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
姜肃有些懊悔:“令月,我那不过是一时气话。”
“对你来说是气话。”
温令月面无表情:“可对我来说,那是真心话。”
姜肃哽住,心里像塞了团棉花,酸涩难忍。
他想到了之前。
那时的温令月很孝顺他,他随意一句夸赞就能让她开心许久。
可现在温令月对他冷若冰霜,再也不是当初捧着一颗真心讨好他的女儿了。
这个认知叫姜肃愈发难受,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懊恼。
“姜肃,回去吧。”
温令月平静无波:“从始至终,你都没把我当成姜家的女儿。”
“现在又何必要来认我。”
这话放在前世,会让温令月心如刀割。
可如今,她心里只剩平静。
林婉意再也听不下去了,红着眼道:“令月,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你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和你爸爸是爱你的啊。”
温令月勾唇,似乎是笑了下:“爱?”
“我18岁生日那天,你们在给姜玉柔举办成人宴,而我从始至终,没有收到过一句生日快乐。”
“19岁春日,我和姜玉柔双双落水,我发了一夜的烧,没人来看我,你们都守在她的床前。”
“20岁……”
温令月没有再说下去,她蹙起眉,像是真的有几分疑惑:“这就是你们的爱吗?”
姜肃和林婉意一时无言。
就连姜玉砚也哑了声。
“十八岁成人礼那天……”
林婉意回想起那天,姜玉柔知书达理,温柔漂亮,她正在满堂宾客面前夸她。
可她为什么没有对温令月说一句生日快乐呢?
林婉意用力回想,脸色忽然一白。
因为那时的她觉得温令月上不得台面,不愿意带她出来丢人。
而且温令月缄默惯了。
她像一团温和的水,没有脾气,她们对她的好与不好,她都接受。
久而久之,她也忘了,温令月也是人,也会伤心,也会失望。
林婉意想到这儿呼吸一窒,密密麻麻的痛意从心底蔓延上来:“令月,对不起。”
“跟我回家,让我补偿你,好么?”
姜肃用力点头:“给我们一个补偿的机会……爸爸妈妈还是爱你的。”
多么动听的话啊。
可惜,上辈子求而不得。
这辈子,她只觉得恶心。
温令月竖起手指,拦住他们的话语:“你们的爱,我不稀罕了。”
林婉意和姜肃一愣。
“曾经的一切都过去了。”
温令月看着他们:“现在的我有事业,有傅远章,有星星。”
“我和姜家半点关系都没有。”
“你们爱与不爱,与我无关。”
她早已释然。
林婉意僵住,指尖不停颤抖,她忽然觉得,温令月正在大步向前走,一去不回头。
而他们这些人,早已是陈年旧事,在她心里留不下一丝留恋和羁绊。
这让她心里恐慌极了,她伸出手,迫切地想要挽留住什么:“令月……”
“你们走吧。”
温令月避开她的手:“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姜肃有些难受,又想起今天的来意,小声提醒:“那你能放过曾浩吗?”
温令月冷漠道:“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不仅是他,还有你。”
她不会放过姜氏集团的。
姜肃心中着急,恨不得跳起来:“一个配方而已,华馥家大业大,你何必苦苦相逼?”
“苦苦相逼?”
温令月眯起眼:“姜肃,是谁在苦苦相逼?!”
“是你图谋华馥不成,联合百家香企抵制我。”
“是你,唆使曾浩偷窃配方。”
温令月看着他,一字一顿:“姜肃,一直在苦苦相逼的人是你!”
姜肃被她气势所迫,一时说不出话来。
温令月犹不解气:“上个月华馥货源被断,你幸灾乐祸地跑来挖苦我。”
“但我说了,废物就是废物!”
“一群废物加起来那也是废物!”
今日是姜氏集团。
来日就是他们。
华馥不会放过他们的。
那股慑人的气势扑面而来,姜肃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身子晃了晃。
时至今日,他彻底意识到,温令月已经不是他印象里怯弱的女儿了。
现在的她,是国内龙头香企的掌权人。
而姜氏集团,穷途末路,摇摇欲坠……
“事情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姜肃喃喃,忽然悲从中来。
他为了集团殚精竭虑三十多年,一心想要把姜氏集团发扬光大。
可如今姜氏集团差点毁在他手里。
而他曾经看不上眼的女儿,一手打造出了华国最知名的香企。
那他算什么?
小丑吗?!
姜肃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攥紧了,他眸底溢出痛色:“令月,之前是我鬼迷心窍了,现在我愿意把集团交给你。”
“从此以后,我不再插手集团的任何事务。”
姜肃希冀地看着温令月,在等一个回答。
温令月冷冷勾唇:“姜肃,你以为我收破烂的吗?”
破烂!
两个字砸在姜肃心口,他喉头一甜,差点呕出血。
“爸,你没事吧。”
姜玉砚扶住险些栽倒的姜肃,扭头怒视温令月:“够了,难不成你要气死爸不成?!”
温令月冷笑,指向门口:“要死别死在我这儿!”
姜玉砚恨恨咬牙,搀扶住姜肃:“爸我们走!”
“要打官司就打,我们不必求她!”
“大不了,姜氏集团赔钱就是!”
姜肃被他拖着往外走,他喉头腥甜,转过头,看向温令月。
浑浊的眸底溢出水光,像是悔又像是恨。
温令月不为所动。
“令月!”
姜肃悲痛,他猛地转过身:“你真要把我逼上绝路吗?”
他拂开姜玉砚的手,头发乱颤:“我是你父亲啊!”
“姜氏集团是我们姜家四代人的基业!”
公司从当初的一个小香铺,逐步发展到如今现代化的企业,这其中万般不易。
如今要是毁在他手上……
姜肃眼底含着悲色:“你就不能高抬贵手吗?”
“不能。”
冷漠至极的两个字砸下。
姜肃整个人都晃了晃,他对上温令月那双冷漠无情的眼睛,忽然觉得很冷。
“你好狠的心……”
他摁住心口,沙哑的嗓音透着哀意:“温令月,难道你非得逼我跪下来求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