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佟清雨想着怎么解释的时候,言萝早就面色自然地走过去。
“三娘说,祖母生前最疼三爹,所以我求三娘带我来祠堂,恳请祖母在天之灵,保佑三爹平安。”
言萝拉住佟清雨的手,期期艾艾地对祠堂里说:“祖母,我们带着您最爱的夜海棠来看您了。”
只见忠国公的表情,从严肃愠怒,渐渐变得怔忪,又染上几分感伤。
他没有责怪佟清雨和言萝无视家规,来到祠堂。
而是也跟着扭头,看着祠堂中,他夫人的牌位,重重叹了口气。
“她走了这么多年,也就清雨还记得她生前最爱夜海棠。”
被点名的佟清雨哑然沉默,心虚地低下头。
她嫁过来的时候,老夫人还没去世,不过已经病入膏肓了。
老夫人对佟清雨十分照顾,为了哄老夫人高兴,佟清雨便主动在府邸里开始培育夜海棠,只因这是老夫人最喜欢的花。
但是她嫁过来不到一年,老夫人就因病去世了。
言萝小手提起裙子,走进祠堂,跪在蒲团上。
她两只手抱拳晃了晃:“祖母,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三爹啊……”
话音刚落,林氏先人的牌位,呼啦啦地往下掉了一堆。
佟清雨和忠国公愣住。
“肯定是下人们擦拭供台的时候没有放稳。”佟清雨最先回过神来,忙伸手去捡拾牌位。
阿花和老钱飘在祠堂外的院子里,两个人哈哈大笑。
“小姐给林家的先人跪拜,他们承受不起,吓得牌位都掉了。”
“小姐就别吓唬他们了,一会牌位会裂开的!”
言萝跪着不起。
佟清雨刚把牌位摆上去,竟又全部掉了下来。
这次连供台上的香烛也灭了!
“这……这怎么回事?”忠国公都感到困惑了。
不等佟清雨解释,言萝直接小手抹泪,委屈巴巴的。
“祖父,您看,肯定是祖母知道三爹要去别院,怕他发生危险!”
“真的?”忠国公有些惊讶。
言萝从蒲团上站起来,这次佟清雨把牌位摆回去,倒是没有再掉下来了。
小家伙义正词严:“您看,真的是这样,祖母一定是不让三爹去。”
佟清雨睁大了水眸,感到不可思议。
婆婆显灵了?
忠国公陷入长久的沉默。
片刻后,他重重叹气,神情露出些许怀念和感伤。
“你们说得没错,夫人她生前,最疼爱的其实就是老三……当初他早产,七个月就被生下来了,瘦的像刚出生的小猫。”
“为了将他平安养大,夫人可是没少费心思,临终时还一直叮嘱我,要照顾好他。”
忠国公平时给人的感觉不苟言笑,可现在的他却是满面疲惫和伤感。
言萝看他一遍遍地擦着先夫人的牌位,也有些动容。
忠国公肯定很爱他的妻子,所以府邸里没有小妾,三个儿子都是正妻所生。
“其实我也在为这个事费神,”忠国公主动跟佟清雨和言萝说,“把老三送去别院,让他一个人待着,若真有不测,我会后悔莫及。”
言萝趁热打铁:“是呀祖父,三爹跟我们都是一家人,家人遇到困难应该一起面对,而不是把他送走。”
忠国公难得露出了笑颜,摸了摸言萝的脑袋,第一次看见他脸上有了慈爱的样子。
“好孩子,你说的没错,家之所以为家,是因为要互为城墙,不让外面的风风雨雨伤害到家里的人。”
“清雨,你回去跟老三说,他不用走了,就在府邸里待着,至于中元节,若真的有冤魂索命,老夫当年征战沙场,手下敌军冤魂数以万计,他们要找就来找我,别缠着我的儿子。”
佟清雨面色一喜:“多谢父亲!”
言萝把那盆夜海棠放去了供台上。
小家伙垫着脚,抱着花盆的模样,有些费劲。
忠国公伸手帮了一把。
看着先夫人的牌位,言萝奶声奶气:“祖母,您要是想我们了,就常回家看看。”
忠国公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你祖母回来,就是鬼,小言萝,你不害怕吗?”
“不怕,祖母是我们日思夜想的人呀。”
言萝说罢,忠国公猛然被触动。
他侧过身去,隐藏起眼底的泪光。
“时辰不早了,清雨,你带着小言萝快回去休息吧。”
“是,父亲,您也早些安置。”
佟清雨牵着言萝离开祠堂院落。
“言萝,这次多亏了有你,我自从嫁过来,从未见过父亲那样和蔼的样子,多亏了你聪慧伶俐,才能既解决三爷的事,又让父亲和颜悦色。”
言萝仰头,白皙脸蛋漾着笑意:“三娘也很好呀,祖母去世这么多年,你还一直养着她最喜欢的海棠花。”
佟清雨养了很多花,最精心培育的便是海棠。
想来是老夫人的缘故。
佟清雨笑笑,没有夸大自己的付出。
“应该的,老夫人她很好,人和人的相遇是一场缘分,她走了,我却还在这场缘分里……今日天色晚了,明日一早我再派丫鬟去跟三爷说,言萝你也无需担心,回去睡吧。”
言萝乖乖点头,放心地回去休息了。
她躺在床榻上,耳边是阿花和老钱的嘤嘤哭声。
“小姐那番话说的真好,我都流泪了,只可惜我生前没有家人,也不知会不会有人怀念我。”阿花哽咽。
老钱感慨:“我们害怕的鬼,都是别人朝思暮想的人……我想我儿子了。”
“马上中元节要到了,肯定会有很多孤魂野鬼回家探望,你也回家去呗。”
“那还是算了,阴阳有别,我怕我的阴气冲着他。”
老钱挠了挠头,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属于横死的人,鬼身自带煞气,靠近生人会影响对方的运道。
但是如果能一直让言萝用墨色玉盘滋养他们,化解煞气,老钱就有机会回家,若能再看一眼儿子,或者跟他说说话,他就能无怨无悔地投胎去了。
“你们别再想了,都养精蓄锐,中元节那天随我办件大事。”言萝声音软软。
阿花好奇:“小姐想做什么,莫非是要超度那些孤魂野鬼吗?”
“超度?不,我只吃不度。”
有的恶鬼纵然死因可怜,言萝也没办法,她的食欲和道德打架,终究还是日思夜想的肉干占据了上风。
好久没开荤了,得吃点。
只有她吃恶鬼,才能加快修为和灵气,能更好地操纵墨玉玉盘。
阿花和老钱默默地飘了出去。
他们家小姐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小小的身体,大大的可怕。
言萝睡了个饱觉,刚睁开眼,佟清雨就来了。
“言萝,三爷他天不亮就走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