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隐咬断舌尖的血喷在符纸上时,丹房的门板被阴雷劈成了百足蜈蚣状的焦炭。玄溟家的追魂幡在云端搅动血色旋涡,七盏本命灯的火苗齐刷刷指向他喉结——那是死人在阴阳路上打的绳结位置。
“借天三尺,还地七丈!”姬无月甩出九枚铜钱嵌进他周身大穴,鲜血刚渗出就被蒸成猩红雾气。林隐右眼突然炸开千针刺痛,视线穿透房梁看见二十八个纸人悬在夜空,每个都牵着根浸透尸油的墨斗线,正把整座丹房捆成待宰的粽子。
更骇人的是正东方凌空而立的青面修士——玄溟家主的胞弟玄虺,他手持的追魂幡上挂着七十二枚命牌,最中央那枚刻满裂痕的残片正与林隐后颈的青铜棺印记共振。
“棺生子,家主赏你二十年阳寿已是慈悲!”玄虺的声音裹着碎骨咒,瓦片簌簌落下混着黑血,“乖乖当阵眼,待天机宫炼成《逆命书》,许你轮回时投个牲口胎!”
丹炉突然爆鸣。姬无月踹翻的炉鼎里飞出三颗燃烧的骷髅头,落地化作三丈高的尸犬堵门。她扯断自己的发簪往林隐掌心一扎,剧痛中竟有银色符文顺着血管逆流,瞬间将整条右臂染成青灰色。
“欺天术第一步。”她五指如钩刺入他胸膛,拽出的却不是心脏,而是团跳动的青色火苗——昨夜拍卖会上见过的玄溟家嫡子命火,“用偷来的命火画倒逆七星,每画一颗星,你的魂就被天道多劈一刀。”
房顶轰然炸裂。纸人洒下的墨斗线化作铁钩勾住林隐脚踝,玄虺的追魂幡卷着腥风劈头斩下。千钧一发之际,姬无月含住他的耳垂呵出道白雾:“想活,就把天捅个窟窿!”
青铜棺印记在皮下发烫,林隐咬破的食指蘸着命火往虚空疾书。第一笔落下时,二十八星宿同时闪耀,他的锁骨传来碎玉声——天梁星位的反噬到了。第二笔牵连月孛轨迹,七窍开始渗血,但追魂幡的攻势明显凝滞。
“疯子!你竟敢用紫薇劫煞冲阵?!”玄虺的怒吼被第三笔截断。林隐盯着最后一颗火星坠向北斗阵眼,忽然在剧痛中顿悟:这根本不是画符,而是用命火重排星轨!
咔嚓!
夜空裂出蛛网纹。欺天符成型的刹那,整座青州城的打更人同时呕血——他们的梆子变成森然白骨,铜锣上浮出人脸。西北荒冢里爬出百具无头尸,朝着丹房方向叩拜,每叩一次,林隐脚下的影子就浓重三分。
玄虺的追魂幡燃起符火,七十二枚命牌齐声哀嚎。幡尖刚要触到欺天符,林隐突然抓过姬无月的银簪划开掌心,血溅在命牌残片上的瞬间,隐藏在玄虺袖中的本命符竟被烧穿个洞。
“不可能!你怎会锁命咒.....”玄虺的惊愕僵在脸上,因为林隐腐烂的右臂突然暴长三尺,五指如刃刺穿他丹田。更恐怖的是伤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混着朱砂的香灰——这具身体分明是具用邪术续命的纸扎替身!
“逮住了。”姬无月拽出替身脑后的控魂红线,指尖捻动时,千里外的玄溟家祠堂突然传出炸裂声。林隐右眼捕捉到一缕金光远遁,但比思维更快的是他的动作——还插在玄虺体内的右臂竟自行脱臼飞出,化作骨箭射穿金光中的虚影。
一声惨叫震落数只夜枭。林隐收回鲜血淋漓的断臂,惊觉骨茬间缠绕的已不是血管,而是如青铜棺咒文般的黑气。姬无月舔掉他肘部碎肉,笑的像只偷腥的猫:“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葬命棺——吞的不是命数,是因果。”
尸犬的咆哮突然凄厉。丹房西墙被阴兵撞塌,冲进来的鬼卒却踩着奇怪的禹步——它们额前贴着泛黄的敕令,脖颈处镶着刻有生辰八字的铜钱,分明是玄溟家用活人炼的阴傀。
林隐踹翻张浸透尸油的案几,抓起燃烧的符纸塞进嘴里。火焰灼穿喉管时,玉坠印记亮如血月,他呕出的黑烟在空中凝成三丈长的丧门锁链,横扫之处阴傀齐齐腰斩。但被斩断的下半身仍向前爬行,十指抠地道道血痕。
“地载煞,月照丧...”姬无月突然咬破他耳垂,混着血的唾液在颈侧画出道诡符。林隐的视线陡然拔高,竟俯瞰到地脉中疯狂滋长的阴煞之气——每条煞脉尽头都连着青州城内的孕妇,胎儿的脐带正被某种力量拽向玄溟府方位。
左腿突然麻痹。林隐低头看见个被腰斩的阴傀爬至脚边,它裂开的腹腔中伸出条红绳,绳头缀着枚仍在跳动的先天胎灵!姬无月甩出银簪钉死红绳,胎灵却在消散前对着林隐展露诡异笑颜:“哥哥...替我去死....”
