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昔年旧路深 第10章 夜幕降临

第十章：夜幕降临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古田大夫缩在矮墙后面的林子里，用粗壮的树干和高草作掩护，屏着呼吸，视线紧紧的盯着矮墙另一边晃动的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脸上蒙着一块布，看不清长相，眉角有一处伤疤，在昏暗的烛光下倒是非常明显。

矮墙的角落有一棵半死不活的山茶花矮树，树的旁边有一口碎了一大块的瓦缸，那人正将瓦缸往一旁搬弄，身边放着铲子，似乎一会儿要挖些什么。

古田大夫之所以躲在林子里也是无奈之举。

一般情况下，他上下山的路径并不在这里，今天来到这里完全是临时起意。

这座破败的旧院子以前住着一个比他年纪稍微小一点儿老人，老人有一个儿子，小的时候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讯。

老人一开始的房子因为洪灾被冲垮了，无家可归的时候，偶然住进了这间破败的屋子。

因为民间的传言，这间房子即便是没有主人，没有归属，也没有无家可归的人愿意住进来，在某种情况下，这间破院子算是一个天然的屏障。

自从来到山里之后，手冢就对山的周围做过一些考察，唯一的麻烦就是这个处于闹事边缘的破院子。因为处于敏感地带，既不能动又不能让侍卫住进来，但是空着也不是办法。

流浪的老人突然住进来之后，手冢就派了几波人出去，彻底的调查了一下老人。

老人的腿脚和视力都不太好，能够种植一些蔬菜，解决自己的温饱，他最大能力的行动范围不会超过杂木林，没有会因为多余的好奇心突然进山的风险。

但是，凡事都需要谨慎，手冢对他也并不是非常放心，而在城里的民众中拥有绝好口碑的古田大夫就成了不错的监视他的人选。

古田大夫偶尔会来这里，以帮助他医治受伤的腿为借口，一边行医一边聊天，了解他的近况，确认是不是会给手冢带来麻烦。

今天，官田大夫也是按照惯例来看望老人，但是他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回应，他试着去推门，发现门没有锁。

房子本来就不大，探个头进去就能窥见全貌。还没收拾的碗筷放在桌子上，地上放着一小堆柴火，炉子里的灰似乎刚刚被清理过。

古田大夫关上门，想着或许老人去街上和邻居换粮食了。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他便没有在意。于是慢悠悠的踱步来到屋子后面的菜园子边，想看看老人的菜长得如何，如果有必要自己可以取取经。

就在他正要准备蹲下去看看菜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古田大夫是一个敏锐且小心的人，尤其是在进入这座院子之后。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他灵敏的听觉还是察觉出了脚步声的异样，那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太顺畅，太富有节奏了，不应该是一个属于腿脚不便的老人的脚步声。

现在离开已经来不及，唯一的办法就是翻过矮墙藏进林子里，如果对方走进屋子，他还能想办法绕路离开。

古田大夫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腿脚还非常的灵便，他快速的翻过矮墙，借着昏暗的天色的掩护，猫着身子躲进了高草丛里。

确实如古田大夫猜测的一样，来的人并不是住在这里的老人，而是一个腿脚利落，身强体健的大汉。那人用头巾包裹着脑袋，脸也蒙住，身着一袭黑衣，腰间挂着武器，在夜色的掩映下，谨慎的走进了院子。

他在院子里转了转，时不时的用脚使劲儿的踩着杂草丛生的角落，当走到菜园子旁边的山茶花树旁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然后从衣袖里拿出一根蜡烛，点燃之后放在了旁边的矮墙上。

烛光照亮的范围并不大，但是稍微有一点儿异动就很容易被注意到。古田大夫权衡了一下自己和对方的实力差距，然后在巨大了落差感中决定先保命。

那人将瓦缸搬走，然后拿着铲子开始挖，矮墙遮住了视线，古田大夫没办法看到对方在挖什么东西，但是他有一种预感，那个老人很大概率应该已经被动消失了。

古田大夫感觉自己的背脊一阵发寒，多年来游走在权力家族之间所锻炼出来的敏感让他对最近几天来所发生的事情心生疑虑。

古田大夫虽然不时常出现在主院里，但这并不妨碍他观察最近的情况。

最近的宅子看似风平浪静，但是，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总是会让人感觉有不寻常的气氛飘荡在空气里。

