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斗笠和蓑衣走到雨里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层层叠叠的棕叶挡住全部雨水,但并不像塑料雨衣那般憋闷,还有天然的草木清香环绕鼻端。
啪嗒啪嗒的雨水打在斗笠上,细密有韵律的声音让人格外心安。
不过巫山月怀疑,如果雨势很大,雨点砸在人身上都疼的时候,这斗笠戴着,可能脑袋也会被震得晕乎乎的。
但有一说一,雨那么大,也不是非出门不可。
在山洞口美美淋了一会儿雨,体验够斗笠和蓑衣之后,巫山月找来一根棍子,踩着湿润的土壤沿着山路慢慢走。
她的山洞附近建了烧陶的高炉,所以圈养鸡鸭的地方稍微远了一些。
半人高的竹子插入地面,足够密足够小的缝隙,成功阻挡了里面小动物往外逃窜的可能,但同时也给想进去的人制造了困难。
本来,巫山月也不是非进去不可。
但她眼尖的发现,一处角落的泥土凌乱,隐约露出点白白的痕迹,直觉告诉她,那是蛋!
现在下雨,鸡鸭都往小羊身边挤,企图借住它的身体避一避雨,蛋的周围一只鸡鸭也没有,此时不取蛋更待何时?
巫山月绕到靠近蛋的位置,先抬起了脚,企图跨进去。
但她的一只胳膊受伤,身体平衡性太差了,不等脚抬到足够的跨过去的高度就摇摇欲坠。
思来想去,还是把充当围栏的竹子拔几根出来,挤进去取蛋。
她蹲下身体,撅着屁股,费力地往外薅竹子。
一根、两根、三根……
“哪来的怪物?竟然敢偷食物?!”
清亮的少年音穿破雨幕,巫山月茫然地抬头,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一把摁倒在地上。
斗笠跌落,雨打在脸上,巫山月只能微眯着眼睛去看压在自己身上的兽人。
天空阴沉,草木青翠,唯有眼前的少年是最亮眼的火红色,他皱着眉,怒目而视:“原来是个雌性,把自己遮起来就以为别人不知道?让我看看,你到底是……是你?!”
看清巫山月面容的瞬间,焱像屁股上点了火一般,差点跳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去扯巫山月的蓑衣,确认胳膊上的伤口没有因为自己的攻击而撕裂后,总算松了一口气:“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是你。”
斗笠掉了,还被扒了蓑衣,雨具穿了个寂寞的巫山月面无表情,只想揍臭弟弟一顿。
她看着毫无自觉、还压在自己身上的焱,扯了扯他的脸皮,勒令:“你给我起来,压死我了!”
“哦哦。”焱脸色爆红,闪身到一边,搭手扶着巫山月站起身,“对、对不起……”
虽然已经淋了雨,但雨具还要穿回来。
少淋一点雨是一点,巫山月现在还是个病号呢。
焱帮她把飞了的斗笠捡回来,忍不住好奇问:“这是阿夏姐新做的衣服吗?我之前没见过,还以为是……怪物呢。”
“我绝对没有说你是怪物的意思!就是……就是远远的看着有点像。”
巫山月穿戴好,看着淋着雨,手足无措的焱,叹了口气:“这是雨具,穿上以后雨就不会沾湿身体,你没见过认错了也正常。我不怪你。”
焱顿时眼前一亮,身后的火红大尾巴摇了摇。
“倒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巫山月边说边用余光瞄他的大尾巴。
说起来,她很少见风回的尾巴这么摇。
虽然说狐狸是犬科,但风回的性格像猫多一点,眼前这个反倒是个傻狗。
这兄弟俩反差还挺大的。
焱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来找山洞。”
他住在红果平原上,用树枝和干草搭了个草棚子,往年雨季还能凑合着用,今年不行了,所以只好上山来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山洞。
巫山月对这一片比较了解,闻言摇了摇头。
“你去其他地方看看吧,这附近没有闲置的山洞了。”
“哦……”焱的尾巴耷拉下来,往后退了两步,迟疑道,“那我走了?”
他在雨里淋了不短的时间,浑身差不多湿透,刚才把巫山月摁在地上,巫山月有蓑衣没沾泥土,但他就不能幸免了,现在看起来很狼狈。
巫山月想着,到底是风回的弟弟,都到家门口了,让他这么离开有些不太好。
于是她开口说:“你等等,去我的山洞里烤烤火,雨停了再走吧。”
“好啊!”焱满口答应,又看看旁边的竹子围栏,“你要干什么,我来帮你吧。”
巫山月也不客气,直接说:“看到里面的蛋了吗?帮我拿出来。”
焱轻松翻过栏杆,将那一窝蛋掏了个干净,借着雨水将蛋皮上沾染的脏东西冲洗掉,然后又帮着巫山月把薅出来的竹子插回去。
巫山月把带来的草和虫子丢进圈里,看着无奈淋雨的小动物们,琢磨着得给它们搭个能避雨的草棚,不然这样下去,迟早要得病。
她揣好鸡蛋,沿着小路返回:“走吧弟弟。”
“来啦。”焱两步跟上她,后知后觉意识到称呼不对,不满道,“我比你出生还早诶,为什么要叫我弟弟?”
“我是你哥的雌主,不叫你弟弟叫什么?”
“叫我的名字啊。”
“好吧,那我以后叫你三火好啦。”
“?我叫焱,才不叫三火!”
“焱不就是三个火……”巫山月笑嘻嘻说到此,方才意识到这个世界还没有文字,顿时有些低落。
发展之路漫漫,什么时候才能普及教育!
见她突然不说话,焱探头到斗笠底下去看她的表情:“……三火就三火吧,但是只准你叫哦。”
巫山月把焱的脸推远:“到了,你在洞口甩甩身上的水再进来。”
她先一步摘了身上的雨具,放下鸡蛋,转头就看见焱把自己甩成了一个陀螺,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这个狐狸真的狗里狗气的。
“好了,你快进来吧,再甩下去毛也不会全干,过来这边烤烤。”巫山月给火堆添了柴,即将熄灭的火焰很快变旺。
焱慢吞吞坐到她身边,身后的尾巴摇啊摇。
巫山月却没空关注他的尾巴,因为天色陡然转暗,更大的风雨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