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之气不起来了,看着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陆桃缓过神来,凝着双眸看着他,眼泪还在掉,但是没什么情绪了,“你不怕蛇啊?”
没待顾行之回答,她就竖起大拇指,“你好厉害!”
顾行之哭笑不得,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双手将她的外套拢了拢,“走吧。”
他没有带她回民宿,而是去了那棵他妈妈种下的树下面。
夜晚的寺庙,大片大片的夜空,星星只有零星几颗,衬得那棵小树愈发形单影只地站在那儿。
顾行之仰望着,眼神复杂,“那一年大火,我活了下来,我妈妈却没能活下来,她是为了救我,才会……”
他说到一半,声线哽咽。
陆桃从未见过这么脆弱的顾行之。
强者的脆弱,更加惹人怜惜。
他无所不能,从未在人前展示过他的这一面。
真正说出来,再度剖开自己的伤口,一定需要很大的勇气吧。
猝然,身体轻微地晃了晃,顾行之诧异地低下头去,眼尾猩红。
陆桃将脸贴在他的伤疤处,紧紧地贴住,听到了他越来越强而有力的心跳。
看到自己最爱的母亲死在自己面前,他会比其他人更痛,可能晚上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噩梦。
那一年,他也不过是十二岁的孩子。
“顾行之,你妈妈选择救你,就是她想好的事。”
“你可以感恩,但无须自责。”
“她救了你,是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是余生都活在灰暗中。”
陆桃想到了她的奶奶,临走之前,也是最放心不下她。
奶奶喘气都已经很艰难了,她哭了,却还是挤出一抹笑,“奶奶,我会做一只最灿烂的小桃子,吃好喝好,每天开开心心。”
奶奶听到这话,才如愿闭上眼。
陆桃没有见过顾行之的妈妈,但是猜想她的想法应该是一样的。
当时面临生死抉择,只能活一个。
但是她却把她儿子的命看得比她的命更重要,把他救了出去,是出于本能,也是出于爱。
“她一定很爱很爱你。”
陆桃拍了拍他的背脊,明显感觉到他的背颤动了下。
他俯下身来,将脸埋在陆桃的颈窝。
记忆中妈妈变得模糊的五官逐渐清晰。
暗色的天都被烧的通红,那个温柔的女人在漫天的火焰中,火都染上了她美丽的眉眼,一点点吞噬她精致的五官。
她却只是冲他招招手,脸上只见少许痛苦,“快走吧。”
那时候她是绝望的,但至少还有一丝庆幸,她的孩子活下来了。
这一整晚,顾行之是抱着陆桃睡的。
她侧着身,他从身后抱着她的腰,抱得紧紧的,就像是抱着儿时珍视的玩具。
两人还从未这么亲密过。
陆桃想想今晚发生的事,犹有一点心软,所以也就任由了他。
好在这么睡,除了心跳快了点,她也睡得着。
一夜好梦,顾行之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熟了。
然而一大早,陆桃却不见了。
他极快地套了件黑色薄款风衣外套,匆匆走了出去,之后在寺庙门口找到了她。
陆桃找寺庙里的僧人借了工具,在移栽一朵小花到小树的旁边,她聚精会神地干着,用手将土压得很实,丝毫没顾及到她白嫩的手已经脏兮兮了,鼻尖上也带着尘土。
桃子味的雪媚娘这会儿变成了脏脏包。
余光里一抹黑色的身影迈着长腿向她走来,看到他,陆桃指了指那朵小花,笑意盈盈,“这就是我,以后有我陪你了。”
顾行之手放在风衣口袋里,看似镇定,手都已经被他紧攥,似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两人相互对视,这一幅画面极美。
这一幕都被傅芝看在眼里。
天在将黑未黑时最美,爱情在将爱未爱时最迷人。
这话果然不假。
傅芝抱臂笑了笑,回到房间,过了一会儿,她才给陆桃发信息,“顾总要是越来越爱你了,以后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陆桃:“不会的,我只是帮他走出心结。”
傅芝:“你确定?”
陆桃:“那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傅芝:“承认吧,你就是心疼他。”
陆桃:“咳,更正一下,我这是善良。”
傅芝:“男主(迟渊)也很惨,从小被父母管得很严,要求利益最大化,你怎么不去救赎他?”
陆桃:“呃……那是女主的事。”
傅芝:“小桃子,你就嘴硬吧,迟早变成一只硬桃子。”
傅芝伸了个懒腰,对了,忙着找桃子,小白去哪儿了?
傅芝生怕小白是因为眼睛看不见,就误入什么猎兽陷阱了,万一跌落山崖也很可怕的。
她大抵是被爱追剧的小桃子带偏了,这会儿也想象力异常丰富起来。
打他电话也不接,只能到处去找白聿,跑得气喘吁吁的。
这一天尽找人了。
好不容易在一个分堂找到了白聿,此时,白聿正在一算命先生面前的蒲团上坐着。
“白鹤,这名字怎么样?”
算命先生:白喝?
“傅乾呢,这名字怎么样?”
算命先生:付钱?
这位少爷怎么尽想到一些谐音梗?
白聿愁眉不展,之前顾允舅舅给孩子取名字的时候,他还嘲笑他来着,说什么取名字这不是有手就行。
真轮到自己了,才发现原来这么难……
满脑子都是临时组词。
突然他手被人拽住了,确认了是谁之后,他小小的欢喜了一下,接着,“诶?别拉我啊?我还没算完呢。”
“算什么算,八字没一撇的事!”
“怎么没一撇了?”白聿挣脱开她的手,有丝感伤,“你是不想和我生孩子吗?”
“我是不想生孩子。”
白聿沉默了会儿,满脑子的名字都碎了,天塌了,但只塌了一半,“……那好吧。”
傅芝挑眉,看他这么热衷生孩子这事儿,还以为他很喜欢,很想要孩子,所以就故意逗逗他,没想到,“你答应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