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封神榜 第三十回 周纪激反武成王（下）

贾氏的侍儿跟着夫人进宫朝贺，就在九间殿等着。从早等到晚，也不见夫人出来。突然有个内侍走过来问：“你们是哪家的侍儿啊？”侍儿赶忙回答：“我们是武成王府里的，跟着夫人进宫朝贺，在这儿伺候呢。”内侍一脸惋惜地说：“你们夫人从摘星楼坠楼啦！黄娘娘为你们夫人去和纣王理论，结果反被天子给摔下了楼，摔得粉身碎骨。你们赶紧回去吧！”侍儿一听，吓得脸色惨白，撒腿就往王府跑。

此时，武成王黄飞虎正在内殿和弟弟黄飞彪、黄飞豹，还有黄明、周纪、龙环、吴谦，以及他的三个儿子黄天禄、黄天爵、黄天祥，趁着元旦良辰，热热闹闹地喝酒呢。就见侍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喊：“千岁爷，祸事可大啦！”黄飞虎皱了皱眉头，问道：“能有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侍儿“扑通”一声跪下，哭着说：“夫人进宫，也不知道为啥，从摘星楼坠楼了！黄娘娘也被纣王给摔下楼，摔死了！”

黄天禄才十四岁，黄天爵十二岁，黄天祥才七岁，一听母亲坠楼身亡，顿时放声大哭。这场景，真是让人痛心，有诗为证：

忽闻凶报满门惊，子哭儿啼泪苦倾。烈妇有恩虽莫负，忠君无愧更当诚。

左观四友俱怀忿，右视三男苦痛心。回首不堪重悒怏，伤心只有夜猿鸣。

黄飞虎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懵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沉思着。再看看三个孩子哭得那么伤心，他心里更是像被刀绞一样。这时，黄明忍不住了，大声说道：“兄长，你还犹豫啥呢！纣王这家伙太昏庸了，连人伦都不顾了。嫂嫂进宫，肯定是那昏君看到嫂嫂长得漂亮，就起了坏心思，君欺臣妻，这种事儿他绝对干得出来。嫂嫂可是女中豪杰，兄长你也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嫂嫂为了守住贞洁，保住你的名声，还有儿子们的纲常，才选择坠楼而死。黄娘娘看到嫂嫂惨死，肯定去找昏君理论，纣王却只知道偏袒妲己，就把黄娘娘也给摔下了楼。这事儿肯定就是这样，没别的说法。长兄，你别再犹豫了。‘君不正，臣投外国’，咱们南征北讨，风里来雨里去，马都没下过鞍，东战西攻，人都没脱过甲，要是就这么算了，以后还怎么见天下英雄，哪还有脸活在这世上！既然君负了臣，那臣也不能再在这个国家待下去了。咱们反了吧！”

说完，黄明、周纪、龙环、吴谦四人立刻翻身上马，拿起利刃，就要出门造反。黄飞虎一看他们四个说反就反，心里想：“难道就因为一个妇人，我就要背负叛国的罪名吗？这要是把造反的消息传出去，我这清白可就洗不清了……”想到这儿，黄飞虎急忙跑出府，对着四人喊道：“四弟，你们快回来！就算要反，也得商量商量去哪儿，投奔哪个主公吧。还得打点车辆，收拾行囊，咱们一起出朝歌。你们怎么能自己就先走了呢！”

四人一听，就勒住马，回到府里，下了马，走进内殿。黄飞虎气得满脸通红，手里拿着剑，大声喝道：“黄明你们四个！你们不想着报答国家的恩情，竟然还想把我全家拖进祸事里！我妻子死在摘星楼，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张嘴就喊‘反’，我们黄氏一门七世忠良，享受国恩二百多年，难道就因为一个女人就造反？你们是不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反了朝歌，然后趁机抢夺财物？你们也不想想，自己金带垂腰，官居神武，本应该尽忠报国，没想到最后还是露出了狼子野心，改不了绿林的本性！”

黄飞虎这一顿骂，骂得四人都低下了头，默默无语。过了一会儿，黄明突然笑了起来，说：“长兄，你骂得对，这又不是我们的事儿，你生这么大的气干嘛！”说完，四人就找了个地方，抬来一桌酒，在那儿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还时不时地大笑几声。

