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与月 第5章 参天的世界树

待到委托期的结束，很多方向性强的课程都陆续开课了，月天她们一起上课的机会也少了很多。若叶静倒是物理魔法两边都有涉及，在一开始的时候课程量要多一些。第一节需要去到实战场地的课很快就来了，若叶静早早带着残来到场地里面。

物理这边的场地没有太多东西，很空旷，每一块上课区域里有一块颜色不一样的场地，显然是教学和比试时候使用的。隔壁魔法场地里有不少魔导护罩发生器，场地之间也有很多金属墙体间隔，避免误伤。在角落里还有一个不大的医务室，专门为紧急救治准备的。很快学生们吵吵嚷嚷地过来了，班级里男女比例还算均衡，都统一换上了带护具的衣服。

“这个是开学老师的老师喔。”站在队伍里，若叶静对残说。

“有点印象。”残还不至于忘掉林玄夜的样子。

“好了安静，我是你们高等格斗术的老师林玄夜，我们这门课……”林玄夜换了一身体操服，很有老师的风范，但在看到站在后排的残和若叶静的时候像被噎了一下止住了话语。

“那个，这位同学带头，先绕这边场地跑两圈热身，不准走。那位同学留一下。”林玄夜随便指了一个前面的男生，然后让残留了下来。

“什么事老师。”残来到林玄夜的跟前，说话语气和之前考试时一模一样。

“你……你有必要上这个课吗？”林玄夜很尴尬，身份上来说他应该高一些，但是他心里有点畏惧眼前的残，他前段时间还做过噩梦。

“这门课是很多课的先修课。”残很奇怪林玄夜会问这种问题。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呃，课上你想练什么自己练吧，这门课对你没有什么帮助。”事到如今，林玄夜总不能说求你选另一个老师这种话。

“可以写作业吗？”残问。

“你想写……就写吧。”虽然在运动场地写作业不太好，但是残确实没什么想干的，要练的东西她自己都有计划，倒是马上要交的作业更让她很头疼。听了林玄夜的话，残跑去外边把包拿了进来，坐在地上写着东西。场地一圈还挺大的，过了好几分钟若叶静她们才跑了回来，路上有不少学生回头看写着作业的残。

“为了防止你们有什么问题，提前和你们说一下，那边那位同学是经我认可可以不上课的。”林玄夜很有老师范的说着。

“老师，怎么样可以得到认可？”学生之间立刻小声讨论起来，有一位学生举手问林玄夜这样一个问题。

“打赢我就行。”林玄夜本想小小地装一下，话一出口才感觉到不该这样说的。

“老师打不过那个女生啊。”学生的议论声更大了。

“安静安静，现在要开始上课了。”林玄夜见控制不住局面，直接跳过话题。若叶静见同学之间对残更多是敬佩而非不满，心里踏实了不少。圣堂学院的人，确实是高素质人才居多。

“好了，接下来自主练习到下课，累了可以自己休息。”上了一个半小时的课，林玄夜松了口气，这堂课算是平稳结束了。

“她是那个二级的吗？”

“不知道，没点过名字。”男生们在讨论着，若叶静和一位女同学一组练习，偷听着别人的对话。

“我好想看看她有多厉害。”和若叶静一组的女生小声地说。若叶静感觉她学习新动作的速度比自己快好多，课上很多时候都是她带着若叶静在学。

“她是我舍友，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和她说说。”若叶静主动提议。

“真的吗？”女生把头发扎成丸子头，跃跃欲试的样子。

“残，”若叶静领着她到场边，“她想和你简单对战一下，可以吗？”

残抬起头，看了看对方，青春活泼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副就算拒绝了还要死缠烂打的感觉。残把东西收进包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这是同意了的意思吗？”女生问若叶静，若叶静点了点头。残环顾四周，现在人都分散开了，中间场地空不出来，而且去了未免有点太张扬。

“就在这边吧。”她们身边没多少人，残觉得方便一点。

“嗯！”女生和残分开两米的距离，相互行礼。残稍微侧身，等着对方先攻。女生见状也不保守，近身横踢起手。残为了让她更好地进攻，没有闪躲只是抬手招架。被挡住后女生另一只地上的脚发力，身体以空中的腿为轴心向上旋转凌空而起，从另一侧攻向残的头部。护具是包含头盔在内的，所以女生也没太顾虑。

