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想客气下的菜根,也是万万没想到,他爹和大哥,能这么信任他。
说实话,其实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自己........
可事已至此,话都说出去了,菜根作为一个小小的老子,那也不可能反悔啊!
于是在简阳指明了前进方向之后,菜根便硬着头皮,弓着腰,一路贴着芦苇荡往前走。
走了约摸半盏茶的时间,他便听到了前头有人声。
于是他放慢脚步,几乎是半蹲着慢慢往前摸索。
也就走了十来步路,他便看到了有人在不远处嘿嘿哈哈地打着木桩子,另外还有零星有些人在挖土搬运啥的。
菜根紧张地直冒汗。
在深呼吸了十几次,差点儿没给自己整岔气之后。
菜根这才瞅准时机,趁着一群人正好抬来木料的之际,‘滋溜’一下蹿出去,然后立马跟在了队伍最后头。
因为他人小,长得也不显眼,所以也算是顺利地就这么混了进去。
混进队伍之后,菜根先在脸上胡乱摸了两把黄泥,然后随手找了个笸箩抱着,看似忙忙叨叨地装着黄泥,实际却是左顾右盼,在人群里搜寻着那两张熟悉的脸。
可左看右瞧,菜根找了能有小半个时辰,始终都没看到简三顺和存根父子俩。
正当他想往人驻守差人最多的地方去的时候,背后突然被人踹了一脚。
猝不及防的菜根顿时就扑倒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衙差的骂声接踵而至,“你小子我瞧你半天了!!端着个簸箕来来回回,鬼鬼祟祟的,也不好好干活!
说,你叫什么名儿?!今天但凡你能混得上口饭吃,我这衙差爷别干了!”
“差,差爷,”菜根麻利起身,然后跪在衙差脚边,哆哆嗦嗦道:“我,我没偷懒,真的,我真没有.......”
不等菜根把话说完,衙差又抬腿往他心窝子上就是一脚,“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问你叫什么名!”
“我,我叫......我......”
现在该怎么办?!菜根脑子里简直一片空白。
他虽然是老大家最聪明的一个孩子,但是毕竟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没有当场哭出来就已经很好了。
“他,他叫简存根!”有声音忽得从旁边传来。
菜根转头一看,眼泪瞬间汹涌而出。
边上那人,不是他三叔简三顺还能是谁?!
说来也是巧了。
简三顺刚巧路过此处,看有半大孩子被差人为难,便驻足一瞧.......
这才发现那半大孩子居然是自家侄子!!
他听差人问菜根叫什么名字,可菜根却迟迟不答,便知其中定有蹊跷。
于是他当下就报了自己儿子的名字。
反正被抓到这儿来干活的人,没有上千也有七八百,哪个是哪个,这些衙差根本分辨不清。
就听简三顺继续道:“对,对不住官爷,这是我儿子,孩子年岁还小,不太懂事,还望官爷多多海涵!多多海涵!有事儿您罚我就成。”
说完,简三顺‘啪’一下就跪在了黄泥汤里,朝着那官差咔咔就是一顿磕头。
那衙差冷笑一声:“简存根~~行,我记下了。替朝廷办事,出工不出力,三天不给饭吃!!滚吧!”
简三顺立马又磕了几个头,千恩万谢了一番,这才扯了菜根往人多处走去。
待混进了正在夯土的人群里,简三顺找到了真正的存根,然后三人一起找了块夯石,一边干活,一边才敢说话。
“菜根!”
“三叔!”
“嘿!哈!”
叔侄二人负责说话,简存根则负责配上音效。
“三叔,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啊?是犯了什么事儿吗?”树根问道。
“嘿!哈!”
“你三叔你还不知道!我能犯啥事儿啊?左不过是府衙不想出钱请人修坝,这才随便找了个理由把咱们抓了,然后充当免费劳力。”简三顺道。
“吼!哈!”
“那三叔你们怎么不跑啊?”
“嘿!吼!”
“哪儿那么容易跑啊,这地方都有官兵驻守着呢!况且咱们每天干十分活,吃三分饱,跑能跑多远啊?
跑了的人被抓回来,是真要被打死的,一点儿不开玩笑,我带着你三哥也不敢呐。
对了菜根,你咋来了?!你也是被抓进来当不要钱的劳力的吗?”
“哟!呵!”
“不是,我是刚才自己混进来的。”
“哈?!啊!”
“什么?!你是不是疯了?咱想跑跑不脱,你怎么还自己进来呢?”
“嗯!啊!”
“我们是来找你们的,哎呀,反正说来话长,这些都等出去了说。
我哥和爹,还有简阳,现在都在外头等着咱们。
只要咱们能偷偷溜出去,就能直接逃进府城。
府城咱有个是人都找不到的落脚地,等躲上几天咱再出来,就能继续往南边去了。”
“啊?!哈!”
