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所以我逆水行舟 第75章 了不起的迈克

怔了一会，欢颜走进厨房站在雨西身后，用手臂环抱住雨西的腰，将脸紧紧贴住他宽厚的背，柔声说：“雨西，你从没有让我失望过，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我心中的英雄。”

雨西的背脊一下子就僵直了，自懂事以来就从来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滋味的他，再也无法隐藏心中汹涌的泪，他不敢有任何动作，更不敢回头，他一任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流，借此掩饰在他脸上疯狂流淌的泪。

两个人维持着这个亲密的姿势许久，雨西才稳定好自己的情绪，假借着去关水龙头，悄悄地抹去脸颊上纵横的泪水，“我知道你对我的心。”

还有半句雨西没有说出口，而是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可惜我终究还是要辜负了。

听雨西这么一说，欢颜放下大半的心，又紧紧抱了雨西一下，“我先去洗澡，回头再聊。”

“去吧。”雨西仍是不敢回身，怕自己的狼狈落入欢颜的眼中，一直听到欢颜的脚步声远去，他才敢转过身来。

如何开口向欢颜解释最近发生的一切，其实这个问题他已经整整考虑了好几天，却始终找不到最佳方案，而他曾经以为自己神经足够坚强，但他在看到欢颜笑容的那一刹那，所有的伪装几乎土崩瓦解，这个他爱了二十多年，占据了他生命三分之二时光的女子，如今却要生生逼他放手，对雨西而言，这原本就是一件太残酷、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欢颜虽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孩，但她却有自己看问题独到的穿透力，如果只是简单的回避亦或说谎，那根本就无法瞒过欢颜的双眼。

雨西知道自己无法逃避一辈子，就算结果只能是离开，他总要给欢颜一个足够份量的理由才好。雨西终于将自己的心情收拾好，努力恢复到平常的一脸冷清。

“雨西，要喝茶吗？”欢颜把头伸进书房，刚洗完澡的她身上满是芬芳，白皙的脸蛋看上去尤其水润光滑。

雨西贪图地闻着空气中那股好闻的味道，“好啊，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不一会，欢颜端着托盘进到书房，一人倒了一杯俨俨的龙井，好整以暇地在沙发上一坐，微笑地看着雨西。

“子航下午和我商量，让我临时身兼二职，恐怕接下去的半年里我都会更忙些。”欢颜将自己的最新工作情况先做了汇报。

“你是商学院出身，管理调控资金对你而言算是专业范围之内，至少也是学有所用吧。而且我知道凌雨东的投资管理公司已经和熙琰签好战略合作协议，你完全可以和他一起商量，你负责把控好风险点，具体投资行为的决策你交给凌雨东做就好，在投资方面，凌雨东可是行家里手，更何况这关系到你，不怕凌雨东不打醒十二万分小心。”谈到工作，雨西绝对思路清晰，有条有理，“Andrew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充分调动起每一个人的能力，并将之最大化。如果纯粹以你的工作能力来说，仅仅做行政助理其实是低估你了。Andrew既然对你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显然他对你很有信心，他相信你能应付得了。”

“哦，你对我也这么有信心？”欢颜一挑眉，眼中又绽放出几分光彩，听到他人的称赞尤其是来自身边人的称赞，心里总是很开心的，“你那头怎么办？熙煜那边你就放得下？”

该来的总是要来，雨西深深吸一口气，将身子往沙发更深处埋去，一边挑选着措辞，一边观察着欢颜的表情，“撇开私人恩怨不谈，在海外设点布局，最佳负责人肯定是Vivian，以她家族在欧美市场上的影响力，想帮助熙琰开拓海外市场易如反掌。但若是放弃Vivian的家族助力，仅仅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要想打开海外市场的大门，绝非易事。如果熙琰要想在国际上站稳脚跟，必定要和外资联手，甚至还需要做出一定的妥协，这样才能取得双赢的结果。熙琰虽早已不是我一个人的熙琰，但它对我来说仍然是生命中极其重要的部分，欢颜，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

将这些话说完，雨西真是都快要被他自己感动到了，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在非常时刻，每一个人都能够成为最佳演员，而且还不需要排练。

“雨西，你说的这些我心里都明白，我只是舍不得和你分开。哎，也不知道你要去纽约多久，而且又是和那个巫女一起共事，我只怕你受委屈。”

巫女，好，这个外号起得好。雨西在心中对自己苦笑，这个时候，自己居然还有心思想到这些。

“我受委屈那倒还不至于，其实说句真心话，她若不用和你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倒是可以少受很多委屈。也难怪你叫她巫女，Vivian行事确实有些乖张。”雨西轻轻揽过欢颜的肩膀，将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胸膛，轻声叹息道，“欢颜，你要相信，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在哪里，都是因为我太爱你的缘故。”