“好熟练的运用。”若叶静看出来，这种夸张的体术是有魔法效果存在的。这是一种很高难度的技巧，在高年级的课程教学里有，也是残想学的少数课程之一。有些传统的武术世家也会传授这种技艺，至于能掌握几何还得看学习者自身的悟性。

残也是第一次在实战中见到，把招架的手向上甩破坏女生身体的平衡。女生双手撑地落下，身体向下一甩用扫堂腿攻向下盘。残小跳跃起，女生本打算趁残身体在空中难以躲闪的时候再次攻击，起身一抬头，残的那一下小跳并不是单纯为了躲闪，而是直接跳到了她的脸前。

女生全无防备，残为了控制力道，化拳为掌推在女生胸前的护具上。尽管如此残本身的力道也不小，女生努力稳住身形，因为场地是木板的向后滑了一米多才停住。残快步跟上，还在思考怎么样出手才适当的时候，对面抢先右手出一记刺拳直攻面门，残稍微歪头躲过，女生左手肘击，被残右手抓住小臂挥不出来。残另一手用小臂一推，女生稳不住身形，被强劲的力道冲击得向后倒去。残见状一步跨上前去，搂住女生的腰防止她倒下。女生被搂在怀里，感受着残略高的体温，清冷的面容近在眼前，看得她不禁心动。

“没事吧？”残问。

“没事。”女生红着脸说。残把她扶着站起来，有点不明白情况。

“我去休息一下，一会要下课了”女生拉着若叶静跑开了。残看了看周围，身边的女生都看着这边，男生则都在另一边练习，没太多人注意。残感觉很不自在，躲到角落里继续写作业去了。

“我靠你舍友这么帅你怎么不和我说？”女生很激动。

“你不是说你柳珈云要嫁给学院里最帅的男生的吗？”若叶静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有点不理解。

“我那么说只是没想到能有这么帅的姐姐，嘿嘿。”若叶静感觉柳珈云说话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不禁往后退了两步。柳珈云一开始找到若叶静的时候就很健谈而且不见外，虽然比若叶静稍矮一些但是气势很足。柳珈云面容清秀，带着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不过痴女一样的发言让若叶静有点破坏观感。

“你难道不觉得吗？你天天和她住一起。”柳珈云问。

“我和她算是一起长大的，可能看习惯了。”若叶静想起来残小时候的样子，一天天看过来真没有太多感受。

“哦？那你们是姐妹吗？”

“不是，她……是领养的。”说到这些的时候若叶静总是很难受。

“呃，对不起啊。”柳珈云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东西。

“她就是那个二级的残吗？”柳珈云还是想知道一下名字。

“嗯，和你说的这些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好吗？残不喜欢被太多人关注。”若叶静是真怕她四处和别人说了。

“好吧。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她有喜欢的人吗？”

“这个我不知道，她不是那种经常流露感情的人。”若叶静回答。突然间她想到了月天，回想起残第一次见面就说可爱到之前安斯港手忙脚乱的样子。

“可能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和别人相处吧。”若叶静想着。和残相识的六年间，若叶静从来没见她和别的同龄人说过话，连爷爷和若叶静的父母都没有超过两句的连续交谈。残好像是在害怕一样，若叶静常常会想如果不是自己努力了那么久，残会不会现在还是那个雨夜里的小女孩。

“若叶静？”柳珈云看若叶静呆呆地站着。

“不好意思，想到点事情。”若叶静说。

过去一个多月，学院的生活平淡没有什么波澜。残少了一门课的压力轻松不少，相比之下若叶静物理魔法的基础课都很多两头忙，残也没有太多时间见到她。魔法那边月天有借给她挺多高级魔导石来做实践性的作业，而笔头作业只能她自己努努力了。

