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拂清霜瀚海沙 第9章 剑灵无烟

第九章剑灵无烟

无烟神色平静，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楚沁莫要打断，紧接着缓缓说道：“你别问，且听我将这前因后果直接都告诉你。”她微微抬眸，目光仿若穿越了悠悠岁月，思绪飘回到了遥远的往昔。

“几百年前，还是另一番光景。那时，我于秘阵之中沉睡，周身被混沌雾气环绕，处于一种近乎永恒的静谧状态。无恒氏，那个命运的闯入者，在机缘巧合之下，无意间踏入了我的秘阵。他的到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打破了长久的寂静，将我从沉睡中唤醒。”

“我自沉睡中缓缓睁眼，瞧见面前这个陌生的修炼者，他虽修为不算顶尖，却有着一股坚毅的气质。短暂的对峙后，我们达成了一项交易。他承诺为我竭尽全力寻觅修复灵魂的珍稀灵药，而我则传授他几式威力不凡的剑诀。在那时，我满心期待着他能找来让我灵魂恢复如初的奇药，助我摆脱虚弱之境。”

无烟轻轻叹息，声音中带着一丝怅惘：“可谁能料到，数年时光匆匆流逝，他踏遍了大陆的每一寸土地，寻遍了每一处天材地宝可能现世的角落，却终究没能找到我所需的灵药。无奈之下，只能寻来些普通的药材，这些药材虽功效平平，却也勉强能维持我的灵魂，让我得以自由行动，不至于消散，如此我便能自行设法恢复。”

“那段时间，灵魂的虚弱让我苦不堪言，我也考虑过夺舍肉身来恢复灵魂。毕竟，对于修炼者而言，这并非什么罕见之事。可当我仔细探寻那些合适的肉身时，却发现无一符合我的要求。那些躯壳，要么经脉堵塞，要么资质平庸，实在难以承载我强大的灵魂之力。我终究是不屑于委身于这样的躯壳之中。”

“恰好无恒氏身为铸剑师，在铸剑一道有着独特的造诣。我便将心中所想告知于他，让他依我要求，以特殊的材料和手法，简单铸了这把剑。此剑成型之时，剑身通透，仿若一尘不染，我便将其命名为鳞光剑。自那之后，我便舍弃了在外漂泊的灵魂状态，栖身于这无尘剑中 。”

楚沁闻言，不禁皱起眉头，神色满是困惑，忍不住开口问道：“听你所言，这鳞光剑不过是承载你灵魂之物，为何那么多人都想得到你？这其中缘由，实在让我难以理解。”

无烟神色淡然，目光平静地看向楚沁，耐心解释道：“这其中缘由，说起来也不复杂。每年特定之时，我都会现身吸收天地精华。在那一瞬间，天地灵气仿若受到召唤，疯狂汇聚而来，引发奇异的天地异象。天空中或霞光万丈，或雷云滚滚，这般动静自然吸引了无数修炼者的注意。”

“而鳞光剑在承受这磅礴的天地精华时，会因不堪重负发出阵阵剑鸣。那剑鸣声清脆悦耳，却又蕴含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波动。再加上无恒氏学了我传授的一式剑诀，此剑诀威力惊人，他施展之时，旁人皆以为是鳞光剑赋予了他这般强大的力量，误以为鳞光剑是绝世宝剑，得之便可得称霸天下。”

“更为关键的是，无恒氏为人极为谨慎，并未将我在剑中养魂之事泄露出去。如此一来，外界之人只知鳞光剑神异，却不知其真正秘密，在贪婪与好奇的驱使下，越来越多的人都妄图得到鳞光剑，这便造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在昏暗幽谧、弥漫着古朴气息的剑冢之中，剑无痕的身影微微颤抖，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每一个动作都似承载着千斤的重量。脚下的碎石在他的挪动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在这片寂静之地显得格外清晰。

他一步一步，步履沉重且坚定地靠近鳞光剑。那鳞光剑悬浮于半空，剑身散发着幽冷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岁月沧桑。楚沁周身的气息如同汹涌的波涛，剧烈地翻涌着，竭力压抑着内心如火山喷发般的复杂情绪。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我爷爷曾对我说，十年前的一个夜晚，月黑风高，他在小山岭捡到了我。而那一次，你也现身了。你……可知道我父母究竟是被谁所杀？” 他的双眸紧紧盯着鳞光剑，眼神中既有渴望真相的炽热，又有害怕面对残酷现实的忐忑。

无烟这位与鳞光剑有着神秘联系的存在，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她的思绪在脑海中飞速运转，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楚沁的质问。她对楚沁的身世确实一无所知，若直接坦言相告，以楚沁这执着的性子，定然不会轻易放弃探寻真相。思索再三，她微微皱眉，语气冷淡地说道：“我从未了解过你的过往，对于你父母之事，我也无意探究。”说罢，他微微别过头，避开了楚沁那炽热的目光。

