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所以我逆水行舟 第18章 给我一个答案

雨东默默开着车，车速并不快，但很快欢颜就发现这并非是开往她家的路线。

“雨东，这条路对吗？别是开错了吧。”欢颜小心翼翼地问。

雨东毫无回应，仍是一个劲地往前开，欢颜只觉得路上的景色越来越陌生，路上的车也越来越少，似乎雨东是在往郊外开去。

于是欢颜不再询问，她心中全然明白，该来的总是会来，她不可能逃避雨东一辈子，如果她真的嫁给雨西，她也必定会和雨东做一辈子的家人，她始终还欠雨东一个解释、一个交代，这一关无论她想过不想过，她终究要过的。

雨东终于在一条断头路的尽头将车停下，不发一言下了车，斜倚在车身上很熟练地点起一根香烟。欢颜默默看着雨东的一举一动，心痛越发不可收拾，都是她的错，她只考虑到雨西的感受，却完全忽略了雨东，一任雨东独自在伤痛中挣扎。欢颜在心中痛恨鄙视自己，她怎能如此自私，她怎能如此伤害雨东而不自知。可她又能做些什么才能减轻对方的伤痛呢？她束手无策。

良久，欢颜下定了决心，她下车，站到雨东身前，取下他口中的香烟在地上碾熄，柔声说：“抽烟对身体不好，能少抽还是少抽些吧。”

“你还关心我的身体吗？”雨东不带温度不带表情的声音，却更让欢颜心痛如绞。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让你这么伤心，都是我的错。”话才出口，欢颜就觉得怎么如此熟悉，时光闪回到一年多前，原来彼此间有过近乎同样的对话。

雨东用手抬起欢颜的下巴，不让欢颜的视线有任何逃避的可能，“欢颜，你真的爱他吗？你确认没有搞错自己的心意吗？”

隐忍许久的泪水终于不可抑止地从欢颜眼中滚落下来，如何回答才好，其实任何回答都是痛，此生都无法磨灭的痛呀。欢颜本能地就想逃避，她性格中的鸵鸟气质又开始发挥作用。

“雨东，你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用情如此，我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个，我真的不够好。”

“回答我，你真的爱凌雨西吗？”雨东手上的力气一点点加重，语气也越发凶狠，“欢颜，你看清楚自己的心好吗？你明明白白告诉我一次，你爱的人究竟是谁？你放心，我今天得到了答案，今后我再也不会问你这个问题。”

听到雨西的名字，欢颜心底浮现出那双清冽却深情的眼眸，逐渐清晰，耳边也似乎回响起雨西的话语，无论你身处何方，我天涯海角都要找到你。欢颜仿佛溺水的人找到一块浮木般，她将自己所有的思维和理智都集中在凌雨西这三个字中，似乎这三个平平常常的字可以给予她无穷勇气。

欢颜停止了饮泣，她努力张大双眼，清晰且坚定地回答道：“是的，我爱凌雨西，我很确认自己的心意。”

雨东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他的嘴角都在抽搐，他咬紧牙关才不让自己心中的泪涌入眼中。他深爱的女子，在这一刻明明白白告诉他，她爱的不是自己，她爱的是自己的亲弟弟，所有的痛和绝望一时间蔓延了全身，他竟是全身僵直无法移动分毫。

彼此就这样四目相对许久，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冻结住了。也许只有几分钟而已，也许是一个世纪之久，雨东才缓缓放下紧紧握住欢颜下巴的手，哑声道：“上车吧，我送你回家。”他的声音如此空洞，仿若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一般。

再次回到车上，车里的气氛愈见压抑难堪，欢颜觉得连呼吸都变得非常困难，她摇下车窗并随手打开车上的收音机。

“记得我们有约，约在风雪另一边，所有的心都睡着，还有我们迎向蓝天。记得我们有约，约在日出那一天，就在深夜的终点以爱相见。”叶欢磁性又感性的歌声回荡在车中。

车身突然出现大幅的晃动，车子走起S形，雨东的情绪原本已濒临崩溃，听到如此的歌词，太讽刺了，这一刻，他真的是万念俱灰，就让生命在这一刻终止吧。

“雨东，你若心灰至此，我不会让你一人孤单。”欢颜轻轻的一句话点醒了他。是啊，就算他可以遗弃自己的生命，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毁灭另一个人的生命，那个人还是他今生今世最无法割舍的一个。