在一门魔法公共选修课上，若叶静月天长孙秋岚坐在一起。若叶静和月天是一年级，对她们而言是正常拿点学分，而秋岚是之前上的太少了，不得不多混几门公选的成绩。

“呼。”秋岚趴在桌子上睡觉，若叶静翻看着明天要上的课的教材，月天瘫在椅子上听老师讲故事。

“你是什么民族的？日族吗？”月天戳了戳若叶静的手臂，老师正在讲国内民族的体质差异。

“是啊。”克莱泽王国国内八成都是日族，特点是体内魔力所有属性都很均匀，就像日光是七种色光混合在一起一样。

“残呢？她好像不太像。”

“她也是。”若叶静头也不抬。

“真假的，我感觉她像岩心那种战斗民族呢。”月天很意外。

“真的真的。”若叶静依然没移开视线。

“哦。”月天自讨没趣，感觉若叶静怪怪的。

“林玄夜，忙着呢？”在实战场地那边，一位穿着体操服的老师来找林玄夜。

“不忙孔晨，这届学生听话点。”林玄夜已经让学生自己练习了，正站在场边看着。

“我听说那个一年级二级的在你的班？”孔晨挑了挑眉毛。

“怎么谁都知道这个事。”林玄夜暗自腹诽，按理说这种信息都不该泄露的。他自然是知道，因为这个二级是他和罗焰认定的。

“寒泽说之前入学考试有个把你打爆的，不会就是她吧？”孔晨搂着林玄夜的肩小声说。

“你听他放屁。”林玄夜说。他和孔晨关系不错，实力稍微在孔晨之上，同样作为老师林玄夜还是挺喜欢他直爽的性格的。

“怎么了，你是来找我聊天的？”

“我们班不是有个要去认证二级的吗？我想找个货真价实一点的去让他心里有点数，说实话我们当年的认证没啥难的，去年改革好像严格好多。”孔晨说。

“那为啥不找别的老师去？额外认证又不是没过。你教的六年级的，也不会差很多吧。”在去年加难改革后，所有已有二级认证的人都需要完成额外认证来更新证明。林玄夜他们都是二级最前沿的一批人，通过这种认证自然不在话下。

“毕竟是老师，要是罗焰是二级你怕不怕？”孔晨拍拍林玄夜。

“咳。”罗焰是特级，这个差别稍微有点大。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她是上节课班上的，现在人都不在了。”林玄夜无语。

“是那边那个吗？”林玄夜顺着孔晨手指的方向看去，残穿着校服坐在角落里写作业，太刀横着摆在腿上。

“嗯？？”林玄夜很奇怪，跑过去找她。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林玄夜问残。

“写作业。下课了？”残抬起头，望望四周，人都换了一批了。

“我下节没课。”残对林玄夜说。

“这里理论上是不给写作业的，下课了就赶紧先回去。刚刚有个老师找我说有和你实力相当的人，想让你去测试一下他，你感兴趣吗？”

“好。”不出林玄夜所料，残简单思考一下就答应了，毕竟她连罗焰都没有顾虑过。

“这是什么东西？世界树的树种？”月天眯着眼看讲台上老师手里的一个大容器，她们坐在中间的位置，距离讲台有相当的距离。

“世界树？”秋岚抬起了头。

“怎么了学姐？”月天看秋岚拿纸巾擦擦嘴边的口水。

“吓我一跳。我有个世界树的课题，打算拿世界树的树枝做一把适合我的弓，我还以为是我的老师在和我说话呢。”秋岚甩了甩头，清醒了一点。

“……世界树最高的能有百米高，现在把树种传给大家看一下。”老师把铜黄色的容器交给前排的学生，黄绿色的溶液中漂浮着一颗树种。

残的跟着两个老师到另一边场地，场上两个男生在用长木棍对战，个头大一些的男生明显占优，不快但是有力的挥击压制得对方抬不起头。最后一段二连击一下打倒了对方。大块头男生走上前去，伸出手将对方拉起来。

“就是他，曹浩然。”孔晨指了指那个大块头的男生。

“是那个国务大臣的儿子吗？”林玄夜问。

“嗯，他对自己要求挺高的。麻烦你了同学。”孔晨对学生还是很礼貌的。林玄夜向残伸出了手，想帮她拿背上的刀。残看了一会，把书包交到他的手里，跑去边上拿了一根和曹浩然一样长木棍。残简单挥舞了两下试试手，结果一下撞在背后的刀柄上。

