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谷口打算和下一个人聊一聊的时候,一阵骚乱声从门口的方向飘了过来,而且越来越近,最终还是停在了问询室的门口。
门被敲响了。谷口示意身边的下属去开门。等到门打开之后,两个陌生的面孔从门口现了出来。
两个人没有走进屋子,依旧站在那,有一种办完事就要离开的仓促感。巡查营的管事和两个士兵也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管事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其中一个人挡在了原地。
“请问,谷口组长在吗?”留在门口的人问道。
“我是。”谷口站起身,一脸严肃的走到那人的面前。
“你好,谷口组长,我们奉命前来传达羽田彦秀大人的命令。羽田大人说,限定查案的时间已经过了,阁下需要将和屋的人都解禁。”
谷口的目光在那人的身上来来回回打量了两遍,冷遮脸问道:“有手令吗?”
“羽田大人的口头命令。”
“不好意思,没有手令的话我是不会当人的。”
“我想谷口组长没有实质证据吧。只是单纯的凭怀疑就把整个和屋的人都抓起来,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是吗?”谷口满不在乎的吸了一口烟斗。“我有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似乎不是阁下该关心的问题。你有证件吗?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你,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假传命令。”
“我的证件刚才贵司的管事已经看过了。至于......”
“至于我会不会放人,我必须要看到羽田大人的手令或者他本人直接要求我放人才行,或者你能找到更大的官来要求我放人。其他的我没时间奉陪。”
谷口毫不客气的把人关在了门外。愤愤的骂了两句。
“组长,我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旁边的下属有些不安的问。
刚才那两个人中的一个确实是羽田彦秀府里差役,但是他的出现并不能让谷口认同他的命令。
这个人的出现触动了谷口敏感的神经,他总觉得这里面事情不对劲,但是却没办法找到证明方法。他有一种刚穿的新鞋一脚踩在了狗屎上的感觉,既愤怒又恶心。
被关在门外的两个人自然是很不服气,但是自己空口无凭,也只能回去跟羽田彦秀报告。
羽田正在院子里欣赏刚刚收到的水仙花,一边摸着小胡子一边夸这花漂亮,但是心里还想着巡察营门口的那一盆没有得到的东西。
他并不是不想要那一盆花,只是觉得自己作为长官,跑到下属那里要东西实属有些掉面子。
不过今天早上别人送来的花还是深得他的心意。就算家花不如野花香,这盆花也足够漂亮了。他弯下腰,刚想把鼻子凑到花苞上,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羽田大人。”
他猛地一激灵,差一点儿坐在了地上。
他啧了啧嘴,气呼呼的喊道:“谁啊,干嘛喊那么大声。”
“啊,对不起,羽田大人。”来通报的小厮看到他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吓得没敢再往前走,直愣愣的站在了原地。
“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怎么了?”
“您派去的人回来了,急着见您。”
“东山吗?他们怎么了?不就是去传个话儿吗?”