宅子里的侍卫虽然不多，但都是个顶个的高手，以前他们的工作只是负责宅子周围的警戒，有时候甚至会把警戒范围扩大到半山腰的地方，但是就在最近一段时间，宅子的警戒突然变得放松了下来，这对于一向思维缜密的国光殿下来说，是一件极其不寻常的举动。而且，最近宅子里的侍卫频繁的下山去，而以前长时间待在书房的国光殿下也一反常态，在茶室和小亭子里待的时间反而更长了。而且，还有那个不二家的小子......

反常的事情太多，古田大夫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快转不来了。

或许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从多年前，不止一次这样想过。但是，他也时刻提醒自己，他仅仅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而已。

时间慢慢的过去，那个人挖了一会儿之后，就将铲子扔到了一边，蹲下了身子。

矮墙正好也挡住了那人的视线，古田大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趁着对方的视线完全避开了自己所在的高草丛，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用几乎趴在地上的姿势，慢慢往林子里移动。

爬到了稍微远一点儿的地方，他才稍微放下一点儿心来。他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背后大口的喘着气，跳了五十多年的心脏仿佛要炸开了一样，他感觉自己的胸口疼的要命，紧张还残留在精神里，牵扯着他的肌肉仿佛都缩在了一起。口干舌燥，一呼一吸都牵扯着干燥的喉咙。

古田在黑暗中摸索着身上的水壶，就在他刚把水壶拿到手，盖子还没拧开的时候，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进了耳朵里。

不会是那个家伙也跟过来了吧？

古田大夫的胳膊和心一样悬在了半空中，就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黑漆漆的林子里，只有微弱的月光照亮周围。

树枝和枯叶的碎裂声伴着有节奏的轻快的脚步声从他的反方向传来。在确定来人的方向的时候，古田大夫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丝希望。

他紧张的已经没有了爬山的力气了，他希望来的是自己人，这样他就不需要在林子里过夜，然后担心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如蜘蛛丝一般纤细的希望缠绕着古田大夫的心，他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身子，暂时先避开来人的视线范围。借着月光，他看到脚步声的主人越走越近。

是太郎。

古田大夫兴奋的几乎就要喊了出来，但是理智又让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激动。他弄出一点声音，低声的喊道：“太郎，太郎。”

太郎停下脚步，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借着月光，他看到不远处的树干旁边，趴着一个人。

“太郎，太郎，我是古田大夫。”

听到是自己正在寻找的古田大夫的声音，太郎快步的跑了过去。他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古田大夫的手势挡了回去。

“山下有危险，小一点儿声。你先扶我起来，我想喝一口水。”

太郎扶着古田大夫，让他靠在树上。古田大夫喝干了水壶里的水，重重的喘了几口气，才在太郎的搀扶下站起来。

“你能走吗？大夫。”太郎问道。

“没关系，有人陪着我就感觉距离宅子又近了一些。你为什么会下山？”

“殿下吩咐我来找古田大夫您。因为您没有在黄昏之后回去，殿下有些担心，所以就吩咐我出来寻找您。我已经绕着山转了一大圈了。这是我最后选择的路。”

古田大夫苦笑了一声。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幸运还是太郎幸运。

“我们回去吧，太郎。我有事情要向殿下汇报。”

·

烛火即将燃尽，那个人终于在微弱的光亮中看到了藏在泥土里的东西。

他用手扫开上面的泥土，将一个铁盒子从坑里面拿出来。他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打开盖子，但是，就在他将注意力全都放在盒子里那个金光闪闪的东西的时候，突然感觉，脖子后面一阵刺痛。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鲜血就喷了出来，身体猛地向前一倾，瓦缸瞬间碎了一地。

一个人走上前，捡起掉在地上的金色牌子，擦掉上面的血迹和泥巴，将牌子放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转身对身后的两个人说道：“我去把东西送给殿下，你们把这个垃圾处理掉。处理完之后去洪屋，剩下的钱会有人给你们。”

那两个人点点头回应，拿起准备好的工具，在矮墙的旁边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