“……”众人的视线都在残的身上，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有没有短一半的。”残回头问孔晨。

“有。”孔晨跑到一边，挑了一个普通直剑长短的木棍，一把扔给了残。残接过木棍，一路小跑到场地中间。

“你好。”曹浩然打了个招呼。曹浩然比残高一个头，面容庄严，银色短发凸显出一种刚硬的气质。曹浩然有些奇怪为什么不用背着的刀。虽然残先前看起来有点出丑，但是他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完全没有波动，不对，真的有气息吗？

“你好。”残只想看看这人有多强。

“不换护具吗？”场边的医护人员问道，给二人加了一层护罩。

“忘了。”残耿直地说。

医护人员望向场边的两位老师，曹浩然和林玄夜耳语了几句，随后对她挥挥手，表示没问题。小插曲结束以后，二人一同向前跑去。曹浩然知道对方的实力在自己之上，如今还有不换护具的自信，他并没有因此感到被轻视，只是觉得自己更加应该全力以赴。

残用拿剑的方式拿着木棍，尽管如此还是比不了对方的攻击范围。曹浩然率先向前横扫，残的脚步突然放慢一步，长棍在她的脸前挥过，随后再一步滑到曹浩然的身侧，一手拿着木棍指到他的鼻尖前几厘米的地方。

“好快。”曹浩然一惊。残收回木棍，往后退了几步重新拉开距离，再次上前。这一次残没有躲闪，双手握着木棍正面接下了对方的攻击。短暂僵持了一会，残突然收力，曹浩然意识到她又要抓自己的破绽，立刻回手用棍子的另一端拦截。

“还不错。”残心里想着，再次出棍招架。

“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月天看着黄铜容器慢慢传过来。

“给我们见识一下吧。”若叶静抱着容器，上面铜锈一层层的，看起来像老古董了。里面的小树苗带有着无数的根须，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小树枝之间流动，引得小树苗偏向一侧。

“世界树外表对魔法有天然接近绝缘的抗性，但是它的内部结构很适合魔力的高效传输。”秋岚说道。

“所以那么一点点东西是魔力吗？”月天拿到手里，小树苗贴到了靠近秋岚那边的玻璃上，“怎么不在中间了？”

月天把容器转了半圈，小树苗还是在往那边靠。

“这是怎么……”月天把容器递给秋岚，突然容器锈蚀的底座松开，树苗一下冲出容器，掉进秋岚脚边的包里，引得周围一片惊呼。

“噫，好恶心。”月天甩了甩手上的培养液，“这东西怎么突然坏了？我可没动它是自己破了的。”

“哦……”秋岚一脸呆滞。

“学姐包里有什么东西吗？”若叶静问。

“快跑快跑！我包里有世界树催化剂原液！”秋岚急得站起身来，但是坐在中间两边的学生都没法及时散开。秋岚包里泛滥出大量的根须，向下扎穿地板沿着墙壁遍布楼下教室的天花板，同时还在不断向下蔓延。原来的教室中，随着根须的扩散世界树树苗的树干急剧膨胀，生长出无数枝条，不少学生在枝条的生长过程中被吞噬进去。

“学姐包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月天和若叶静靠的近，被树枝洪流裹挟着向外推去，秋岚则被向上生长的枝条快带到天花板上了。

“那是我明天稀释了做实验用的，谁知道这个破容器会坏啊……”

离中心远点的学生全部都尖叫着跑开了，世界树塞满整个教室，撑破墙壁从教学楼侧面长了出去，宽大的枝干仍然在延伸，几分钟后长到快和教学楼一样的高度，才停了下来。

“芜！好刺激！”柳珈云被捆在若叶静她们头上很远的地方。很多学生都被困在教学楼外的世界树上，正下方有不少粗大的树枝，如果贸然落下来没抓到的话就只能摔到地上。世界树的枝条基本都是顺着障碍物生长的，对被捆的人没有施加太多的压力，但是层层缠绕着让人挣脱不了。若叶静在树根附近的地方，月天被卷到了中间，秋岚和柳珈云都在还要高两三层的地方。