“是,据说好像是被打发回来了。”
“打发回来了?哦......行吧,去看看。”
羽田听着他派出去的两个人讲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表情平静的几乎都不像是正常的他。“行,那我写一个手令,,你们一会儿再去一趟。”
他的态度一改常态无所谓的让人吃惊,两个侍卫面面相觑,随后看向站在一旁的小厮。
小厮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今天是哪股子东风吹得自己的主子这么开心。
羽田彦秀回到书房,他没有急着提笔写手令,而是慢悠悠的给自己的花剪起了枝叶。
屋子中间的火盆里还有残留的没有烧干净的纸片。一早上,内务丞的话事人就光临了他的书房,那人将内务丞的亲笔信交给他,然后看着他读完并且扔进火盆里烧掉,确认他会按照内务丞的意思来办事,才离开。即便是走的时候那人也没有减少对羽田彦秀的不放心。
但是羽田彦秀完全不在乎。他可以按照内务丞的话去办事,但是并不代表他一定会分毫不差的照着他的话去做。
虽然他没有明显的给自己划派阵营,而且也他也不想那样做。多方都不得罪,明哲保身才是他的处事方法。但是他不满内务丞的手伸的太长了。说到底这是刑部省的事情,如果由刑部卿来给自己下命令他肯定是不会怠慢的,但是在他的心里,内务丞和他的官阶没什么区别,这老小子凭什么口气这么大。
羽田彦秀剪完花枝之后又开始浇水。他在权衡利弊。内务丞是打着二殿下的旗号来对他颐指气使,但是现在的刑部省已经归了他完全不了解的三殿下。巡查营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一步走错他可能就要把自己搭进去。他们把自己摘得很干净,到最后让他来当这个出头鸟,这种事他羽田彦秀可干不得。
但是,如此想来,他又不能不给二殿下的面子。这件事不管怎么看,他都得踩一脚进去。
花也浇完水了,实在没有什么消磨时间的事情可以做,羽田彦秀终于还是坐到了书桌前,提笔开始写信。
两个侍卫再一次回到巡查营的时候正巧谷口站在门口抽烟。那两个人扬着下巴,将羽田彦秀的手令刷的打开,几乎要贴到了谷口的烟斗上。
“这是羽田大人的命令,你可看到了。”
“嗯,我看到了。”谷口点了点头。“行,你们去放人吧。”他朝身边的两个手下摆摆手。
那两个手下虽然不太情愿,但是还是领命离开了。
谷口靠在大门上继续抽烟斗,然后漫不经心的说道:“那么多风尘女子,这大白天的让她们从这里走出去,被人看到了是不是不太好。”
“那这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其中一个人说道。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巡查营的人要是送她们回去,也难免会被人议论,如果二位大哥愿意,倒是可以帮个忙,把这些女孩子送回去。”
“不好意思,谷口组长,这就不是我们的职责了。我们只是奉命看着您执行完命令就完成了职责。”
“是吗?羽田大人对我这么不信任吗?昂?她们出来了。”
十几个女孩子陆陆续续从后院走到前院,一边走还一边吵吵嚷嚷的。
“真是的,这里臭死了......”
“我的衣服都被弄脏了......”
等到她们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还有几个冲着谷口翻了几个白眼。还有人蹭着他的肩膀,套两句近乎,然后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才离开。
看着这些人确实离开了,两个传令的侍卫也离开了。
确认周围没有了闲杂人,谷口挥手叫来两个手下,然后跟他们说了些什么。两个属下点了点头,也跟着那些女孩子离开的方向消失在了街角处。
谷口含着烟斗往回走,他打算去看看三木的工作进行的在怎么样了,可还没走两步,就听到大门口又传来了脚步声。
他有些烦闷的回过头,但是下一秒脸上的表情就变了一个样。
眼前的人显然和他之前见过的人都不太一样。
这个人很年轻,虽然身材高瘦,骨架被身上的华服遮盖,但谷口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此人是一个习武之人,他身上的佩刀已经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太子和二殿下他都见过,不难猜,这一定是只听其传言不见其人的三殿下。
他收起烟斗,俯身鞠躬行礼,恭恭敬敬的问候道:“见过三殿下。”
“起来吧。”
随着严肃清晰的声音落下,谷口直起了身子。
“不知道殿下来此,有失远迎。”
“场面话就不用说了。”手冢淡然的说道:“我今天来也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跟我说一说你们现在的进展吧。”
谷口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这件事会惊动自己新的老大,也从未想过,对方会亲自来到这里。他原本的预想是,上边会把这件事当成一件普通的抢劫案,而木下他们的死也只不过是普通的因公殉职。或许在上面的人来说,根本就没有来看一眼的必要。这一时间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手冢看出了他的窘迫,扬了扬下巴指着他身后的屋子问道:“你难道打算在这里跟我说话?”
“啊......不是......”谷口猛地直了一下身子,有些措手不及。他侧过身,做出请的手指,说道:“啊,对不起。殿下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