车后传来一阵急促尖锐的汽车喇叭声，原来他已经将车身一半都切入右边的车道，而那根车道上原本有车。雨东连忙把车身拉回自己车道，惊出一身冷汗。右后那辆车呼啸着从车旁擦身而过，那辆车的司机还摇下车窗，大声咒骂了一句：“会开车伐，戆大！”

“对不起，吓到你了。”雨东是真心道歉。

“雨东，我们永远都不要向对方说抱歉，好吗？”

“好，我答应你。你永远都不需要向我说抱歉。”雨东暗自在心中下了决心，无论欢颜将来嫁给谁，他都会竭尽全力让她远离伤害，让她幸福快乐。

等欢颜到家，夜已经很深了，欢颜草草洗漱后就钻入被窝。她下车前雨东低着头紧紧拉住她的手臂，很久很久，不肯放手，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却真真切切表达了那么深的痛和不舍，一想到此，她的泪意就一阵阵涌上心头。

草长莺飞，春去夏来，毕业季如期而至。又一批学子要走出校园，投入社会这个大洪炉中，展开人生的新历程。

同窗四年，203寝室的女孩们也不得不迎来分离的这一天。

孙慧和大刘同在青岛找到了不错的工作，可以继续双宿双飞，据说双方家长也已经见过面，彼此都对对方很满意；赵颖通过最后一年玩命地学习，如愿申请到了美国波士顿大学的半额奖学金，出国攻读mbA学位；斐斐凭借自身的能力进入浦发银行某支行工作，她说要一边工作一边等昊天；而欢颜，则拿到了一家知名外企的录用通知，7月中旬就要成为她心仪已久的oFFIcE LAdY一枚。

分别前的最后一晚，商学院98级包下教工食堂整层进行全年级大聚餐。一想到分离在即，每个人都抛下平日的伪装，尽情释放着自己的感情，而且个个都豪气干云，酒到杯干。于是整个食堂里热闹成一片，有唱歌的，有手舞足蹈的，甚至还有抓紧最后时间表白的。几乎所有女生或抱头痛哭，或默默垂泪，就连男生都一个个目中含泪。

“欢颜，我马上就要去美国了，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再次相见，我敬你一杯，这杯酒你一定要喝。”许念拿着酒杯，跌跌撞撞来到欢颜跟前。他是先把自己灌个半醉，才鼓足勇气来向欢颜敬酒。

欢颜也已经醉眼朦胧，只觉得眼前的许念一会在左一会在右。

“好，你敬的酒当然要喝。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哈佛大学，多了不起呀！”欢颜拿起桌上自己的酒杯，就去和许念碰杯，未料身子一个趔趄，整个连人带酒都往前扑去，幸亏许念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抱住，才没让欢颜摔个狗吃屎。

“许念亲一个！许念亲欢颜一个！”不知是谁带的头，响应之声此起彼伏，最后变成98级全体学子共同的呼声。

佳人在怀，美人如玉，许念今天是豁出去了。当他拿到哈佛大学的录取通知后，他心中第一个想法不是喜悦，而是淡淡的悲伤，因为他深知，等他学成回国，只怕欢颜早已嫁为人妇，这一生两人终是无缘，他只能在遥远的大洋彼岸送出他的祝福。

听到大家的呼喊，许念没有犹豫，他紧紧抱住不断往下出溜的欢颜，在她已经红透了的脸颊上深深印上一吻，并低低在欢颜耳畔说；“欢颜，不管你嫁不嫁人，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是你的蓝颜知己，永远都是。”

欢颜平时根本不喝酒，这晚连续干了十几杯葡萄酒，是真的已经半醉了。她也没搞明白许念对她说了什么，只是吃吃笑着，一个劲点头说好的。

那晚，同学们一直疯到凌晨才渐渐散去。203寝室的四个女孩互相牵着手，搭着肩膀回到自己屋子，面对已经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屋子，四个女孩忍不住又抱头痛哭起来，互相约定一定要经常联系，经常往来，实在累到不行才肯去睡。

等第二天欢颜在一阵头痛中醒来，寝室里已经只剩下钱斐斐还在。

“阿慧和阿颖都已经走了，她们特意不让我叫醒你，免得大家又是一场伤心。阿颖还说等她到了美国，就会将她最新的电邮地址和mSN告诉我们，她还特别强调说如果我们这几年去美国，一定记得要去找她。”斐斐应该是在等来接她的司机。

