端,肯定不能用道理来解释清楚。不如趁这个机会大破他的兵马,来振奋军威,也为百姓除害。”下令:“点兵出城交战!”众将领听令,各自整理兵器出城,一声炮响,杀气冲天。城门打开,将军和兵马一字排开。苏护大喊:“传话进去,请主将到辕门答话!”探子骑马飞报进营。崇侯虎下令整顿点齐人马。只见门旗打开,崇侯虎骑着逍遥马,统领众将出营,展开两杆龙凤绣旗。后面有长子崇应彪压阵。苏护看到崇侯虎戴着飞凤盔,穿着金锁甲,披着大红袍,系着玉束带,骑着紫骅骝,斩将大刀担在马鞍上。苏护一看到,马上欠身说:“贤侯别来无恙啊。我穿着盔甲,不能行全礼。如今天子无道,轻视贤才看重女色,不想着用心治理国家;听信谗言奸佞的话,强行要纳臣子的女儿为妃,沉迷荒淫酒色,不久天下就要变乱。我自己守着边疆,贤侯为啥要发动这没道理的军队?”崇侯听了这话大怒说:“你违抗天子的诏旨,在午门题反诗,就是贼臣,罪该万死。如今我奉诏来问罪,你就应该在辕门跪着,居然还巧言狡辩,带着兵器穿着盔甲,来施展你的蛮横!”崇侯回头看看左右:“谁给我捉住这个逆贼?”话还没说完,左哨下有一员将领,头戴凤翅盔,穿着黄金甲,披着大红袍,系着狮鸾带,骑着青骢马,大声说:“等末将捉住这个叛贼!”连人带马冲到军前。这边有苏护的儿子苏全忠,看到那阵上一员将领冲在前面,斜刺里纵马摇戟说:“慢着!”苏全忠认得是偏将梅武。梅武说:“苏全忠,你父子反叛,得罪天子,还不放下兵器认罪,反而要强抗天兵,这是自找灭族的灾祸啊。”苏全忠拍马摇戟,直刺胸口。梅武手中的斧迎面砍来。只见:
两位将领在阵前交战,锣响鼓鸣让人吃惊。只因为这世上有了刀兵,才让英雄驰骋沙场。这一个不分上下,那一个两眼都快睁不开。你抓我,在凌湮阁上留名;我捉你,在丹凤楼前画像。斧来戟挡,绕身一点像凤摇头;戟去斧迎,不离腮边超过头顶。
两匹马相交,打了二十个回合,梅武早就被苏全忠一戟刺于马下。苏护见儿子取胜,下令擂鼓。冀州阵上的大将赵丙、陈季贞纵马挥刀杀了过来。一声喊起,只杀得愁云滚滚,旭日都失了光辉,尸体横满荒野,鲜血溅成沟渠。侯虎手下的金葵、黄元济、崇应彪边战边退,败走到十里之外。
苏护下令鸣金收兵,一同回城到帅府,升殿坐下,奖赏慰劳有功的诸位将领:“今天虽然大破一阵,他们必定整顿兵马报仇,不然就肯定会请求增兵加将,冀州就危险了,这可怎么办?”话还没说完,副将赵丙走上前说:“君侯今天虽然胜利了,可这征战好像没个尽头。之前题反诗,今天杀军人斩将领,抗拒天子的命令,这些都是不能赦免的罪。况且天下诸侯,不止侯虎一个人,倘若朝廷大怒之下,又点几路兵马过来,冀州不过是弹丸之地,真所谓‘拿石头扔水里’,立刻就危险了。要是依末将的愚见,‘一不做,二不休’,侯虎刚失败,就在十里左右的距离;趁他没防备,士兵嘴里含着枚,马摘下马辔头,暗中劫营,杀他个片甲不留,让他知道咱们的厉害。然后再找那一路贤良的诸侯,去依附他们,差不多就能进能退,也能够保住宗庙社稷。不知道君侯意下如何?”苏护听了这话很高兴,说:“您说得太好了,正合我意。”当即下令:命令儿子苏全忠率领三千人马出西门十里,在五冈镇埋伏。苏全忠领命而去。陈季贞统领左营,赵丙统领右营,苏护自己统领中营。当时正值黄昏时分,卷起旗帜停止击鼓,人人嘴里含着枚,马都摘下辔头,听炮声为号,众将领听令。不说这个了。