整座丹房开始暴涨血丝。林隐右眼渗出黑液,原本清晰的视野突然被血色覆盖,无数冤魂的诅咒从毛孔钻入,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最要命的是欺天符开始反噬,摆逆的星轨正在修正,天道雷云已堆积在头顶三尺。
姬无月突然撕开前襟,她胸口纹着的百鬼夜行图竟鲜活游动。三只青面鬼王钻出皮肤,将漫天冤魂吞吃入腹:“给你十息,找出阵胆!”
林隐的牙龈咬出血。玉坠印记烫得像要把五脏六腑烧穿,他猛地将右手插进欺天符最亮的星位,整个人如同烈火焚身。剧痛中灵光乍现,他想起青铜棺底部的《百葬图》残纹——难道天机宫在青州布的是九子母阴煞阵?
十指抠入地砖的刹那,地脉震颤。右眼突然洞穿地层,看到玄溟府地宫深处有座青铜祭坛,九个婴儿大小的玉俑围成圈,中间跪着的女尸腹中插着青铜棺碎片——赫然是他三年前暴毙的寡嫂!
“阵胆在我林家祖坟!”
嘶吼声带着腐臭的血沫。林隐甩出裹着焚烟的断臂砸向东南方,姬无月立刻甩出红线缠住他腰身:“走阴路!”
青石板路在脚下翻转成白骨甬道。林隐咳出的黑血落地成蛆,爬过之处石砖生满尸斑。身后追兵化作百张惨白人皮,鼓胀着怨气贴地飞掠,最前方的人皮赫然是昨夜暴毙的王管家!
救命的红绳突然断裂。姬无月被六张人皮裹成蚕蛹,林隐被迫滚进间废弃义庄。腐尸堆里倏地伸出九只枯手,掐着他脖子摁进棺材——竟是九具与他容貌七分相似的无名尸!
尸群的喉管突然亮起血色符文。林隐右眼狂跳,在棺材盖合拢前瞥见角落里立着面铜镜,镜中自己背后趴着个浑身缠满脐带的鬼婴,正对着他后颈的青铜棺印记垂涎欲滴。
“七爷八爷抬棺呦——”
招魂唢呐刺破阴风。林隐在九尸啃咬中顿悟玄机,抓把棺材钉插进自己天突穴。玉坠印记爆发黑芒,吞噬的尸气竟在体内重构出逆行的奇经八脉。当第九根棺材钉刺破会阴穴时,澎湃的煞气撞开天灵盖,他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五千条血色命线从青州城民身上腾起,拧成股贯穿玄溟府的孽龙。而这条孽龙的心脏位置,悬浮着他被调包的命牌,牌面裂纹正在缓缓修复,每愈合一丝,就有成片的百姓暴毙猝死。
“我要整个玄溟家陪葬!”
裹着尸毒的怒吼震碎人皮茧。姬无月破茧而出的瞬间,林隐撕下块棺材板劈断命线,喷涌的怨气如海啸淹没追兵。当他的断肢插进玄虺纸替身的咽喉时,青铜棺印记第一次主动吞噬活物——玄溟家嫡子温养的命火,连同二十八房姨太太偷来的阳寿,在喉管里烧出个直通地府的窟窿。
寅时三刻,玄溟府祠堂的千盏长明灯齐齐炸裂。林隐踩着追魂幡残片走出火海时,右眼已经看不见活人色彩,但那些飘荡的命火在他眼中亮如繁星。他捏碎从地宫夺回的青铜棺碎片,露出的森然冷笑让姬无月都皱眉退后半步。
“该去收债了。”他舔掉嘴角粘着的香灰,那是玄虺魂飞魄散前最后的残渣,“下个阵胆该轮到老家主的续命鼎了吧?”
西南方突然腾起狼烟。姬无月望着烟柱掐算,突然反手将银簪戳进他涌泉穴:“狼烟传煞,开鬼门关——你引来了天机宫的勾魂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