“人生有聚终有散，此事古难全！斐斐，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飞奔而来。我俩是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欢颜认真地说。

听欢颜这么一说，斐斐的鼻子又酸了，她忙借着喝水掩饰，“我若有难，自然第一个就来找你，你到时候可别嫌弃我。还有，万一你东南西北找不准方向，你记得我的肩膀永远借给你靠。”

“什么东南西北呀？”欢颜坐在床上，脑子还是有点糊里糊涂，等反应过来是在说雨东、雨西两兄弟，她的脸忍不住红了，“不会啦，我已经选好西风啦，这辈子都不改啦！”

“欢颜！”正说着呢，楼下传来雨西的声音。

欢颜忙开窗回答：“一会就下来。”

匆匆洗漱了一下，欢颜和斐斐热烈拥抱，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个她整整生活了4年的屋子。

“这么早就来啦，我也就刚起床，昨晚实在太晚睡了。”欢颜挽着雨西的胳膊，一脸开心。

“昨晚一定气氛很好，看你，脸还是红红的，喝酒了吧。”雨西宠溺的望着她，见她脸红扑扑的，实在诱人，忍不住拥住她亲了一口。

在道路的远端，有一个人影已经伫立许久。许念只是想在离校前再看欢颜一眼，如今倒好，不仅看到了巧笑嫣然的欢颜，还看到了玉树临风的凌雨西，更看到了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这一幕就象一个经典电影场景般深深印刻在许念的脑海中，多年后，他依然记得，在母校那棵最古老最粗壮的梧桐树旁，一对璧人深情相拥，那一天，上海碧空如洗，阳光明媚。

待到走入社会，进入工作状态，欢颜才真正感受到做学生是多么地逍遥快活。她所在的公司位于上海最好的地段，靠近南京东路外滩，她家却位于上海西南角，每日仅来回路上就要用去两个多小时，所以几乎每天一早七点多就出门，回到家已是将近晚上七点，中午还没有休息，统共一个小时的午餐时间，还要四处找地方吃饭，而且外企的工作节奏不比国企，经常是上午才布置的任务，下午就要给出让领导满意的成品，虽然她现阶段只是一个小小助理，只需要跟在前辈后面学习取经，饶是这样，每天回到家，欢颜都觉得自己已经累到连骨头架子都要散了，有时更是累得连晚饭都没力气吃。

知道了上班族的辛苦，欢颜越发可以理解凌家两兄弟的工作强度。

雨东从事投资银行业务，说得好听呢是叫帮助上市公司首次发行股票，其实说白了就是到各边远地区的乡镇企业扎根蹲点，而且是和一帮人(大多数是男人)包括中介机构一起扎根蹲点。出差的频繁程度更是令人发指，他正式工作也不过就是一年半吧，出差天数已经达到300多天，也就是说刨去双休日和国定假日，他几乎全年都不在家。雨东还创下了一周内坐五次飞机，飞五个不同城市的个人出差频率最高纪录。

雨西虽然不用东奔西跑这么辛苦，但是他自己成立了一家It公司，开业这一年多，业务已经从零到基本饱和，就连职员也从原先只有四、五个扩大到近四十人，为了不影响工作日程，雨西还不得不配备了一个行政秘书，专门打理他的日程安排。事业如此蒸蒸日上，可以想见雨西扑在上面的时间、精力和心血。雨西每晚至少要到晚上十点左右才勉强将当日的事情处理完，而周六周日去公司加班加点更是家常便饭。

正因如此，雨西和欢颜虽已俨然是一对情侣，却完全没有享受到正常情侣应有的旖旎生活，甚至连约了吃顿晚饭都经常黄掉。经常是欢颜周末去雨西办公室等他一起晚餐，可是等欢颜无聊到在他办公室的三人沙发上一觉睡醒，雨西仍在电脑前奋战不息，毫无倦意。

每每这时，雨西就会非常抱歉，他会先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轻轻抱住欢颜，亲吻她的脸庞。甜言蜜语从来不是雨西的强项，但欢颜也从来不是那种注重形式外表的肤浅女孩，她会安静地趴在雨西温暖的怀中，默默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心里觉得好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