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朝有种自己站在一旁也被扫了风尾的无辜,连忙说道:“堂前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进去就可以开审,太子殿下,裴侯爷,里面请。”
“裴侯,走吧?”
太子瞥了眼裴觎,抱着手面色温和地跨进了京兆府,随侍的小福子和几个禁卫连忙跟上。
裴觎鹤氅微扬,紧跟着踏履而入。
沈霜月见状也连忙跟在后面一起进去,只是却被沈家三爷伸手一挡。
他侧身凑到近前,抓着沈霜月的手压低了声音,急声说道:“霜月,你不要忘了你是沈家人,你的父母亲人、兄弟姐妹都在沈家。”
“那裴觎分明没安好心,他不过是为了离间沈、谢两家,借此对付魏家罢了,你别被他利用了!”
站在旁边那个五房族老也是低声训斥:“你三叔说的是,之前你胡闹也就罢了,我们都可以不跟你计较,你待会儿进去之后可莫要再拿谢家事牵带沈家,等回头我们和你父亲定会为你气,也会弥补于你,你千万别任性着了旁人的道!”
沈霜月听着二人训诫之言,看着沈令衡也紧跟着想要开口的样子,她脸上一沉:“孔大人……”
正想朝里走的孔朝回头。
“他们拦着我不许我入内。”
“沈霜月!!”
沈家二爷、三爷都是脸铁青,那位族老更是气得怒斥。
孔朝皱眉看了眼沈家的人:“堂审要开始了,烦请无关人等莫要阻碍京兆府办差,否则休怪本官不客气。”
沈霜月挥手甩开被拽住的手腕,抬脚就朝着署衙里面走了进去。
待到京兆府人的全数入内之后,沈家几人顶着周围各色目光,又气又恼难堪极了,沈令衡也是紧紧抓着掌心心神恍惚。
阿月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不该对他这么冷漠,对沈家也冷淡的过分……
外间不过一小会儿功夫,里面就已经有几个衙差搬了两个椅子放在一旁。
孔朝本是想要让太子坐在主位,但太子只说今日是京兆府审案,他是来旁听,所以直接坐在旁边的红木椅上,裴觎则是坐在他下手位置。
等众人坐定,围观之人也已经到了衙里前院,有衙差挡着隔着些距离能清楚瞧见里面情形。
孔朝坐在堂前说:“今日本官奉陛下与太子之命,审庆安伯府老夫人魏氏、庆安伯原配沈氏,设局谋害其继妻沈霜月一案。”
“沈霜月,你既状告于堂前,便先将事情于堂前众人再说一次。”
沈霜月走到堂中,先是朝着孔朝行了一礼,这才朗声说道:“民女沈霜月,乃是沈家嫡次女,四年前于庆安伯府老夫人魏氏寿宴之上,遭人陷害与庆安伯苟且,后被迫嫁入庆安伯府。”
她缓缓将四年前的事,当着堂前再说了一次。
将谢老夫人是如何下药,如何收买大夫,沈婉仪误解自己命不久矣,如何算计她清白统统说了出来。
衙前围观的那些人,哪怕早就已经听说这庆安伯府的事情,这几日京中也无数人议论,可是当亲耳再听沈霜月说了一次,依旧有不少人低声骂着魏氏无耻,骂沈婉仪狠毒。
而原本还盼着沈霜月能给沈家留几分颜面的沈家几人,也是黑着脸彻底死了心。
沈霜月站在堂前还在继续:
“民女被逼嫁进谢家之后,魏氏明知道我是无辜,却屡屡以旧事要挟拿捏于我,四年间打骂不断,庆安伯对民女冷待羞辱,谢家其他人屡屡陷害,月余前谢家嫁祸民女偷盗时,更是险些害民女丧命。”
她说话间,将袖子朝上挽起一些,露出烧伤后还未痊愈斑驳不堪的小臂来。
那上面的伤痕让得外间所有人都是倒吸口冷气。
沈令衡更是眼底滞涩,攥紧了掌心。
他知道沈霜月之前受了伤,也还记得那日在皇城司里,她身上染着的那些血,可是他没有想到她居然伤得这么厉害。
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那伤疤还如此可怖,那一个月前呢,她受伤的时候到底有多严重?
沈霜月放下袖子,于堂前屈膝:“谢家对我之伤,远非可供大人所看之处,民女身边的丫鬟更是因为旧事一死一伤。”
“民女求大人能替民女主持公道,还民女一个清白。”
孔朝见堂前沸沸扬扬,各种议论声不断,他一拍惊堂木:“肃静!”待到外间安静下来,这才沉声吩咐:“将证人带上来。”
秦福文和两个丫鬟被人推攘着出来,身旁还跟着手上带着枷锁,如丧考妣的岑妈妈和封嬷嬷。
几人早就已经被审讯过了,被一问及,就吐露了个干净。
秦福文将谢老夫人如何暗中让他下药,如何哄骗沈婉仪,以及事后如何收买他的事情交代得干干净净,早已经嫁了人的碧玉也是跪在一旁,将剩下所知道的事吐露出来。
等二人说完,跪在一旁之前伺候过沈婉仪的丫鬟春琴,才脸色苍白地说道:“我家小姐当年是真的以为自己活不久了,她怕自己走后小公子失了庇护,也担心伯爷之后会续娶,到时候府里没有小公子的容身之地。”
“封嬷嬷就告诉小姐,说不如找一个能够信任的人嫁过来当伯府继室,就算小姐没了,也能有人护得住小公子……”
“闭嘴!!”
封嬷嬷气的厉声喝道:“你这个背主的贱人!!”
春琴吓得一哆嗦,孔朝顿时厉声道:“放肆!”
旁边的衙差拿着棍子朝着封嬷嬷腿上就是一下,等她惨叫着摔倒在地上,孔朝才沉声道:“继续说。”
春琴嘴唇颤抖,说话时气息不稳:“小姐……小姐动了心思后,最初是打算在族中找人,可是封嬷嬷说,沈家其他女娘都各有父母亲眷,和小姐也隔着一层,嫁进伯府之后,天长日久之下难保不会生了私心。”
“唯有二小姐,和小姐一母同胞,又自小就感情极好,只要能拿捏住二小姐,她,她就能一直照顾小公子,替小公子守好了庆安伯府的爵位……”
“所以婉仪没有害阿月,是封嬷嬷这贱奴做的?”
堂外突然出来道声音,沈令衡连忙扭头:“父亲?”
沈敬显穿着藏青色常服,未曾看旁边沈家几人,就直接朝着堂上走了过去。
孔朝皱眉:“沈大人,你这是何意?”
沈敬显神色平静说道:“我无意阻挠大人办案,但是今日所审原告、被告皆是我的女儿,我那糊涂至极的长女已死了四年,无人能应官府传唤,我想由我这个父亲替她出面应是合情合理。”
“我今日不是沈大人,只是沈婉仪和沈霜月的父亲,孔大人秉公办案就是,不必顾虑于我。”
孔朝眉心皱了起来,忍不住看向旁边二人。
太子沉眸未曾说话,裴觎脸上则是徒生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