“......什么?!咱不回家吗?为什么......”
“为什么!!哈,嘿!”
存根这是忍不住了,他有一千个问题想问,现在却也只能抽空问个为什么。
可这事儿三句两句也说不清啊。
于是菜根说反正全家人现在都在一起,三叔你啥都别问,一会儿跟我走就成。
“那行,”简三顺想着,一家人能在一起就行,“叔听你的。”
“带上我!”
“还有我!”
“加我一个!”
这几句,当然不是简存根说的话。
而是边上一组跟简三顺他们一起在夯土的人说的。
菜根被吓一跳,他惊恐万分地看向了简三顺。
好在简三顺说:“别怕别怕,这些都是跟我一批被抓进来的劳友,大伙儿担的都是莫须有的罪名。”
“是啊,”一号劳改犯说:“我就是蹲在路边,看了眼路过的衙差,他们就说我公然挑衅官差~~~就给我押送到这儿来了。”
“我更冤枉啊,”二号劳改犯道:“我tm是个算命瞎子!!我谁都看不见!!
我就给个八十来岁的老婆子摸骨算命,他们居然说我调戏良家妇女,然后就把我给抓了!
八十岁的老太婆,我调戏她?!我,我可真是冤死了啊。”
“那我岂不是更冤?!”三号劳改犯哭诉,“我就在衙门口站了一下,就站了那么一下!
他们说我公然对着衙门口的门匾放屁,说我对目无王法~~~~王法里也没说不能在官衙门口放屁吧?”
“......这,”菜根听完三人遭遇,也很是同情,但是!“你们的遭遇我很同情,可走的人太多,怕是容易被发现啊。”
“吼!哈!嘿!哈!”
存根突然喊地非常起劲。
其余五人立刻会意,他们闭上了嘴,开始认真干活。
须臾,一队巡查的衙差路过~~~~~
待人全部走后,菜根才继续道:“这儿看管还挺严的,五六个人一趟走的话,肯定会被人发现的。”
“分批走吧,”三顺道:“我们开路,你们跟上。”
“嘿!哈!”
“也行,不过你们得跟咱说往哪儿走,咱才能逃出去啊。
打从被抓之后,咱吃喝拉撒就都在这一片,哪怕逃出去了也不知道往哪儿跑啊!”三号劳改犯道。
菜根道:“那没问题,一会儿咱们往东边找活去干,东边看守少,还有大片芦苇荡做掩护。
穿过芦苇荡百多米开外就有条小路,想进府城的往东跑,想往乡下去的就往北跑。”
“好好好,知道往哪儿跑就行,那你们先走,咱给你打掩护!”
一号劳改犯说完,便往菜根他们三人夯土组靠了靠。
然后两组人调换了个位置,菜根三人组移动到了东边。
趁着没人注意,三个人举着夯石,一路夯到了无土可夯之地,转手又每人拿了铁锹去铲土。
随后三人越铲越往东,越铲越往东.......
直到,芦苇荡近在眼前。
可那边恰巧有两个差人守着。
怎么办。
正在简家三人组抓耳挠腮之际,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喊:“哇,打架了打架了!有人打架了!瞎子挠了聋子,聋子打了哑巴哇!”
我去,这么有节目的吗?
菜根心里冒出这一句之后,又瞬间开始检讨自己。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呢?!
东边的两个衙差,听到有人打架,便朝干活的人喊了声:“都给我老实这点儿!”
然后匆匆往吵闹处跑了过去。
就是现在!!
简家三人组立刻扔掉了手里的铁锹,然后趁着大伙儿的注意力全部被打架的人给吸引过去之际,撒腿就往芦苇荡里跑。
不敢停,跑在最前面的菜根,根本不敢停。
他快速往前奔跑,完全顾不得芦苇叶刮在脸上,留下了一条条细细的血痕。
而他身后的简三顺和存根,也非常紧张,他们虽然体力几乎已经全部耗尽,但却也不敢停下来。
跑,快点跑,只有跑出这片芦苇荡,他们才能回到家人身边。
突然,有明显压低了声音的喊声从不远处传来,“菜根!!三弟!存根!!这儿,我们在这儿!!”
三人一抬头,就见另外三人在芦苇荡旁边朝他们挥手。
芦苇荡里的三人,瞬间好像又有了气力,他们迈开了大步,五步之后......咣咣咣全跪地上了。
呃,太激动,没瞧见前面地势有落差。
.........
见面就磕头引起的误会,就此略过。
只说六人汇合之后,兄弟几人狠狠拥抱了一番,简阳便催着大伙儿赶紧走。
可还没等他们走出三米远,简阳突然站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