楚沁听后，暗自思忖，内心虽有不甘，但终究没有再继续追问。父母的离世，在漫长岁月的磨砺中，他已渐渐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如今，相较于身世之谜，鳞光剑背后隐藏的秘密才是他内心深处的执念所在。

一想到爷爷和众多亲人，竟因一场天大的误会惨遭杀害，他的心就像被千万根钢针狠狠刺入。痛心与悔恨如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的内心。他的眼眶瞬间泛红，牙关紧咬，若不是极力克制，恐怕早已痛哭出声。

若是百年前这个秘密能大白于天下，今日的昆吾村何至于化作一片废墟，爷爷又怎会冰冷地躺在那冰冷的黄土之下？那些曾经在昆吾村欢笑、打闹、修炼的亲人们，他们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可如今却都已消失不见。

楚沁猛地伸出手，那手臂上青筋暴起，狠狠握住鳞光剑，仿佛要将手中的剑捏碎。愤怒如汹涌的潮水般从他身上爆发而出，他的身体因愤怒而剧烈颤抖，大声吼道：“为什么？百年前，那么多鲜活的生命消逝，你为何选择沉默，不站出来澄清这只是一场误会？只要你当时说清楚，无恒氏祖师便能安享晚年，不会惨死；爷爷也能继续陪伴在我身边，教导我修炼；昆吾村的所有人都不会惨遭屠杀，我们依旧能过着平静的生活！那么多人为你而死，你难道丝毫不会心痛吗？你的良心，难道不会受到哪怕一丝谴责？”他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悲愤与绝望。

心痛？谴责？

无烟听到这些话，心中满是不屑。她在心中暗自反问，自己为何要心痛？这世间又有谁会真正为自己心痛？谴责？放眼望去，这世间需要被谴责的人如过江之鲫，又何止万千？

无烟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那笑容在幽冷的剑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冰冷。他冷冷道：“你这是打算把昆吾村的悲剧全都归咎到我身上？心痛、谴责，你怎么不拿着这些去质问那些杀害你亲人的凶手，问问他们在举起屠刀时，心不心痛，会不会在夜深人静时，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和自责。”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锐的冰刀，划破了山洞中的寂静。

楚沁听了这话，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击中。随后，他双腿一软，无力地瘫坐在地。他的眼神空洞，望着山洞的顶部，思绪飘远。是啊，自己凭什么将这世间的不公，一股脑儿地推到别人身上？自幼，爷爷便在他耳边反复教导，在修炼者的世界里，弱肉强食是铁一般的法则，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真理与公道。若真有，昆吾村也不会遭遇灭顶之灾，那些疼爱他的亲人们也不会无辜消逝。

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和昆吾村众人太过弱小。弱小到面对强者的欺凌，只能瑟瑟发抖；弱小到在生死边缘，只能无力地挣扎；弱小到只能在事后，徒劳地诉说着所谓的真理与公道。

既然这世间本就无真理可寻、无公道可讲，那就由我来创造！还昆吾村一个公道，给所有死去的人交代！让那些曾经践踏生命、肆意妄为的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世间给施加无尽压力，那便以奇迹作为回应！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即便身处黑暗深渊，也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开辟出一条光明大道 ！楚沁的眼神逐渐坚定，仿佛在这一刻，他的灵魂得到了升华，一股强大的信念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一场诡异的静默过后，时光看似再度恢复了平静，可这份平静却如同易碎的琉璃，满是裂痕。楚沁蜷缩在山洞的角落，眼神空洞而呆滞，往昔的欢声笑语犹在耳畔，如今却只剩他形单影只。至亲之人在一夜之间惨遭屠戮，曾经温暖的家如同被狂风席卷的沙堡，刹那间灰飞烟灭。对于这个骤然无家可归的孩子而言，活下去，成了他心底唯一的执念。

在这生存希望渺茫如风中残烛的时刻，对亲人无尽的不舍与眷恋，如同一簇倔强的火苗，在他幼小且千疮百孔的心灵深处熊熊燃起，渐渐化作了复仇的滔天烈焰。生活的天翻地覆，就像一把锐利无比的刻刀，在他的骨子里深深镌刻下了“复仇”二字，那笔画，透着决绝与坚毅。

在内心最隐秘的角落，楚沁默默地为逝去的亲人竖起了一座无形的丰碑。他对着那丰碑起誓，要为枉死的亲人们讨回一个公道，这誓言，如同寒夜中的星辰，照亮了他前行的路，也成了他此生坚定不移的信念。从那一刻起，他便踏上了一条没有回头的复仇之路，哪怕荆棘满布，血泪流干，他也绝不停止前行的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楚沁缓缓抬起头，脑袋微微一歪，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狠厉，死死盯着无烟手中那柄散发着清冷寒光的鳞光剑，问道：“你刚才说教我练剑？”