“有办法吗学姐？”月天问头上的秋岚。

“我想想。”秋岚拿小刀用力划开一小块树皮，把手放在上面。

“应该是这样。”秋岚小心地注入魔力，调试着范围。突然她身边的树枝变的脆弱，一下掉了下去。

“秋岚学姐！”若叶静看着秋岚从她们中间飞速落下。秋岚双手握紧，身边卷起轻柔的旋风，带着她平稳落地。

“我去找老师帮忙！”秋岚抬头喊道。她们上课的教室在四楼，学生们最低的都在五楼六楼的位置，秋岚只能先去求援。秋岚找到了刚刚上课的老师，和她商量了几句，一起跑向广播室。

“就这样吧。”残说。和曹浩然交手了好几个回合，残从未受到过攻击，都被招架和闪身化解了。但是她后面也没能对曹浩然造成威胁，对方的反击一直很及时，没有再给残露出过大的破绽。

“学长和我的侧重方向不同，我有不小的优势。”

旁观的众人心里也有同感，残的动作太快了，曹浩然基本都是被牵引着在攻击，本身的实力根本发挥不出来。林玄夜松了一口气，他没看到残用罗焰之前和他说过的那种能力。但是这样就已经足够和准二级的人过招，林玄夜心里还是有点发虚。

“受教了。”曹浩然也停手立棍身前。他虽然打的难受，但是心里还是知道差距并不只是二人打法带来的。残开始那一下给了他很强的压迫感，后面的进攻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那是学长的吗？”残看向场边的一把长柄斧钺，银色的巨大斧刃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光。中心一颗灰白色的魔导石镶嵌其中，蜿蜒而出许多复杂的纹路。

“是。学妹想试一下吗？”

“太沉，拿不动。学长用自己的武器的话，我就不一定有优势了。”残向他鞠了一躬，转身走出场地中心。

“好啦好啦，差不多下课了，收起东西走吧。”孔晨拍了拍手，学生们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刚到门口，远处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学生们跑向教学楼，巨大的世界树像是从教学楼底下生长出来斜插到外边，还有不少树根露在空中。

“所有学生和老师注意，尽快离开教学楼一百米之外，不要对树干使用魔法，二级及以上物理方向的老师和学生，风属性和木属性魔法老师，都到教学楼外集合。”空中传来魔导广播的声音。

“还是先走吧。”曹浩然跟着同学们撤离。孔晨和林玄夜往楼下赶去。

“借用一下学长的武器。”残抬头看着树的中间，叫住他，向他伸出了手。曹浩然看了看右手的斧钺，递过去慢慢松开手。残单手接过，在曹浩然完全松手的时候没稳住差点掉地上。

“会不会有点……”

残回过头，用力握紧拿了起来，扛到肩膀上。

“谢谢，我的武器没带。用完我会给老师的。”

“……你也要来吗？”林玄夜很快就注意到残跟在他们身后。

“我的朋友在上面。”残指了指树根附近。

“……行吧……不过要听指挥，不能擅自行动。”

“好。”

孔晨在一旁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等到残跟着其他学生集合到了一块，又偷偷拍了拍林玄夜的肩膀。

“怎么你和她说话畏畏缩缩的，不会真是她给你打爆了吧。我看她刚刚那两下虽然厉害，也不至于让你束手无策。”孔晨说。

“你这，和你没关系。”林玄夜不想和他多说。

“隐藏实力？还是说她有什么绝招没用？”

“无可奉告。老师有义务保守学生的相关信息，你自重。”

残站在人群后面，最前方似乎是学生会的两位会长，一男一女，女生留着一头大波浪橙发，男生则看起来有点像刚刚和他交手的学长。不过现在残没心情留意他们，她一边听着两位会长的安排，一边抬头找着若叶静和月天的身影。

“……每个人在规定区域内活动，不要私自行动，不要擅自砍伐树木，树枝出现异样立刻停止一切动作。”