且说崇侯虎仗着自己有才能就肆意妄为,带兵远征,哪知道今天损兵折将,心里特别羞愧。只得把败残的军兵收拢聚集,扎下行军的营帐,在中军里发愁,闷闷不乐,对众将领说:“我自己行军打仗,征伐多年,从来没有失败过;今天折了梅武,损失了三军,这可怎么办?”旁边有大将黄元济劝谏说:“君侯难道不知道‘胜败是打仗常有的事’,想想西伯侯的大军不久就到,攻破冀州就像翻手掌一样容易。君侯暂且别发愁烦恼,应当保重身体。”侯虎在军中摆酒,众将领欢快地喝酒。不说这个了。有诗为证,诗说:
“侯虎带兵去远征,冀州城外扎行营;三千铁骑被摧残后,才信当年浪得虚名。”
且说苏护把人马悄悄地调出城来,就等着劫营。到了初更时分,已经走了十里。探马报告给苏护,苏护立即下令,把号炮点起来。一声响亮,就像天崩地塌一样,三千铁骑,一起大喊,冲杀进营。这怎么抵挡得住啊,真是厉害,您瞧瞧:
黄昏的时候兵马到了,黑夜的时候军队来临。黄昏的时候兵马到了,冲开队伍怎么支撑?黑夜的时候军队来临,撞倒寨门怎么能立得住?人们听到战鼓的声音,只知道惊慌失措地逃跑;马听到震天的炮声,分不清东南西北。刀枪胡乱刺来,哪还分得清上下交锋;将士们相互迎战,哪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熟睡的士兵东冲西跑;没醒的将领怎么戴头盔。先行官来不及上鞍骑马,中军帅光着脚没穿鞋。守卫的士兵东倒西歪;拐子马南北奔逃。劫营的将领勇猛如猛虎;冲寨的士兵好似蛟龙。中刀的人连着肩膀拽着背;中枪的人两条胳膊流血;中剑的被砍开盔甲;遇斧的被劈开天灵盖。人撞人,自己互相践踏;马撞马,遍地都是尸体。受伤的士兵哀声叫苦;中箭的将领呜呜悲声。丢弃的金鼓旗帜满地都是;烧着的粮草让四野都通红。只知道奉命征讨,谁能想到片甲不留。愁苦的云气直冲九霄,一群败兵随地拥挤。只见三路雄兵,人人勇敢,个个争先,一片喊杀声,冲开七层包围圈,撞倒八面虎狼军。
单说苏护,骑一匹马,拿一条枪,直接杀进阵来,捉拿崇侯虎。左右营门,喊杀声震天。崇侯虎正在睡梦中听到杀声,披上袍子起来,上马提着刀,冲出营帐。只见灯光影子里,看到苏护戴着金盔穿着金甲,披着大红袍,系着玉束带,骑着青骢马,拿着火龙枪,大叫道:“侯虎别跑!赶快下马受绑!”捻着手中的枪朝心口刺来。崇侯虎惊慌失措,拿着手中的刀对面迎来,两匹马交锋。正在打仗的时候,只见崇侯虎的长子崇应彪带领金葵、黄元济杀过来助战。崇营左粮道门赵丙杀过来,右粮道门陈季贞杀过来。两家混战,深夜交战。您再瞧瞧:
征战的云气笼罩着大地,杀气锁住了天空。天昏地暗排兵布阵,月前星下安排战阵。四下里一起举起火把,八方到处乱掌灯球。那营里几员战将在厮杀;这营中千匹战马像龙一样。灯影中的战马,火光映照着士兵。灯影中的战马,千条烈焰照着勇猛的貔貅;火光映照着士兵,万道红霞笼罩着凶猛的懈豸。开弓射箭,月前星下闪烁着寒光;转身抡刀,灯里火中绽放出灿烂光芒。敲鸣金鼓的小兵,困得两眼都睁不开;擂鼓的儿郎,渐渐双手都举不起来。刀来枪架,马蹄下人头乱滚;剑去戟迎,头盔上血水淋漓。锤鞭一起挥舞,灯前的小兵全都丢了性命;斧锏伤人,眼下的儿郎都送了命。喊天叫地自相残杀,哭着喊着对着苍天连连叫苦。只杀得满营炮声响亮直冲云霄,星月都没了光亮,星斗也迷糊了。