无烟闻言，先是一愣，美目之中闪过一丝诧异。这孩子的思维跳跃实在太快，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这般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换，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思索片刻后，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慵懒而迷人的笑容，轻声问道：“你想学吗？”其实，她的内心早已因楚沁的这一转变而欣喜若狂，就像在黑暗中苦苦寻觅许久，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面对无烟的询问，楚沁并未立刻作答，而是陷入了沉默。他静静地凝视着无烟和她手中的鳞光剑，眼神中透着审视与思量。此时，山洞里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时间都已经凝固。一人一剑就这样相对无言，唯有洞外偶尔传来的风声，打破着这份令人压抑的宁静，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少年即将踏上的，注定不凡的命运之旅 。

无烟不禁微微一怔，这少年行事全然不循常理，思维跳跃之大，令他实在难以捉摸楚沁度转变的缘由。略作思忖后，他神色慵懒，轻声问道：“你可想学？”实际上，他内心早已因楚沁的这一转变而欣喜若狂。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沉默。楚沁感受着无烟话语间散发出的慵懒气息，索性紧闭双唇，不再言语。一时间，时光仿若倒退回最初的静谧时刻。静谧的山洞之中，一人持一剑，就这般两两相对，无言以对 。

山洞之外，方才肆虐的大雨已然停歇，墨染般的乌云正缓缓消散。须臾，阳光穿透那层稀薄的云层，轻柔地洒落在幽静的山川之上。经历了雨幕洗礼的大地，此刻在日光的轻抚下，仿若披上了一层璀璨夺目的金色华裳，熠熠生辉，直叫人目眩神迷 。

在那阴暗潮湿且弥漫着神秘气息的山洞里，洞壁上偶尔闪烁着几缕不知名的幽光，仿佛是古老岁月的眼睛在窥视着世间的一切。楚沁一袭破旧衣衫，却难掩其周身散发的灵动气质。他惬意地换了一个姿势，身体仿若优雅的舞者般呈四十五度倾斜，稳稳地靠在那粗糙不平的岩壁上。手中拿着一个不知从何处得来的色泽鲜艳的水果，那水果在幽暗中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他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每一口咀嚼都透着十足的享受，那副模样，好似世间的一切危险与谜团都被他抛诸脑后，只沉浸在这片刻的安宁之中。

无烟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一袭灰白长袍，清冷的气质仿若仙者临世。他如墨般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宛如黑色的绸缎。此刻，他看着楚沁这副悠然自得的姿容，那如秋水般的眼眸中，先是闪过一丝嗔怒，紧接着又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身处这危机四伏、神秘莫测的山洞之中，面对诸多未知，竟能有如此淡然自若的心境，这着实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份意外不仅没有让她打消对楚沁的关注，反而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越发激起了她内心深处强烈的好奇心。他本就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向来行事干脆利落，懒得和这小鬼费心思打什么心理战，于是不假思索地直接开口道：“我可以教你《凌波诀》，不过我有个要求。”

楚沁像是丝毫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惊扰到，依旧不紧不慢地吃着水果，那专注的神情仿佛眼前的水果才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将最后一口果肉咽下，随后手臂猛然发力，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将剩下的果核潇洒地扔出洞外。那果核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转瞬便消失在黑暗之中。做完这一切，他才拍了拍双手，扬起那张稚嫩却又透着坚毅的脸庞，抬眼看向无烟，眼中闪烁着孩童特有的纯真光芒，好奇地问道：“什么要求？”

无烟看到楚沁这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不解。她不明白这个孩子为何在这关键的时刻，还能如此悠闲自在。短暂的愣神后，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缓缓说道：“我需要借助你的灵魂来温养我的魂魄。当然，你不必担忧，在你突破境界时，我会在你灵魂中悉心护住你的心脉。毕竟如今这荒僻之地，根本没有丹药来助你突破，而有我在，便能为你保驾护航，你不会有任何危险。”

楚沁听闻此言，原本灵动的双眼瞬间沉静下来，目光仿若穿透了山洞的石壁，缓缓移向山洞外那无尽的黑暗之中。此刻，他的心中犹如翻江倒海，诸多问题如汹涌的潮水般一股脑地涌上心头。他暗自思忖，既然这鳞光剑的出现本就是个误会，那这《凌波诀》会不会同样是隐藏在重重迷雾中的一个巨大误会呢？当年的铁师祖，身为门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也曾刻苦修炼过这剑诀，可为何最后却落得个凄惨死去的下场？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有，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女人，几百年来一直被困于此，却从未选择其他任何一个进入山洞的人，为何如今却唯独选中了自己？难道她当初救自己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在于此？亦或是自己这副尚还年幼、毫无修为的身体，恰好符合她那不可告人的夺舍标准？只是因为自己现在没有修为，她即便夺舍也毫无意义，所以才会选择用教自己剑诀来作为交换，待自己修为有成再下手？

想到这些，楚沁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疑虑，恰似寒夜中的一道冷光。他的身体缓缓转动，动作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缓缓转过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与警惕，那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鳞光剑，仿佛要从这把历经岁月沧桑的剑上，看穿所有的秘密，探寻出那隐藏在黑暗深处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