残跟着几个完全不认识的女生到了树根指定的区域。能到二级的必然都是学姐，有几个魔法师和一个拿着长剑的女生。

“咦，好像没见过你啊。”拿剑的女生将淡灰的长发盘在头上，见到残似乎非常意外。物理方向的女生本来就要少一些，在毕业前能到二级的更是少之又少。

“学姐好，我是新生。”

此言一出，另外几个女生也看了过来。一下被这么多人看着，残感觉很不自在。

“当真？骗人的话以后找不到对象哦。”灰发学姐笑着说。

“嗯……真的……”

“别开人家学妹玩笑了，先干活。”另一个女生过来插嘴。

“难得有这么帅气的学妹，还是物理方向的，我调戏调戏不行啊。”

“你再调戏，人家下一年就转魔法方向了。就像上次那个……”

学姐们没一会就聊开了，残一个人跟在后边，显得格格不入。

“好了好了，别瞎聊了。刚夸完学妹就给人晾一边，一点都不珍惜。”终于有个学姐注意到了残，数落了灰发学姐几句。

“哦哦。来吧小帅哥，开始干活了。”

“小帅哥……”残听到这个称呼脸都有点红。

“剑千念你这家伙真是老脸不要了啊。”另一个女生过来掐住她的脸。

“错了错了。我好好干活。”

她们在的区域比较靠近地面，没有人被困，但这里有一条很粗的树根直通地面，如果可以把多余的枝条清掉，就会多一条可供通行的道路。

“嘿。”剑千念挥舞她的长剑，好像手里的剑只是塑料玩具一样。被劈砍到的树枝如同软泥一般纷纷掉落，残偷看了一眼，便回头用她的斧钺干着自己这边的活。几位魔法师有的处理掉下的树枝，有的用木魔法给树根边生出一根根藤蔓用作临时扶手。毕竟只是稍微复杂一点的园艺活，大家也不需要沟通，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

“簇簇簇……”

就在残她们刚刚完成工作不久，头顶传来极其夸张的树叶摩擦声。一根巨大的枝干轰然掉落，所幸离她们不近，直接掉到附近的空地上。

“靠，谁在乱砍？”剑千念惊魂未定，回头看其他人，也都是被吓了一跳。唯独残抬着头，微皱的眉头似乎在担心。

“你的朋友在上面吗？”剑千念到残的身边。残点点头，但迫于之前的要求，她只能抬头看看。

“走，去看看。”剑千念把剑收回剑鞘。

“可是……”

“怕啥，别乱跑就行。”

剑千念向残招招手，转头就往上跑。残见她上去了，便不想太多跟着往上跑。

“这学妹这么快就给剑千念带坏了……”一个学姐摇摇头。

“她说她二级，还是新生，真的假的。”

“你没听说过？今年有个二级新生，那就是她了。”

“那下届交流赛能不能稳？”

“具体得看学妹能有多厉害。”

残和剑千念往上跑了一段路，很快就看到一个用木魔法临时搭起来的平台，上面站了很多人，吵吵嚷嚷的似乎在讨论什么。

“你看，全是来凑热闹的。”剑千念得意地说着，一回头，残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若叶静。”残跑到人群边缘，若叶静正坐在那边的地上休息。残把斧钺放在一边，查看若叶静的状况。

“我没事，月天还在上面。刚刚砍了一根特别影响开展工作的枝干，但是承接它的平台不够稳定，才掉下去了。”若叶静说。

“月天……在哪里。”残往上看了看。

“虽然我不恐高，但这样感觉随时都会掉下去，还是有点吓人的。”月天看着脚下的树枝想着。她没有可以划破树皮的工具，试着输出魔力也是完全没有效果。

“只能等人了。会不会是残来救我呢？”月天无聊地四处望了望，听到脚下有点动静，连忙低头看去。一大根树枝咔咔作响掉了下去，月天能够看见下面的人群。

“这样就安心……安心个头，好高啊。”月天悬在空中，脚下空空的，内心的恐惧感直线上升。

“上面的同学请保持冷静，正在搭建平台，不要乱动！”

