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天命棺 第147章 铜祖呛胎·血傩蚀垣

地裂是从成都青羊宫八卦亭开始的。供在三清殿后的唐代铜鼎突然渗出青黑色黏浆，沿着蜀王建墓的地脉窜出三里地，把浣花溪染成了锈河口。混在水草间的北宋交子雕版残片突然浮起，每张纸面都凸出万历年间张献忠沉银时刻的北斗劫掠纹。纹路漫过望江楼时，三百丛湘妃竹齐刷刷爆裂，竹芯弹射出的青铜钉直奔西南——打在邛崃天台山玉霄峰顶那尊无名方士像上，石像左眼突然滚出枚刻着"；秦并巴蜀锁龙"；的铜印。

青铜婴儿就是这时候泛荧光的。它躺在彭州阳平观底下九丈深的丹房里，浑身浮出西汉文帝时楚巫绘制的二十八宿活祭图。当李冰父子塑像手里的定江石突然褪色成灰白那天，观里供的二十四治鬼符全被扯碎了吞进三官殿香炉。紫色炉灰漫过都江堰鱼嘴时，宝瓶口忽然泄出三股腥红浊流——状元郎杨慎编纂《全蜀艺文志》时删掉的"；蜀王星殒图"；残叶突然从伏龙观地基钻出，将岷江裁成六十四道青铜卦象分支。

鹅黄色脓液在龙泉驿桃花故里溢出来了。东侧成片的桃树干都裹上秦代李冰开井盐时弃用的"；七星镇卤"；铜链纹，每张树皮里渗出南朝陈代道士绘制的十殿阎罗轮转相。这些人面树相开始淌水银那天，龙泉山西麓震了三震，成都东山客家土楼的围龙屋脊兽全被掀飞，撞碎在洛带古镇的会馆戏台上——残垣背面伸出四百三十二条青铜菌丝，正把李劼人《死水微澜》原稿里写的老成都风水改写成前蜀王建皇宫密藏的"；三光蚀斗"；邪阵。

那具藏身新津观音寺地窖的元代"；二十八宿忏罪铜鼓"；突然自鸣时，牧马山所有坟包都开始长青铜霉斑。武阳茶肆旧址飞出三百片刻着"；扬一益二"；的晚唐茶饼，碎渣在双流机场上空凝成北斗七星的勺斗模样。此时彭祖山顶的采气场突然塌陷九尺深，露出底下被刘文彩掏空后改造成银窖的商周祭祀坑——坑底那具浑身长铜绿的尸骨正攥着半块三星堆未曾面世的玉琮，琮面十二道齿痕与郫县望丛祠的古柏年轮完全吻合。

青白江老码头沉船突然浮出水面。腐朽的船板间滋生出万历年间利玛窦留在肇庆的星轨铜轮模型——转动的齿轮啃碎五块"；湖广填四川"；移民墓碑后，拼出张崇祯七年张献忠屠成都前夜的天象异常图。图纸上所有彗尾都指向成都将军衙门旧址，结果把华西坝老建筑的青砖都吸成蜂窝状——砖孔间喷出的铜粉裹着解放初苏联专家撤走前烧毁的星图胶片残影，正将万里桥改写成后唐孟知祥入蜀时沉埋的"；井宿吞驿"；阵眼。

青铜婴儿第一次哭出金属刮擦声是在眉山三苏祠海棠开败那夜。供在苏宅旧址的明代"；天心石"；裂出二十八道凹槽，将岷江冲刷千年的太岁尸囊托出江心——尸囊表皮裹着成吉思汗屠城时熔铸的七百枚"；荧惑守心"；铜币，遇水膨胀三倍后裹着金沙江底的汉代祀江铜人残肢，将乐山大佛脚下的江面堵成青铜镜。当佛身渗出暗红色铜锈时，嘉州城所有乌尤寺壁画上的罗汉眼珠都被剜成了空洞。

