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太傅
可真有意思。
赵行渊轻叹,她从不回头看一眼。
说了告辞,或是离开,便只看前路,不再回头。
她这样的性子,认准之事,也会一条路走到底,不会改变。
比他活得通透多了。
再也看不见那道身影,他才缓缓进了客栈。
赵九笙虽没回头看,眼睛余光却也注意到司徒敏回头看了,随口道:“敏敏可想留下?”
司徒敏听得浑身一震,脸颊抽搐道:“可别,万一赵行渊他家里来人以为我是恩人,怕我傍上富贵,把我杀了怎么办?”
“又或者要把我带回去报恩什么的,我还是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走了一个赵行渊,司徒敏别提多开心了。
因为司晏礼虽然不搭理她,一路话也不多,只是会同赵九笙说话,她也看出来了,她便也只同赵九笙说话。
说的再多,只要赵九笙三不五时回应她一句,司晏礼都不会多嘴一句。
她其实觉得,司晏礼不是不多嘴,是压根眼里看不见她,更不稀罕浪费一点眼光瞧她一眼,浪费唇舌与她说上一句。
只因与她多说一句的时间,他就少同赵九笙少说一句了。
她不在意,甚至心里还在为赵九笙感到高兴。
但这事她也就自个儿在脑子里想想,是万万不会说出来的。
赶路间隙偶尔抬头看天,见到一排大雁,司徒敏便会想到赵行渊放的信鸽。
在心里默念,但愿赵行渊的家人早些来接他,莫要出了事死掉,否则也是一桩令人难过的事。
赵行渊所带信鸽给了穆安,穆泽两只回去传信,他送信回去又用了两只信鸽。
追杀赵九笙的人也在等回信,一路上倒还安静了几日。
追杀赵行渊的人在那一日被杀之后,又沉寂下来。
赵行渊的信鸽回皇城时已是三天后。
信鸽飞进了太傅府。
赵行渊细细思量过,与之交好的最近都在外游历,家中去信最是不稳妥,他母后经不起他受伤,只怕一听说,便要丢了三魂六魄。
而苏砚尘是他最可靠的人选,也是唯一的最佳人选。
他冷静且极有主意,若知晓他受伤在昆安县,必会安排可信之人前来接他。
苏砚尘早朝后回府,尚未换下一身朝服,心腹秦枕就迎上来递给他一封信。
他一边前往寝居准备先换下朝服,一边展开信看,寥寥几笔,却是看到第一个字,就怔在了原地。
秦枕见他如此失态,心中一惊,脑子里已经想了最坏的事。
刚想问出了何事,就见向来缓步端方的苏砚尘失了礼数,似一阵风似的从身旁刮过,飞快的去了书房。
秦枕在他身边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苏砚尘此举,惊的在原地怔愣住了。
何事让他家太傅如此不冷静?
就算当今圣上殡天,他都能想到他家太傅最多穿一身镐素,面上一丝悲伤情绪都不会有,就着手准备要扶持太子上位的。
这样的太傅,脸色竟会露出那样的神色,莫不是出了什么要国破家亡的事?
怀揣着担忧,他紧跟着追了过去,岂料刚进去,就见他的太傅捧着向来珍而重之的那张纸,在比对着两张纸的字迹。
秦枕顿时放轻了脚步在一旁站着,不敢出声打扰,他心中已经清楚是什么重要的事让苏砚尘丢了风度了。
他来苏砚尘身边时,苏砚尘已经有十岁了,他很早就知道,他家太傅有秘密。
他有一张珍视的纸,那张纸比公主性命都要紧。
旁人都当他在意九公主。
但他知晓,他在意的是九公主住的月宫。
那月宫是前朝公主,赵明姝的宫殿。
月宫的那棵桃树是赵明姝亲手种下的。
他不知晓苏砚尘对前朝公主是何种感情。
但他知晓,前朝公主是他家太傅极其在意之人。
他在意月宫的一切,在意月宫的桃树,月宫赵明姝曾经的字帖,但唯独不在意心中月宫住的那位九公主。
比起被贵妃下药害了的九公主死活,他更在意的是那棵桃树会不会有事。
他小心觑着苏砚尘脸色,见苏砚尘将两张纸都仔细收进了怀里,一张脸也瞧不出情绪来,更加不敢猜测这信上写了什么了。
“去准备一匹快马,我要去一趟昆安。”
直到苏砚尘开口,他才发现,苏砚尘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意,似是极力隐忍欢喜后的颤意。
虽知这事要紧,可如今朝中离不得他,秦枕建议道:“大人可是有要事,属下代您去一趟吧?”
“你且去准备,我要亲自去一趟。”苏砚尘说话间已经走出书房,去往寝居方向了。
“是。”秦枕答得叹气,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照做。
苏砚尘换下朝服后,又留下了几封信在书房,告诉秦枕,之后若是有人来寻,给对方一封信便是。
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赵明姝。
十年前的事他心中有悔也有憾。
若他那一阵没有去外祖家,一直在宫中伴读,他就会拼死将她护进苏家。
让她改了身份,藏在苏家,也不至于在外颠沛流离。
十年前他护不住她,但十年后他拼死也要护着她。
他生母早亡,父亲乃是礼部尚书。
他父亲待他向来严格,不喜笑,无论他做对做错,总是板着一张面孔对他。
直到姝月公主需要伴读。
朝臣们也在看赵彦的态度,若是只招女孩,那么皇朝可能还有后嗣,亦有太子。
若男女伴读都有,那么赵彦可能已经将她视为未来皇位继承人选。
赵明姝为女帝,这是朝臣们心中极其不愿成真的事。
伴读都是与皇子公主年岁相当的孩童,可偏偏他与另一个伴读都要年长姝月公主四到五岁。
另一个在三年前已经出嫁,出嫁时,他还封了份厚礼。
苏砚尘初次见她,便觉得赵明姝不该笑的那么好看。
她未来承担的太多,应该性子沉稳些才好,才能提前适应朝中那些老古板。
他一直一板一眼的讲着规矩,待她更是在礼仪上不会出丝毫错。
太傅也是个极重规矩的,虽作为授业之师,但他也是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