月天寻声望去，果然无数簇藤蔓正沿着世界树的主干蜿蜒而上，慢慢展开一条栈道。看着栈道一路铺到自己的脚下，月天这才放下心，安静地等待救援。几个老师小心地顺着栈道往上，给捆着学生的树枝注射着小瓶的药剂。被注射的树枝缓慢的萎缩枯死，给予学生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跳到栈道上。

“嘿咻。谢谢老师。”月天跳到栈道上，还不忘和老师道谢。往前走了两步，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传入她的耳朵。声音不大，却直接冲击着月天的神经。

“啊！！！”

栈道突然往下一沉，众人赶紧抓着栈道的边缘。在往下掉了几米以后不知道哪里又卡住，停止了下落。但此时的栈道已经不再稳定，而是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会掉落。

“下面的学生全部撤离，老师只留下风属性和木属性的老师。”

有老师立即指挥撤退，但是下面人数太多，纷乱的脚步跑下平台踩上树根，使得栈道产生了一点轻微的摇晃。

“太高了……太高了……”月天战战兢兢趴在栈道上，边上的女老师也不敢乱用魔法，抱着装有试剂的包蹲坐在月天旁边一动不敢动。

“咔咔。”

又两声脆响传来，栈道一端往下掉了数米，像是要把栈道上的人全都倒下去一样。有几个人抓不住滑落了下去，下面的老师已经提前施放好了风魔法，几个小气旋稳稳地接住了落下去的老师和学生。

“同学，直接下去吧，有人接。”月天边上的老师说。

“我先下去会撞到老师的，老师先下。”月天努力抓着栈道。

老师努力侧过身子想给月天一点空间，但她本身留在上面就已经尽力了，实在没法再有太大动作。

“你也尽快下来。”老师一松手，在栈道上磕磕绊绊地滑了下去，最后也平稳地落在了气旋上。

“呼，该我了。”

月天刚让自己冷静一点，正要松手下去，又是几声碎裂声响起，栈道又往下掉了一段。此时连接到树干的部分已经摇摇欲坠，再来一点外力，月天所在的栈道就直接掉下去了。下面的老师看到这副情景，有些担心会被掉下来的栈道砸伤，但依然为月天施放着风魔法。负责老师指挥着想让白魔法师上来一些施放护盾，却又担心会不会造成额外的伤害。

“咔咔咔咔。”还没来得及做决定，其他部分的栈道突然开始陆续往下砸，下面的老师实在没法兼顾，只能拿着法杖撤退。眼看着身下的气旋慢慢消散，月天的心也凉了半截。

“别乱动！”

月天扒在栈道上，能听出声音是从树干方向传来的。还没多想，她所在的栈道就开始掉落。身下栈道消失的一瞬间，残的身影就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抓住月天的手抱进怀里，护住她的头，在空中安静地滑了一小段距离，随后树枝折断和树叶摩擦的声响不断传来。月天不敢抬头，紧紧闭着眼睛祈祷她们没事。

“咚。”一切噪音戛然而止，比月天想象得要快得多。

“安全了吗？”月天睁开眼，脚下是一个新搭建的平台。耳边传来残的呼吸声，温热的气息吹拂过她的脸颊。月天抬起头，残跪在地上，脸近在咫尺，原本冷淡的面容因为剧烈运动变得通红。散乱的头发夹杂着不少树叶，瞳孔中的赤色一点点褪去，盯着月天的脸。

“有哪里，受伤了吗？”残喘着气，说话不是很顺畅。

“我……”月天心脏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感觉自己的脸一直到耳根都在发烫。残一直看着月天，等着她回复。喘息吹过月天的耳畔，让她心跳疯狂加速。

“没没没没有受伤。”月天一句话卡了三次。

残听完放开了月天，自己想支撑着站起来，却又跪倒在地。

“喂这是……”月天抓住残的双臂，稳住身形，却看到残的眼睛都闭上了。月天感受到残的身体热的发烫，赶忙小心地将残身体平躺着放在平台上。

“赶紧治疗一下。”月天摸着残的头，输出魔力为残浑身的肌肉缓解压力。通过直接接触的方式也能施放一些简单的白魔法，但效果肯定不如利用魔导石的效果好。待到一切都稳定下来不再有坍塌的风险，老师们陆陆续续回来，月天才大声呼唤老师过来帮忙。

