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
都城,皇宫内。
兴业帝坐在桌案后,一言不发。
在书案前方,两米开外,跪着一个男子。
跪地的男子的腹部,大腿,和手臂上,都缠绕着白色的绷带。
帝王略显肥胖的身体和冷峻的面容,让整个文渊阁的氛围,都变得无比令人窒息。
皇帝声音不大,音色带着上位者的低沉,“你是说,齐王府的人,也在找他?”
“应该是的。”跪地的男子,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回答得也分外谨慎。
“什么叫应该是的?”皇帝只轻轻抬了下眼皮,声音更冷了几分,“孤军,你如今办事是越来越不利索了。
天狼卫居然会被齐王府侍卫全歼,那朕,要你们又有何用呢?”
那被唤作孤军的男子,喉结滚了下,才磕头道:“回禀皇上,前日夜里,除了齐王府大人之外,怕是还有军中的人。
虽然微臣没认出来军中之人的身份,但微臣能从那些人用的刀法上看得出来,其中有两个,必定是以前西州军的人。”
“齐王府的手,果然伸到西州军了吗?”皇帝得语气,依旧平静。
就好像,这件事他早有预料一般。
可孤军却又摇头,“皇上,微臣不敢有所隐瞒,这件事实在是太过怪异。
齐王府的百多名刺客,应该是冲着杀人去的,但是西州军的人,却不是同他们一伙得。
更奇怪的......他们几次出手护了那位,微臣直觉,他们应该是一伙得。”
“什么?!”皇帝的眉心总算是蹙了起来,“那就是说,他在军中还有帮手?
呵,十几年了,朕倒也是小看他了。
不过他原在军中和朝堂上也没什么拥趸,如今哪怕有人护他,也不过只是强弩之末而已。
倒是齐王府.......朕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
“皇上的意思是?”孤军抬头看向了皇帝。
“去找找齐王府想要造反的证据,”皇帝拿起了手边的一本奏折,摊开,看了眼,然后又抬头道:“对了,你去替朕传个话,就说朕今日得了一幅好画,让齐王世子进宫品鉴。”
“是,微臣这就去办。”孤军抱拳,磕头,起身离开。
皇帝看了两眼奏折,脸色越来越差,最后把奏折扔了出去。
这本奏折,是晋安知府王炳元所写。
上头写了今年东州府粮收稳定,百姓安居乐业,匪患已经平定,整个东州稳中向好,百姓对皇帝更是感恩戴德。
顺便,王炳元还写了自己体察民情,劝课农桑,兴修水利等事。
这玩意儿,一看就是有人特地放到他跟前来的。
为的估计就是吏部那边换选官职一事。
呵呵。
那位在东州藏了那么久,齐王府的人也在东州有那大得动作,这个王炳元,居然还说自己体察民情?!
他体察了什么?!
越想越气得皇帝,当下就让太监去喊来了吏部尚书,然后说王炳元此人很是务实,把他调任来都城是浪费人才。
吏部尚书不明所以,“那皇上的意思是......”
“调任南芽府吧,那地方一般官吏怕是没法管理,需得王炳元这样的人才才是。”皇帝说话还是面无表情,但口气却不容置疑。
“南芽府?!”吏部尚书心中一个大大的咯噔,他试探地说道:“从东州到南芽府怕是有上万里之远,且两地气候相差巨大,王炳元也快五十.......”
皇帝抬头,平静地看着吏部尚书道:“怎么?朕的决定不对吗?”
“不不不,”吏部尚书说完,一想不对,又立刻道:“对对对,微臣的意思是,皇上的决定非常英明,微臣立马就去写调令!
南芽府知府确实已经空缺一年有余,应该要找个经验丰富的知府过去才行,微臣,微臣就告退了。”
皇帝没有抬头,只应了声‘嗯’,吏部尚书便屁滚尿流地跑了。
一个时辰后。
应该带着齐王世子进宫的孤军,一个人回到了文渊阁。
皇帝依旧在看奏折,他还是没有抬头,只问道:“怎么?朕的口谕请不来齐王世子吗?”
“回禀皇上,”孤军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脸上有一丝丝为难,“世子称病,微臣未能见到他本人。”
“哦?”皇帝终于抬头,冷笑一声:“呵,这就不把朕放眼里了吗?
既然世子病了,那你就去太医院请了太医一起去。
另外,再把内侍卫带上两队人马,今日若是请不来世子,你们就都住齐王世子府吧。”
孤军领命之后,又速速出了文渊阁。
待到晚餐时间,已经汗流浃背的孤军再次回到了文渊阁。
皇帝还未用餐,他见孤军又是独自回来,脸色便又黑了几分。
边上伺候用餐的嫔妃见状,便舀了碗汤递到了皇帝面前,“皇上先喝碗汤吧。”
‘咣啷啷!!’
随着瓷碗碎裂的声音,嫔妃顾不上自己被热汤烫红的手臂,赶紧跪地认错,“皇上,臣妾,臣妾错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她只知道皇帝打翻了她递过去的汤碗,她就得认错。
要不然,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她也得跟别的姐妹一般,或死了,或进了冷宫。
人说伴君如伴虎,但兴业帝,却比老虎更难琢磨,也更暴戾。
兴业帝用桌边的帕子擦了下手上被溅到的汤汁,然后朝跪在地上的孤军走了过去。
他此时地语气中,已经带着浓浓的杀意了,“怎么?齐王世子是死了吗?”
“回禀皇上,”孤军抱拳回道:“世子,不在府中。”
“好好好,”皇帝开始来回踱步,“看来造反的证据也不用查了,孤军,你马上让良将军进宫,就说齐王府......造反了,朕要灭了齐王府!”
“是!”孤军抱拳回道。
“另外,那位你继续派人追查着,但先不要动他。等齐王府的事情解决了,朕再一气结果了他!”皇帝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孤军立刻抱拳回了是,然后再次匆匆出了宫去。
........
与此同时。
西州,齐王府。
“父王,人都已经集结完毕。”
说话的,正是齐王世子,呼延弘。
身穿甲胄的齐王看着自己儿子点头道:“好。虽然此事比咱们计划的要提前了,但......总要有这一步的。”
“父王说得是,”齐王的另一个儿子,呼延烈也穿着一身甲胄,“皇帝不是什么大度之人,登基这十几年,死在他手下的王府世家,恐有二三十家。
他让大哥去都城做质子,为的也是钳制我们。
可,明明我们齐王府什么都没做错啊,且父王的才学,向来都在皇帝之上,凭什么.......”
“行了,别说了,”齐王道:“既然他都派天狼卫来绞杀我们的人了,那就说明他早就盯上咱们了。
咱们做的这些准备,也许早已经暴露了。
既然如此,咱也别藏着掖着了。
另外,弘儿,你让手下的人也不用继续去追杀简家的人了。
即便他们认出了你,现在也没关系了。”
齐王世子点头道:“是。孩儿之前一力想要追杀他们,也是因为当初我在老师家学习的时候,曾打断过那姓简的马夫的腿。
孩儿担心那父子俩,应该记得我的脸。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毕竟如今我也不用出了都城就躲躲藏藏了。”
“好,”齐王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又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那从今往后,就让我们改了这大荣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