峨眉山九老洞的白蛇传浮雕开始掉渣。碎石落进洞底暗河时，河道里漂出三百具裹着宋代交子的铜壳尸婴——它们像藕节般串联着爬上金顶，把普贤菩萨座下六牙白象的象牙啃成六根青铜卦签。签文渗到洗象池当天，池里七百年前成都知府献的鎏金象车突然融化成浓浆，泼向成都平原时正撞上武侯祠柏树冒火——诸葛亮衣冠冢里的《隆中对》竹简原稿突然蹦出火星，把杜甫草堂的茅草全烧成了墨绿色铜丝。

都江堰的离堆突然发高烧。原本冰凉的石表面烫得能烙饼那夜，伏龙观老道士养的白鹦鹉啃穿了李冰塑像的耳朵——里边滚出块被李劼人写《天魔舞》时藏起来的青铜卦牌。卦牌沉到鱼嘴分水堤时，整个内江突然停止流动，江底浮出九百年前王小波李顺起义军沉埋的"；均平星斗"；铜秤——秤砣竟是五代后蜀主孟昶死前掰断的七宝如意半截，此刻正把西岭雪山的阴阳界劈成七十二块青铜棋盘。

青铜婴儿的脊椎第九节隆起了。那块铜骨凸出的瞬间，三星堆博物馆的青铜神树模型突然长出根须扎穿展柜——根尖窜向广汉鸭子河时正逢月亮吞了金星，河南殷墟挖出的甲骨文星象词突然倒映在青白江钢铁厂的浓烟里。所有加夜班的工人都看见烟囱顶站着明朝朱允炆出逃时带的钦天监旧臣虚影，正朝东边掷出建文帝消失前剜眼的青铜星轨仪。仪器坠地时溅起的铜浆凝成七十二星宿凶位符，将德阳孔庙的万仞宫墙腐蚀出北斗吞月孔。

当龙泉山脉所有隧道传出婴儿啼哭时，安岳石刻的紫竹观音突然崩坏。碎石间露出块北宋陈抟老祖绘制的"；北斗真形碑"；，碑文在午夜倒卷成团塞进遂宁广德寺观音殿——供桌上的传国玉玺赝品突然开裂，把蒋琬墓封土堆染成赭红色铜锈。那晚涪江突然暴涨七尺，裹着前蜀王建皇陵里那套二十八宿乐伎铜俑，将绵阳越王楼的攒尖顶冲成汉代星官冠冕形状。

此时九寨沟所有湖泊表面开始覆铜膜。长海里的千年断木突然立起，枝杈间挂着的羌族释比法器全变成青铜傩面——面具背面的商鞅变法密契符飞向若尔盖大草原时，正在向南迁徙的牦牛群犄角上突然迸出十六国时期吐谷浑巫师刻的"；月孛犯紫薇"；星谶。黄河九曲第一湾突然僵直如铜剑，剑尖挑起的浓雾里悬着万历年间大同巡抚为防蒙古骑兵铸的八百枚厌胜铜钱，钱眼里正不时闪现李淳风《乙巳占》里被撕掉的"；荧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解法图。

在泸州老窖池窖泥突然板结成青铜质地那晚，宜宾流杯池的曲水流觞石刻忽现诸葛亮点南征时改写的僰人悬棺星葬契。所有刻痕都在大白天泛血光时，江底沉船突然吐出二十四具套着汉阙纹样的青铜樵夫俑——它们的斧头劈向五粮液酒厂老窖那天，整座酒城废墟里冲天而起的酒气凝结成南朝陶弘景炼丹时设下的"；三官搜星"；禁制。

青铜婴儿右掌纹裂出北斗吞天符那刻，川东华蓥山突降绿雪。积雪化为铜汁蚀穿双枪老太婆游击营地遗址后，将广安白塔拽成三十三根青铜卦签。占得的"；泽火革"；变爻撞到合川钓鱼城护国门残垣时，忽必烈破城那夜炸碎的南宋星盘碎片突然浮出江面——混着碎瓷残箭组成张夔门镇煞图，将长江三峡所有岩画改写成西周虢国君主秘葬的"；荧惑乱政"；星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