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昔年旧路深 第21章 棋局（2）

手冢一路跑着来到了西院，几乎是冲进了道场。

在道场练习的几个人正合力拦着太郎，有人正在抢夺他手里的木剑。不二站在门口，满脸的无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手冢问道。

“殿下，您来了。”人群中有人喊道：“太郎他快要发疯了。”

手冢走到扭在一起的人群边上，他看了一眼太郎的状态，就知道这个家伙又犯病了。于是厉声喊道：“够了，太郎，你给我冷静下来。”

手冢的声音仿佛是一针镇定剂，刚才还在挣脱人群的太郎愣了一下，看到手冢之后，就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在手冢的授意下，众人松开了他。手冢俯身蹲在太郎身边，问道：“你为什么要抓着不二不放。”

“他很厉害，他是 一个骗子，他会剑术，他欺骗我。我想跟他打架。”

“他没有骗你，他确实不会剑术。”

“他骗人，我刚才看他练习了，他会。如果他不跟我比试，我就逼着他跟我比试。”

手冢抬头看着不二。不二耸了耸肩，蹙着眉表示一脸无奈。

“太郎。”手冢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少年，耐心的说道：“不二他是不会剑术的。这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他现在还在学习，或许是很有天赋，所以让你误以为他是会剑术的。如果你不相信，我去帮你问一问他，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可以吗？”

太郎看着手冢，懵懵懂懂的眨着眼睛，片刻之后，他才点点头，“嗯”了一声。

看到太郎安稳了下来，宫野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太郎，跟士郎爷爷一起去吃东西好吗？良子婶婶给你做了好吃的鱼果子。”

一听到鱼果子三个字，太郎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他一把把木剑扔到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国光哥哥，我要去吃鱼果子了。”

手冢点点头，看着宫野带着太郎离开，才稍微安下心来。他站起身，视线扫过道场。“你们多诱人都下去吧，不二，你留下。”

众人面面相觑后散去。手冢关上道场的门，现在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捡起被太郎丢出去的木剑，转身对不二说道：“对不起，让你学习剑道，我却忽略了太郎的事情。”

“太郎他......”不二还没从刚才的骚乱中反应过来，满脑子疑问，却不知道该怎么问起。

“太郎这个孩子，其实是有些异常的。”手冢的情绪很平静，似乎对这种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一样。“他在小的时候，头部受过伤。一般情况下，他的行为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因为受过伤的缘故，他的认知发育和普通人有一些区别，而且在受到刺激的时候，会变得行为异常。可以说，这个孩子在某些地方特别的偏执。”

不二马上就明白了手冢的言外之意，他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刚才的某个举动刺激到了太郎是吗？”

手冢微微抬起头。“抱歉，不二，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我明白。”不二释然的笑了笑。“不过，你能告诉我，太郎的事吗？”

手冢思忖了一下。不二虽然是一个外来者，但是这么多天以来，这里的人已经完全接纳了他。而且以后他们相处的时间还会更长，关于太郎的事情，他确实有权利了解。

手冢将木剑放到一边，席地坐了下来。开始讲述太郎的过去。

“太郎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在一场骚乱中去世了，太郎也是在那场骚乱中受了伤。为了他的安全，我就带着他一起来到了这里。那个时候，他昏迷了很长时间，醒来之后整个人就变了样。原本挺活泼的一个孩子，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而且对刀剑之类的刺激非常敏感，但是经过一阵骚动之后就会变得异常的安静。但是奇怪的是，他自己却很喜欢这种东西。后来，古田大夫就提议，或许让他学习剑道能够改善他这种敏感的状态。我们照做了，确实有效果。他在一般情况下都和正常的孩子一样，但是一旦受到了某种刺激，状况就不同了。你刚才已经见识到了。”