话说这两家大战,苏护一心想着劫营,崇侯虎根本没防备,冀州的人马一个能顶十个。金葵正在打仗,早就被赵丙一刀砍于马下。侯虎见局势撑不住了,边打边跑。有长子崇应彪保护着父亲,杀出一条路逃走,就像丧家犬、漏网鱼一样。冀州的人马,凶得像猛虎,恶得像豺狼,只杀得尸体遍野,鲜血满沟渠。崇侯虎他们急忙逃跑,到了夜半更深,不认路只管跑,只求能保住性命。苏护追杀侯虎的败残人马大约二十多里,下令鸣金收兵。苏护大获全胜回到冀州。
单说崇侯虎父子,领着败兵曲折地往前正走着,只见黄元济、孙子羽催促后军赶过来,骑着马前行。侯虎在马上对众将领说:“我自从带兵以来,从来没大败过;今天被这逆贼暗中劫了我的营,黑夜里交战,没做好准备,以至于损失折损了军将。这仇恨怎么能不报!我想到西伯侯姬昌自在安然,违抗旨意,按兵不动,坐看成败,真是可恨!”长子崇应彪回答说:“咱们的军兵刚刚失败,锐气已经没了,不如按兵不动,派一支部队催促西伯侯起兵前来接应,再想办法。”侯虎说:“我儿看得很明白。到天亮收住人马,再作别的商议。”话还没说完,一声炮响,喊杀声连天,只听到叫:“崇侯虎快快下马受死!”侯虎父子、众将领,急忙向前看,看到一员小将,束着头发戴着金冠,额头有金抹额,摇晃着两根雉尾,穿着大红袍,套着金锁甲,骑着银合马,拿着画杆戟,脸像满月,嘴唇像涂了朱红,厉声大骂:“崇侯虎,我奉父亲的命令,在这里等你好久了。赶快倒戈受死!还不下马,还等啥时候!”侯虎大骂说:“好贼子!你们父子谋反,违抗朝廷,杀了朝廷命官,伤了天子的兵马,罪业像山一样。把你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赎你的罪。偶然在深夜中了贼人的奸计,你居然还敢在这里耀武扬威,大言不惭。不久天兵一到,你们父子死都没地方埋。谁给我拿下这个反贼?”黄元济纵马舞刀,直接冲向苏全忠。苏全忠用手中的戟,对面迎战,两匹马相交,一场大战开打:
刮地的寒风声好似飒飒响,滚滚的征尘飞起像紫雪,马蹄嘚嘚嗒嗒响,衣甲叮叮当当响。齐心用刀砍锦绣的战袍,举意用枪刺连环的铠甲。只杀得摇旗的小兵手直哆嗦,擂鼓的儿郎鼓槌乱砸。
二将酣战,正不分胜负。孙子羽纵马舞叉,和黄元济一起战苏全忠。苏全忠大喝一声,把孙子羽刺于马下。苏全忠又奋勇来战侯虎。侯虎父子一起迎上来,和苏全忠打。苏全忠抖擞神威,就像耍风的猛虎,搅海的蛟龙,和三个将领打。正打着,苏全忠卖个破绽,一戟把崇侯虎护腿的金甲挑下了半边。侯虎大惊,把马一夹,跳出包围圈,往外就跑。崇应彪见父亲败走,心里着急手脚忙乱,慌了神,没防备被苏全忠对着心口一戟刺来。崇应彪急忙闪躲时,早就中了左臂,鲜血淋满了战袍,差点落马。众将领急忙上前架住,救了性命,往前逃走。苏全忠想要追赶,又担心黑夜里不稳妥,只得收了人马进城。这时天色渐渐亮了,两边来报告苏护。苏护让长子到前殿问:“可曾抓住那贼子?”苏全忠回答说:“奉父亲的命令,在五岗镇埋伏,到半夜败兵才到,孩儿奋勇刺死孙子羽;挑了崇侯虎护腿的甲;伤了崇应彪的左臂,他几乎落马,被众将领救走。无奈黑夜里不敢随便追赶,所以回兵了。”苏护说:“干得好,这老贼!我儿暂且去休息。”不说这个了。不知道崇侯虎往哪条路去借兵,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