黄飞虎心里正像火烧一样难受，又听到三个儿子哭得停不下来，再看到这四人在那儿开心地喝酒大笑，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可高兴的？”黄明装作一脸无辜，说：“兄长你家里出了事，心里烦恼，我们可没什么烦心事。今天是元旦，这么好的日子，喝点酒，乐一乐，和你有啥关系？”黄飞虎一听，更生气了，说：“你们看到我有事，还在这儿大笑，这是什么意思？”周纪笑嘻嘻地说：“不瞒你说，我们笑的就是你。”黄飞虎疑惑地问：“我有什么事让你们笑？我官居王位，享受着荣华富贵，在朝班里也是身居首领，穿着蟒袍，戴着玉佩，能有什么事让你们笑？”周纪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兄长，你只知道自己官居高位，显耀爵禄，穿着蟒袍。知道你的人，会说你是靠自己的本事，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靠着嫂嫂的姿色，讨好君王，才得到这些富贵的。”

周纪这话一出口，黄飞虎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大叫一声：“气杀我也！”然后马上传家将：“收拾行囊，我们反出朝歌！”黄飞彪一看兄长真的要反，立刻点了一千名家将，准备了四百辆车辆，把细软、金银珠宝都装得满满当当。

黄飞虎带着三个儿子、两个弟弟，还有四个好友，临出发的时候，问道：“我们现在该往哪儿去呢？”黄明说：“兄长难道没听说过‘贤臣择主而仕’吗？西岐的武王，现在三分天下，已经得了二分，百姓都安居乐业，咱们去那儿不是挺好的吗？”周纪心里却在暗自琢磨：“刚才飞虎本来还不想反，是我用激将法才让他反的，他要是回过味儿来，说不定又不反了。不行，我得给他来个绝后计，让他再也回不了头……”于是，周纪说：“要是去西岐，得经过五关，还得借兵来朝歌城，为嫂嫂和娘娘报仇，这可太麻烦了。依我看，今天咱们就在午门和纣王大战一场，分个胜负。你觉得怎么样？”黄飞虎这时候心里乱糟糟的，也没多想，就随口答应道：“行吧。”唉，这大概就是天意如此。

黄飞虎穿上金装盔甲，骑上五色神牛。黄飞彪、黄飞豹和三个侄子，还有龙环、吴谦，带着家将，保护着车辆出了西门。黄明、周纪则和武成王一起，来到了午门。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周纪扯着嗓子大喊：“快去告诉纣王，让他赶紧出来，把事情说清楚。要是晚了，我们可就杀进宫里了，到时候他后悔都来不及！”

自从贾氏身亡，黄妃也死了之后，纣王就懊悔得不行，一直在龙德殿里唉声叹气，也没人能听他倾诉。直到天亮，当驾官进来启奏：“黄飞虎反了，现在正在午门请战呢。”纣王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出气：“好你个黄飞虎，竟敢如此欺侮朕！”马上传旨：“取披挂！”穿上九吞八扎的战甲，点齐护驾御林军，骑上逍遥马，提着斩将刀，就出了午门。看这阵仗：

冲天盔，龙蟠凤舞；金锁甲，叩就连环。九龙袍，金光愰目；护心镜，前后牢拴。红挺带，攒成八宝；鞍鞽挂竹节钢鞭。逍遥马追风逐日，斩将刀定国安邦。只因天道该如此，至使君臣会战场。

黄飞虎虽然反了，但毕竟以前是臣子，现在面对纣王，心里还是有点愧疚。周纪看到飞虎一脸愧色，就在马上大声喊道：“纣王，你昏庸无道，竟然欺辱臣子的妻子，简直太狂妄了！”说完，纵马挥斧，朝着纣王就砍了过去。纣王大怒，急忙用手中的刀抵挡。黄明也催马过来，加入了战斗。

黄飞虎看着他们俩已经动手了，心里又气又恼，心想：“也不等我把事情说清楚，他们俩就打起来了！”没办法，他也只能催开神牛，加入战斗。一龙三虎，就在午门杀得难解难分。这场景，有诗为证：

虎斗龙争在午门，纣王无道败彝伦，眼前贤士归明主，目下黎民叛远村。

三略有人空执法，五关无路可留阍。忠孝至今传万载，独夫遗臭枉称尊。

君臣四人骑着马，你来我往，大战了三十回合。纣王的刀法十分厉害，那气势就像猛虎出山一样。但黄明、周纪和黄飞虎三员大将也不示弱，使开枪斧，一起围攻纣王。纣王渐渐抵挡不住，刀尖都有点举不起来了，马也往后退。他只好把刀一挡，败进了午门。黄明还想追，黄飞虎连忙说：“别追了。”于是，三骑就跟着出了西门，去追赶家将，一起上路，过了孟津。这事儿就先不说了。

