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系执法官 第858章 看见

我们生活在一个名为无知的平静小岛上，被无穷无尽的黑色海洋包围，而我们本就不该扬帆远航。

科学，每一种科学都按照自己的方向勉力前行，因此几乎没有带来什么伤害；

但迟早有一天，某些看似不相关的知识拼凑到一起，就会开启有关现实的恐怖景象，揭示人类在其中的可怕处境，而我们或者会发疯，或者会逃离这致命的光芒，躲进新的黑暗时代，享受那里的静谧与安全。

——

大概对于如今在97个教区中生活着的这些人来说，楠薇城就是那座名为“无知”的平静小岛吧。

他们不会知道周围的黑色海洋中究竟有多少未知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的一言一行，或许有一天这座城里会有人能窥得这恐怖真相的一角，或许永远不会。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与自己所在的世界已经经历过毁灭。

无可否认的是，至少在当下的这段时光里，这里的确是静谧安全的。

但是如果蹚过那面幽暗的海水，就不一定了。

…

那么真的会有人蹚过那片浑浊的海水么？

我是说，“土生土长”的楠薇人里，真的有人能发现东部码头下的晦暗秘密么？

事实证明，人类，无论在进化史的任何一个时期，都是富有极高求知欲的物种，通俗一点来说就是作死，偶尔性作死，经常性偶尔。

无论是城郊墓地夜间的尖锐嘶鸣，还是运河底部一闪而过的恐怖脸庞，这些瞬间不但没能遏止人类的好奇心，反而使其愈演愈烈。

于是，有楠薇学院的学生从图书馆偷走de国人在本世纪初设计的完全隔离式潜水服，东拼西凑，勉强用各种较为廉价的原材料把这套保温但不保命的潜水服做了出来，然后就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了海水中。

迈克尔·萨默斯。

这是他的名字。

一个极具创造性与求知欲的灵魂，出生在了物质条件并不能为他提供完美支持的中产阶级家庭。

他本来是已经收到来自密斯卡托尼克流域那所神秘大学的录取函了的，可是阴差阳错，那份被他认真保管起来的录取函神秘消失了，没人知道原因，迈克尔自己也说不清。

他明明记得有这回事，因为密斯卡托尼克就是他少年时期最为向往的学府，但后来所有人都淡忘了这件事，包括他自己。

迈克尔再也不会去纠结那份录取函以及自己寄给密大的询问信件究竟去往了何处。

现在他只想看看那片充斥着各种古怪传闻的海域里究竟潜藏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迈克尔很确定自己在前段时间亲眼目睹了一条比加尼叶歌剧院承重石柱还粗的黑色圆柱物体从海面之下钻出，那东西超出了他的认知，因为它仿佛是某种具有生命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躲进了码头堆积的货船杂物中。

至今迈克尔都记得那一幕，但也只记得那一幕，因为在那之后他就晕倒了，再次睁眼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病房里了。

…

一切厄难与痛苦，往往都起源于一个不经意间在脑海中冒出来的念头。

那看似合乎情理的想法，也往往能直接或间接地导致生命的消亡，甚至招来更加可怕的癫狂。

……

于是，选了个光线较为充足的早晨，迈克尔带着他自制的潜水服来到东部的海岸边。

他甚至不需要找个人少的地方，因为这里是楠薇城，没有人会闲着没事去阻拦别人往水里钻。

而现在，距离刚下水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

此刻他的内心独白是这样的——

我想我大概是死了……或者就快要死了。

海水已经渗入了我的潜水服，淹没我的通气管…也许我确实不应该选用不靠谱的劣质材料，但是现在好像说什么都晚了。

据说窒息可以让人在失去意识之前短暂地陷入幻觉，还有人死之前也会得到片刻的臆想时间，我想我现在应该就处在这样一种状态下吧。

否则，就无法解释我眼前所见的这一切。

…

……

迈克尔发现自己没有被海底的暗流卷走，彻底沉眠于那冰冷的泥沙之中。

他从一个方向浮出了水面，而这里，不再是他所熟悉的楠薇城海岸，目光所及之处甚至看不到任何海岸，他就像是堕入了冥府的孤独灵魂，飘荡在群星环绕的浩瀚海面上，接受着所有遥远目光的审视。

而这称得上绝美的一幕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了，因为海面上除了他以外，还有别的更可怕的东西。

他看到了火焰。

火焰化成了一头巨兽。

巨兽的形态不断交替变幻，它仿佛能轻易触碰到星空，岩浆般的眼眸放射出来的目光让海水开始沸腾，让迈克尔身上的血与肉也都熟透、沸腾。

他还看到了军舰一般庞大的机械造物。

那造物比火焰巨兽更大，更可怕，漆黑不反光的外壳上，有巨大的烟囱在吞吐着黑色的烟雾。

这两只巨物就这样横在迈克尔的视野范围内，凌驾在海面上进行了一番对抗厮杀。

…

其实迈克尔也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性质的一种行为，他的认知告诉自己这就是野兽之间的厮杀，可他又很清楚自己所看见的并非野兽，也并非自己认知范畴内的任何一种造物，所以凭自己过往的浅薄认识来进行判断本就是不合理的。

但临死之前能够看到这样的一幕，迈克尔已经知足了，尽管这极有可能是他在缺氧情况下产生的幻觉。

…

最终，那吞吐着黑色烟雾的机械巨物把火焰巨兽碾成了碎片。

无数的火星在海面上空炸裂开来化作绚烂的焰火，那一瞬间迈克尔甚至连璀璨的星空也看不到了，破碎的点点焰火绽放之后铺满了他的视野。

耳畔仿佛还能听见美妙动听的弦乐旋律。

他从未想象过生命的尽头会是这样一番玄妙梦幻的画面，也许这就是死亡给予他的最后慰藉之举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