“嗯……希望她的膝盖还能完好。”

虽然栈道掉落使得老师学生不得不暂时撤离，但总有不守规矩而且不怕死的人喜欢看热闹。剑千念倒挂在远端的一根树枝上，看到了残行动的整个过程。

残在看到栈道马上要继续往下掉的时候就找到了一位老师，在一边的粗树枝上用藤蔓编织了一个稳定牢固的平台。在栈道纷纷砸落的时候，残逆着人流跑到树干底下，抓着栈道和树枝垂直向上飞速攀登，甚至有的地方是负角度，都没能让残减速多少。残爬到栈道顶端，动手砸断月天栈道最后一点连接的地方，同时全力跃出，在月天刚开始下落的时候抓住了她，然后落向之前的平台。

“这是人啊……她该不会是……还好刚刚其他人都逃命去了。”

剑千念摸着下巴，松手落下树枝，趁着人都没回来溜走。

治疗室里，若叶静把残放到床上，拿来很多毛巾，沾上凉水贴到残的额头和四肢上。一位白魔法师匆匆走了进来，给了若叶静一张纸，然后又匆匆走了出去。

“没事月天，只是晕过去了。”若叶静仔细看完，和月天说。因为之前栈道倒塌还有一些别的伤员，白魔法师自然没法在残这样并无大碍的伤员身边停留太久，让若叶静和月天照顾就行了。

“她是怎么上到那么高的地方的，又是怎么接到我，然后眼睛为什么会……”月天有很多问题，一股脑抛向若叶静。

“之前关于残的民族，你的怀疑是对的。她不是日族，她是炽血族。”若叶静小声地说。

“炽血族……我只听管家说过，全王国最恐怖的战士和刺客，嗜血的亡命之徒。但是国内的炽血族不是都已经移居国外了吗？”月天一知半解。

“不知道，她的父母和族人我也从未听她提及。残告诉过我，炽血族人生来对魔力的掌握极其贫弱，换来的是血气，一种消耗极大但是可以突破身体极限的特殊能力。血气状态下他们感受不到疼痛和疲惫，精神力和身体强度大幅提升，说以一当十都是看不起他们。”

“这我知道，但是消耗什么的，我没有听说过。”

“说是消耗，我感觉是副作用更恰当。因为这个副作用，大部分炽血族人都活不过四十岁。”

“啊？残也会吗……”月天听闻心里一紧，望向床头残的脸。

“她现在还不至于。你知道，任何动作都会消耗体能，残他们那样超出常人的动作，更是会成倍的消耗身体机能，而且精神力强化带来的高度专注也会使大脑过载工作。那些四十岁的人，很多人不是被病痛折磨死的，而是血气结束被副作用侵蚀致死的。听残说，这样的死法很痛苦。”

“……”月天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她两手捂着残的手，希望她快点醒来。

二人在床边守了半个小时，残终于睁开了眼，若叶静赶紧跑去拿药，月天则关切地看着她。

“你还好吗？”

残看向一边，床边是个紫发的可爱小女孩，握着她的手微笑看着她。

残闭上眼，用另一只手捂住额头。

“头疼吗？等会把这些药吃一下。”若叶静跑了回来。

“有点。”残重新睁眼，月天握着她的手，感觉都快哭出来了。

“谢谢你……但没必要为我这样……”

残瞥了一眼若叶静，若叶静点点头。

“我决定的事都不会后悔。”残把头扭到一边。

后来世界树上的其他学生都被老师和学生们合力平安救下，但是教学楼本身异常高的楼体结构被世界树一挤显得岌岌可危。学校不得不停课一段时间，在稳定了楼体结构没有危险之后，召集了研究世界树的老师们使得世界树慢慢枯萎，又花了一周的时间清理残枝。至于这次事件的肇事者，秋岚的老师出面证明秋岚的原液是实验用的，最后归因于容器的老化，是教学设施检查人员的失职，学院方面也严惩了相关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