再说纣王败回大殿，一屁股坐下，懊悔得肠子都青了。都城的百姓和官员们都知道武成王反了，大家都吓得不敢出门，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大门，路上也没什么行人。又听说天子和黄飞虎大战，百官们急忙入朝，向纣王问安。有人问道：“黄飞虎因为什么事儿造反啊？”纣王哪肯承认自己的错，就说：“贾氏进宫朝贺，得罪了皇后，自己觉得有罪，羞愧之下就坠楼而死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黄妃仗着她哥哥的势力，在宫里逞强，殴打辱骂皇后，我去阻拦的时候，不小心把她推下了楼，这也是个意外。我也不知道黄飞虎为什么造反，还带着人杀进午门，和我对抗，真是太不像话了！各位大臣，赶紧帮朕想想办法！”

百官们听了纣王的话，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发表意见，都在那儿默默地沉思着。就在这个时候，探事马跑进午门报告：“闻太师征讨东海凯旋回朝啦！”百官们一听，都高兴坏了，立刻一起向纣王告辞，上马出城去迎接。远远地就看见闻太师的人马过来了，中军官赶紧进营报告：“启禀太师，百官在辕门迎接呢。”闻太师说：“让众官先回去吧，我们在午门相会。”

众官回到城里，来到朝门，就看见闻太师骑着墨麒麟来了。大家都赶紧躬身行礼。闻太师说：“各位请了！”然后一起进了朝堂，向天子行礼完毕，起身之后，却没看到武成王，闻太师心里觉得很奇怪，就上奏说：“武成王怎么没来上朝啊？”纣王说：“黄飞虎反了。”闻太师惊讶地问：“因为什么事儿反的？”纣王就把之前编好的理由又说了一遍：“元旦的时候贾氏进宫，朝贺中宫，冒犯了苏后，自己知道有罪，就负愧坠楼而死了，这是她自找的。西宫黄妃听说贾氏死了，很生气，就上楼去打骂苏后，还羞辱朕，朕一怒之下和她推搡起来，不小心把她推下了楼，这不是朕故意的。不知道黄飞虎为什么就敢带着人杀进午门，和朕对抗，幸好朕没受伤，现在他已经带着人反出西门了。朕正在这儿发愁呢，太师你就奏捷回来了，你快帮朕把他抓回来，以正国法！”

闻太师听完，脸色一沉，厉声说道：“这件事，依老臣看，是陛下您有负于臣子啊！黄飞虎一直都有忠君爱国之心，贾氏进宫朝贺，这是臣子的本分，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死呢？况且摘星楼是陛下居住的地方，和中宫离得那么近，贾氏为什么会上楼，这其中肯定有人主使、引诱，才让陛下陷入了不义的境地。陛下也不仔细调查，就这么让一个贞洁的妇人蒙冤而死。黄娘娘看到嫂嫂死得冤枉，肯定会上楼去劝谏，陛下却不能接受，还溺爱偏袒，把黄娘娘也给摔下了楼。贾氏含冤而死，黄娘娘也遭了殃，这明明是君主有负于臣子，和臣下有什么关系呢？俗话说：‘君不正则臣投外国。’现在黄飞虎一心报国，为社稷立下了汗马功劳，却不能让妻子享受荣华富贵，反而让自己的骨肉无辜惨死，他心里肯定很伤心。陛下还是赦免黄飞虎的所有大罪吧，让老臣去把他追回来，这样社稷才能保住，家国才能太平。”

百官们在旁边听了，都纷纷点头，说：“太师说得太对了，我们都很佩服。希望陛下赶紧降赦旨，这样大事就解决了。”闻太师又说：“这是天子对不起臣子，所以应当赦免。但要是黄飞虎真有对不起君主的地方，那我可能考虑得还不够周全，大家再一起商量商量，可不能耽误了国事。”

这时候，班中走出一员官，是下大夫徐荣。他出列说：“太师，您说的虽然有道理，天子确实有负于臣子，但黄飞虎也有违抗君主的罪过。”闻太师问：“大夫你怎么看出来的？”徐荣说：“君欺臣妻，天子确实有失；不顾恩爱，摔死黄娘娘，也是天子的过错。但黄飞虎怎么能带着人杀进午门，还公然声讨天子的罪过，和天子在午门大战呢？这完全没有臣子的气节，所以武成王也有不对的地方。”

闻太师听了，对诸大臣说：“现在各位大臣都稀里糊涂的，只说天子的过错，却不说黄飞虎的叛逆。”于是传令吉立、徐庆：“快发飞檄传临潼关、佳梦关、青龙关三路总兵，千万别让反叛的人跑了。等老臣去把他们抓回来，以正国法！”这一去，到底是凶是吉呢？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