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子记下这些新取的名字,改了一些字,便让这群学生把这些名字写下,再拿回家讲解给自家父母。
有一部分原先就有名字的,比如刘家,王家,还有叫了几十年叫习惯的,比如石家,这些人都不愿意改,倒是很多没有名字的妇人全部都取了新名字,有些没有姓的,就让自家孩子给取了一些,还有直接拿房家洼的房字做姓的。
比如,陈家娘子,就取了个房锦绣的名字。这是她女儿陈田田取的,陈田田知道自家娘亲跟着秦容婶子去里正娘子家谈生意的事,便选了这个名字给她。
她希望自己的娘后半生能锦绣纷呈。
陈家婆婆不愿意让自己亡故的老伴担忧,用了陈姓,取了乐英的名。
她现在的生活开始乐意起来,这一切都离不开刘家的帮衬,所以她愿意跟赵来英用一个英字。
陈乐英,陈婆婆拿着自家孙女写回来的名字,看了良久,喊了好几次,最后把这个名字仔细地叠了好几道,藏在了自己的枕头下。
村里人换了名字后似乎也换了状态,整天出门的时候,全都在喊对方的名字,以往谁家娘子,谁家婶子谁家婆的,这种话再也听不见了,换言之的,全是喊名字的。
而且大家一开始记不太住对方的名字,相互喊错字,喊成谐音,又喊错人的比比皆是,在村子里闹了不少笑话。
宋留竹听到这群人大着嗓门喊人,也欣慰不已,便写了封信,交给宋若梅留下来的车夫,快马送去了县城给杜庭。
杜庭这段时间可谓是工作满满,打发下村的一帮人回来过一次后,休息了两天又被打发下去了,全县的镇下老秀才老员外老地主们,他也见了将近一半。这当河县,自他来到今日起,一年半的时间,总算是摸到它的腰了。
剩下的时间,他可以慢慢地来探底。
把宋留竹的信看完,杜庭觉得取名字这事大有可为,于是又拎着那群实习的秀才们,将这事说出来讨论了一下。
这群秀才这段时间虽然忙的晕头转向,但也收获颇丰,杜庭将这事一说,他们立马拥护,大夸县令大人爱民,睿智。便把取名这事给包揽了下来,说要发动县学所有师生,一起来宣讲此事。
于是,杜庭便发下了他当县令来的第一份县令檄文。号召当河县内没有姓名的人士为自己取一个新名字,或取,或改,或补,不日后,便会重新登记在县衙的户籍名册中。
这份檄文一发,引起了全县的剧烈反响,尤其是很多佃农,他们有的甚至几代都没有名字。
而还在下乡的那群主薄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全都瘫倒了。
这登记户籍的事,不还是要他们做吗?他们还想这次下乡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一番呢,照这么看,他们的事已经排到了年底,甚至到年都干不完啊。
主薄一时间没控制住,直接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咒骂自己当初为何要跟着县丞一起来挤兑县令,这下好了,遭了报应了吧。
可哭归哭,骂归骂,活还是不能不干,哭累了,骂哑了,就起来理好衣服继续做。
不过取名字再重新登记户籍,这是一个长久的事,杜庭打算在明年中秋之前完成,这么一算,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怎么看都怎么够的。
宋留竹的信给了他提醒,当天晚上他便早早下职,回家跟夫人说话去了。
宋若梅难得看自己相公下个早职,还以为他身体不适,忙着嘘寒问暖地,但杜庭却说没事,问她房家洼子和两个女儿还有宋留竹的事。
上回杜贞念回来登记铺子文书,他也就是简单的过问了一下,根本没多打听。这回就从自家娘子嘴里将房家洼的大小事情全都仔细听了一遍。
杜庭听的啧啧称奇,不敢相信地说道:“看来这房家洼子还真是风水宝地啊,尤其是刘家,唉?我记得上回你说要收刘家女儿为义女,可办妥了?”
宋若梅无语了,差一点就对他翻白眼,嗔怪道:“这事都铁板钉钉一个月了,我都去信父亲和老宅了,你倒好,到现在才想起来问我。”
杜庭嘿嘿一笑,哄道:“是为夫错了,这段时间对娘子着实关切少了,该罚该罚。”
宋若梅倒也没有真的怪他,她也知道自家相公才刚接触当河县务,肯定要忙得很,没时间关切也属正常。
“瞧你说的,罚你做甚?我理解你公事繁忙,特意没主动告诉你罢了。无妨的。”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又说了不少话。
宋若梅提到两个女儿在房家洼开作坊,又说了刘小冬给的两个方子,豆酱方子和梨膏方子。还说到了府城宋家酒楼新出的糕点。
杜庭越听越觉得他家好事接踵而至,连连将刘小冬夸赞了好几次。宋若梅说刘家人都平易近人,没有畏惧她的身份也没有攀附,是个清醒的人家,而且房家洼人质朴纯善,没有勾心斗角,活儿都是一起干的。
这番话把杜庭之前的称赞全都干翻了,这已经不是几声夸奖就能了事的了,这种良好的氛围,是要树立典型,让全县都来学习的呀。
宋若梅噗嗤一笑,说道:“果然如此,你这些话,我那义女都猜到了七八分,她让我告诉你,房家洼现在还不到被树立典型的时候,毕竟才刚起步,最起码要做出一番成就才行。要是义父觉得过不去,就先给房家洼免去几年的税收,毕竟万事开头难,万丈高楼最重要的是要打好地基。这房家洼刚起步,又要开荒又要建作坊,又没有钱,全靠村里人的一口气和一股团结的劲,县令大人给点甜果子吃也是情理之中的。”
“等到出成绩那日,房家洼便会成倍,不,是十倍甚至百倍的还给县令大人的。”
杜庭彻底惊呆了,这小丫头,原来已经算自己算到了这一步吗?
免税,不光免商铺的税,连粮税都想要免掉。
不过他仔细想了想,这个便宜义女,说的也不全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