不二细细揣摩手冢的话，那些模棱两可的词语描绘出的故事的大概，虽然有清晰的轮廓，但是很显然都完全避开了一些细节和重点。

他脑子里的疑问层层叠叠，变得更加难以忽略了。但是还没等他问出来，手冢就拿着木刀站了起来。

“虽然太郎的情绪不稳定，但是他并不是会随随便便就发病的。如果可以，我希望不二君能够帮我还原一下之前的场景。”

“没问题。”不二也站了起来。“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整个事情的过程。”

“这没问题，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刚才并没有对我说出全部的实话。你隐瞒了一些细节。或许是很重要的细节。”

手冢兀自笑着点点头。不二的敏感出乎他的意料。

“好。我会将其他事情告诉你。”

不二虽然没有剑道的功底，但是他在自己握剑之前充分的观察了那些侍卫们的练习，有样学样的跟着摆了几个动作，之后有人建议他要不要上场比试一下。不二一开始还没有什么信心，但是真正站在场地里，心里想着那些要领，挥起木刀反而比预想中的顺畅了许多。他不仅躲过了对方的攻击，甚至还给自己创造了进攻的机会。

他始终都是以防守为主，但是却始终都没有处于下风。他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但对方也没有在他那占到优势。

手冢跟着不二的讲述，配合的还原完之前的经过之后，整个人看不二的表情就完全变了。

他握着木刀站在那，视线来来回回的打量着不二。

“你，在看什么？我像是什么珍稀物种吗？”

“确实是一个比较珍奇的物种。”

“哈？”

“我明白太郎为什么会那么激动了。不二君，你真的从来没有学习过剑术吗？”

“真的没学过。”不二无奈的摇了摇头。伸出胳膊把衣袖拉了上去，露出自己的前臂。“殿下，你看，你看我这个筋骨，再看看你自己的，你觉得我是一个会剑术的人吗？”

“确实，瘦的有些过分了。”

“啊？”

“你量衣的数据，我看到了。无限趋近于竹竿。”

真过分啊！不二在心里暗骂。这个家伙的嘴有这么毒吗？

“冒昧的问一句，你以前在你父亲的面前拿过刀吗？”

“从来没有，我一直对这种东西就不感兴趣。要不是像你说的关乎我的小命，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碰这玩意。”

“嗯，也对。如果你小时候就舞刀弄枪的，我想你的父亲一定会让你学习剑道的。毫不夸张的说，你是我这么多年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人。”

不二有些不相信，他干笑了一声。“殿下不是在唬我吧。”

“不是，你觉得我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吗？”

会，你完全会。刚才还脸不红心不跳的隐瞒呢！

“我觉得应该没那么夸张吧。”

“你对武学没有概念，无法理解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

“啊！”不二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意还是不同意。自从来到了这里之后，他已经听过无数遍辣子侍卫们对手冢的崇拜之语了。他虽然没有实际见过，但是也知道那些崇拜之语不是随随便便的恭维之词。让最强的人做自己的老师自然是很好，但是手冢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而且，要论精力，他恐怕也没有那么多吧。

“在这里，只有我有资格教授剑术。山崎他们虽然也是高手，但是他们的剑术流派并不适合你。用剑术去结束一个人的生命，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是防身却很简单，在这里，只有我学习过如何用剑术来防身，而不是完完全全的杀人之术。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剑术，永远都是以生命为赌注的杀人之术。”

剑道场的空气仿佛在手冢严肃而又掷地有声的话语间凝固了。夜晚的寒意仿佛幽灵，在周围徘徊。不二看着手冢，眼前飘过的却是父亲穿着沾满鲜血的盔甲，手里握着滴血的刀，眼神冰冷的站在家门口，迟迟不肯进门的景象。

他紧紧的握着木刀，感觉刀柄咯的掌心生疼。

“学习剑术会是一个很苦的过程，但是这也是你想要在这个时代好好的活下去，完成你心目中的大业，所必须要学会的技能。”

“好，我明白了。”不二将木刀放在一边，面色郑重的看着手冢，俯身颔首。“以后，请殿下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