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把话完全说完,难听的话也不用全部说出来,说到这份上,也不会听不懂。
她不想同凌家的人细说这些,可如今处境却是不得不说。
凌叙白自回了皇城,就变得前怕狼后怕虎,可他是太子,母亲是皇后,刑部尚书是他姨丈,朝中站队明显,他行事却让人瞧着有些窝囊。
刑部尚书叹了口气,太子与他接触也少,每次回朝也会发生些龌龊事,但不伤及性命,大多都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眼下接二连三丢了性命,人也是一个比一个身份高,这些事后面等同蛛丝连着网,牵一发而动全身。
很多事无法速速解决,有些人本就不好应付,他身为太子,也无法以权势压人,否则言官岂会服他?
刑部尚书想要帮凌叙白说两句,说他的不易,凌叙白看出他想法冲他微微摇头,然后看向赵九笙,“姑娘以为如何?”
赵九笙摇头看他,身为储君,自幼便会以极其严格的标准要求教导,他虽不是自幼就做了太子,后来为太子时……。
赵九笙眼神微微一闪,凌延瑞没有把他当储君来培养吗?
凌叙白察觉赵九笙情绪的细微变化,对刑部尚书道:“你先出去。”
刑部尚书看了眼赵九笙,又看了看凌叙白,他是外人?
他就是怕凌叙白再泥足深陷,储君位置不保,今日才跟来的,结果居然打发自己出去。
但太子之命,不得不从,他只好出去。
凌叙白望着赵九笙,眼中俱是无奈。
“我知你说的都是对的,世人只见皇家富贵权势,却不知身居其位也有万般无奈的地方。”
“我虽贵为太子,却不得父皇宠信,朝堂上谁偏帮我一分,他便要忌惮一分。唯有太傅,他才不会忌惮。”
提起苏砚尘,凌叙白自嘲一笑,“不过,太傅确实是满腹经纶,文韬武略非一般人能及。”
赵九笙后退一步,离他远了些,她不喜欢这种妄自菲薄的人。
从前她为公主,便深知此理,她不得不看那些繁杂冗长的书来充实自己的头脑,才不至于作为公主无知无识,无能无用。
若在低位,若有自己的目标,也不能妄自菲薄。
纵然是小草,也是在泥土里扎了根才冒出芽的。
若是遇事先怪自己身份,那么低处的人是否都要先怨天尤人自己没有投好胎,给自己找尽所有理由借口,方能心安的踏出下一步?
不,她不会。
所以凌叙白的情绪休想动摇她半分,她也不会理解他。
被她后退一步的动作刺痛双眼的凌叙白,也无奈后退一步。
“既然你不愿,那我安排人暗中……。”
“不需要。”赵九笙斩钉截铁的拒绝。
“据微臣所知,太上皇为太子指婚前朝公主,虽不知前朝公主是否应允,但太子现在身上是有婚约的。”
“太子做这些事让旁人知晓,不会有人说太子如何,倒是会说微臣不知天高地厚的与太子攀扯不清。”
“微臣想,太子还是少踏足微臣这里为妙,贵妃与皇后往日便有龃龉,自是也时时留意太子动向,被看到,微臣纵然自证,也会深陷流言蜚语的漩涡之中。”
“太子自己并不安全,与你走到稍微近些,哪怕不是主动与你走近,也会深受牵连,微臣不愿。”
凌叙白往后退了半步,她说的似乎不仅仅只是字面意思,她不愿与自己有什么牵扯。
她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所以在隐晦的拒绝自己。
想要解释的话最终只是化作苦涩一笑,“孤会查清这次的事,还你们清白。”
除此以外,她不需要他为她做什么。
也不想他为她做什么。
凌叙白走出院子,直到彻底消失在她视线里,都没有再回头。
刑部尚书见他出来,还想问一句如何了?见他那神色估摸着方才谈的并不愉快,便收了心思不再说话。
心里则是盘算着回去后让傅尚卿去问一问,年纪相当又时常走动,总是容易说心里话的。
想想他又有些发愁,这事还不能说给自己妻子知晓,否则她定然要慌慌张张说到皇后那里去了。
凌叙白面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但瞧着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刑部尚书更觉得头疼了。
虽说太子之位这些年无可撼动,但那前朝公主就跟没影似的,这事本就不大好办,原本七皇子也一直觊觎太子之位,如今二皇子身子痊愈,虽表面瞧着温和,私下却未必没有觊觎这位子。
马车经过凌言叙府前时,刑部尚书掀起一角车窗看了过去,大门紧闭,门口连个洒扫小厮都没有,他心里一阵狐疑。
这二皇子关起门莫不是阖府在密谋些什么吧?
凌言叙淡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听着风肆汇报,连同凌叙白跟刑部尚书才从门前过去的事也一并说了。
云肆话里话外都有些窃喜,“从前贵妃们给太子做局,明里暗里不知送了多少女子,太子都没有动心。这一路跟赵姑娘相处之后,竟轻易放下心防,想来这一路也足够精彩。”
风肆听出他话里的深意,不大赞同的蹙眉,“赵姑娘在面对皇权时,依然能够有她的坚守,这需要极大的勇气,但她又不像鼓足勇气在做这种事,她更像是胸有成竹,且完全的信任自己。”
风肆想起那日她跪在地上的情景,微微笑着,“她一路上救人时那种情形,对太子殿下来说,更为纯粹,所以会对她有了倾慕之心,也是情理之中。”
凌言叙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她身上有皇兄没有且需要具备的东西,所以看到她的时候,他会被吸引,会随着这份吸引不断想要去了解而逐渐被俘获。”
凌言叙搁下茶杯,闲散的靠在他的躺椅上,“他这个人有时候太过刚正,刚正易折,容易受伤。”
“他不愿自己摇摆在婚约跟赵太医之间,所以在确认后就凭着满腔真挚的感情去见皇祖父,想拒了这婚事。”
“他没有成功,这阵子内心只怕饱受折磨,越靠近赵太医又控制不住倾慕之心,可又觉得在婚约没有解除前,这份心意会亵渎了人家,所以这阵子行事都有些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