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约法典 第135章 谁来开路？

坦率地望着柯林的眼睛，雷蒙德诚挚地说道。

“坦白地讲，我没有恶意，但你作为格劳秀斯的弟子，受他看重，我不能让你只有他一种视角。”

“你们在术师营地的对话和争执，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康拉德终究软弱，他说不过格劳秀斯，只会被格劳秀斯反过来说服。术法学会已经统一意志，奇观完成就在几天以内，决战已经在所难免。我一个人阻止不了，这时候，哪怕多一个人也是好事。”

塞勒涅渐渐听明白了绑架者的想法。

这高大凶恶的壮汉，竟然也是反对谋逆的术师，态度还坚决激烈得多。对他的观感不免复杂了起来，眉间攒起的阴云也消散了些。

柯林眯起眼睛。

他算是看清楚了。

为着对抗黑潮的问题，术法学会内部分为了三派。

以格劳秀斯为代表的谋逆派，以康拉德为代表的中间派，以雷蒙德为代表的死硬反对派。

如今雷蒙德一个人孤军奋战，便强行绑了自己上车。

雷蒙德顿了顿，继续说道：“理由我就不再多说了，康拉德的理由就是我的理由，只不过他太过于软弱，不够坚定。”

“柯林，你的身份，最是合适。你是格劳秀斯的弟子，又是国王授权的特使，来风来之国的时间最短。哪怕国王秋后清算，你也是清白之身，到时候由你去认错就刚好，没有第二个更完美的人选了。”

“那你问过我的想法吗。”——柯林忍住没有脱口而出。

说这句话出来，未免也太软弱了些。

“至于你，小姑娘。”雷蒙德的目光转向塞勒涅。“我更不能让你去给国王打小报告了，祂发起火来，你根本护不住柯林。保不住这小子，术师就不会有希望。”

“......对抗流浪者阴谋的希望。”

“好了，总而言之，你们两个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吧。”

柯林猛地向前锤出一拳，试图召出法域，脸色突然一变。

他现在正处于雷蒙德的法域之中，而对手可没有宣告什么冲突规范。

意志之间的冲突，立刻点爆了柯林的法域。

在雷蒙德浩瀚如北海的意志面前，初入超凡的柯林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他锤出去的手臂，也被迷宫障壁弹回，传来钻心的疼痛，骨折成诡异的弧度。

像是有把刀一下一下剁在自己的肋骨，柯林面露痛楚之色，咬着牙才没疼得出声。

雷蒙德风轻云淡地摇摇头：“没有用的，带你们回来之后，我重新在你们身上用了米诺斯的迷宫术。”

“不需要费劲去反抗了，那毫无意义，我也关不了你们多久了。”

雷蒙德淡漠说道。

“在此之前，你们就陪着我，看他们是怎么铸造奇观的吧。这会是风来之国有史以来，最震撼人心的一场大战了。”

“虽然，我不认为你老师，他们的路是对的。但他们毕竟尝试过去开辟这条路，尽管这并不道义，也没有可能实现——国王陛下的愤怒会摧毁一切，时间会证明我的预测正确。”

疼痛。

柯林的眼前被痛出来的汗珠糊成一片，不，灵体不存在实际的视觉，他只是被法域爆炸反噬到意识模糊，看不清周边的一切。

痛苦与愤怒在他脸上刻出狰狞的痕迹。

柯林高声怒吼！

“那难道你有力量，就在这里当个懦夫坐视不管吗！”

“黑潮，太阳，流浪者，强敌环绕，命运的时刻就要到了，你却只管心安理得地躲起来，等着最后的结果到来——何其懦弱！”

“哪怕结果证明老师是错的，我们也至少有着开路的勇气！”

看着视线模糊，状若疯魔的柯林，雷蒙德的眼中泛起一丝寒光，他冷笑起来。

“开路？说得倒是轻巧。”

“谁不想在死路中开出一条生路，你以为只有你们是孤勇者？”

高大得像是泰坦的男人在窥伺的黑潮当中屹立，雷蒙德沉声说道：

“柯林，你有没有想过，流浪者之所以自称流浪者，他们原来的家，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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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铃倏忽响起，吕治还沉迷着玩手机与别人论坛对线，老刘的话像是渺远的回音，听不真切。

“上节课，我们讲了蛋饼案，讲了柏拉图和他的理型界。”

“不可否认，柏拉图的思想给整个欧洲世界和法学带来了巨大的影响，说是奠定基础也不为过。只不过，他的思想毕竟离我们太过遥远，真正为我们塑造出今天看到的‘规范世界’的，还是发端于几百年前的近代开端。”

“这一节课，我们来讲托马斯·霍布斯，一己之力真正打开西方近代思想的人物。”

大家面面相觑，有人打开手机开始搜霍布斯是谁，显然，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位过时的哲学家的名字。

依然还是x同学率先发声，她记住了上节课老刘的叮嘱：“霍布斯是一个英国的政治思想家。但是，我们要学的不是德国式的潘德克顿民法吗，要讲也要讲康德吧，为什么会从霍布斯开始？”

“不，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看着他们的表情，老刘也心里有数，抬了抬眼镜，呵呵笑道：

“霍布斯是17世纪的英国人，在大众面前，确实不如同时期的洛克更出名，也没有后来的卢梭那么经历传奇，让人津津乐道。”

“但天才就是天才，生的太早，是时代的遗憾，不是他的遗憾，就是马基雅维利一样。”

“他们，都是打开西方近代世界个人主义道路的真正天才！”

老刘斩钉截铁地说道，浑浊的眼睛里神光凛凛。

“这两个人，都是君主主义者。跟马基雅维利相比，霍布斯参与政治更少，更像一个现代意义上的学者。”

“霍布斯的一生饱尝英国内战之苦，也是内战启发了他的问题意识。”

“在危险的政治环境中，他不动声色地完成了理论根基的偷天换日，你们以后要做学术的话，可得学着他安身立命的本事。”

老刘话里全然是赞赏之意，吕治还从来没见过，向来吝啬于夸赞的老刘会有如此高的评价。

他大笔一挥，在黑板上写下“君权神授”四个大字。

“有人说，霍布斯只是一个为君主**唱赞歌的二流学者，实则不然。有这种想法的，都是不曾真正了解的。”

“霍布斯看似是为当时的君主**辩护，认为只有强大的君主临政，才能避免血流成河的内战悲剧。但《利维坦》里，在论述主权者与国家，也就是利维坦的产生的时候，他才真的图穷匕见！”

老刘面色涨红，神情狂热，他相信自己正拿着火把，领着众人走出洞穴。

ppt上只有一句话。

每一个人都向每一个其他人说，我承认这个人，并放弃我管理自己的自然权利，将它授予这人，但条件是你也把自己的权利拿出来授予他，并以同样的方式承认他的一切行为。这就是主权者，利维坦，可朽的神的诞生——

霍布斯《利维坦》。

“他将君主捧上尊位，但又谋杀了君主的位格——从此，君主不再由神明选定，不再神秘而崇高。君主的出现是为了人民自我保全的需要，而不是由君主自我宣称的神明的永世授权。”

“这就是霍布斯的终极智慧！神明与君主的时代就此远去，人人平等的启蒙思想，等到了地平线上的曙光。”

他转过身，用尽全力给“君权神授”四个大字打了一个大叉，然后在旁边写上。

君权民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