“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点。”欢颜顺势将雨西抱紧，“只是恐怕我俩有好一阵子不得不隔着浩瀚的太平洋了。时间就那么紧，非要赶在农历新年前去纽约吗？过完这个年不行吗？”

“你也知道，西方最重要的节日是圣诞和阳历新年，而熙琰上市的日子早已定了下来，就赶在大年初一这天，也是为了讨个新年新气象的口彩，我怎么着也要在上市之前把那些必要的准备工作做好，毕竟对我来说，熙琰上市至关重要。你放心，回头Andrew来纽约敲钟，一准会把你也带上。”

雨西口中安慰着欢颜，自己心里却着实没底，这场爱恨纠葛到底啥时候才是个头，他看不到任何前景，他能够做的就是将这场戏继续演下去，继续演到极致，演到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是在演戏为止。当他彻底没有了心，也就不会心痛了。

与此同时，子航正在和Vivian在网上聊天。子航非常直接，没有任何迂回和拐弯抹角，一上来就问Vivian，是不是存心为了和欢颜过不去而非要找雨西做副手。

Vivian在电脑前冷笑连连，“既然你一定要这么想，我如果否认岂不是让你失望，好吧，我承认就是。”

“欢颜是个好女孩，你何必非要为难她？”子航平日里并不会与人说话这么直白，他一般会用一种很能够被人接受的方式婉转地说出他的观点，或许是因为事涉欢颜，他竟是如此沉不住气。

“好吧，只有她是好女孩，我是坏女孩，这样总行了吧。”Vivian真心想不通，楚欢颜的身上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凡是接近她的异性都会被她一网打尽，就连性取向始终模糊不清游走在边界的徐子航都会莫名就成为她的裙下之臣，这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子航对着电脑屏幕轻轻叹气，“中国有句俗话说得好，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有一句话叫十步之内必有芳草，Vivian，你为何苦苦执着于一个幻影，不肯让自己的心灵获得新生呢？Leon虽好，但他从头到尾只爱欢颜一人而已，你难道还以为会出现什么奇迹吗？”

隔了很久，屏幕上都没有对方的回复，子航刚把鼠标移到叉叉处想下线，屏幕上出现了新的一行字，“你想听一个很古老很悲伤的爱情故事吗？”

“当然有兴趣，但闻其详。”子航还发了一个期待的表情。

“你知道我父亲当初为什么非要我嫁给那个混蛋卡尔吗？这绝不是出于你们想象中的政治原因，恰恰相反，这是出于爱，一段无望的爱，因为卡尔是父亲初恋爱人的儿子，他那一辈没能够实现的婚姻，他希望由我来帮他实现。”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吧，故事还是需要从头讲起。你大概并不知道我是意大利裔的美国人，我们家族是从我爷爷那辈开始移民来到波士顿的。我相信你一定看过《God FAthER》和《GREAt GAtSbY》这两本小说，我可以毫不讳言地告诉你，我的父亲就是迈克和盖茨比的混合体。我爷爷年纪轻轻从意大利来到波士顿，赤手空拳，即没有学历也没有背景，他只能在码头做些体力活维持生计，后来因为他为人豪爽仗义，码头工人尤其是意大利裔的工人开始一点点自发地凝聚到他周围，我爷爷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码头工人逐渐变成当地一个有话语权的人，也就是大伙口中俗称的教父。我父亲就是在爷爷成为教父后出生的，也巧，父亲的名字就叫迈克。当时家里的条件已经大为改观，生活不再拮据，爷爷那时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让父亲这一代人洗白后跻身上流社会，成为社会名流的一员。为了实现这个心愿，爷爷非常重视我父亲的教育和培养，父亲从小到大就读的都是私立名校，和波士顿当地名流的孩子们一起读书。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进mIt吗？因为那是我父亲的母校，他多年前也是mIt毕业的，在我们家，进IVY学校是家族标准配置，我的堂兄弟姐妹们不是已经哈佛毕业就是还在耶鲁就读，再寻常不过了。”

“虽然美国是个移民国家，历史也就三四百年，但波士顿却是美国最古老的城市之一，而且这个城市最引以为豪的也就是它所具有的那种新英格兰人的欧式文化传统，而在波士顿特定的上流社会阶层和圈子里有着大家熟知的所谓’波士顿婆罗门’,他们大多是早期英国移民的后裔，门第观念极重，外人绝非想混就能混的，最要命的是，他们居然还拥有他们圈子里独特的口音。更要命的是，我父亲就这么不幸，读大学时爱上了福布斯家族的一位LAdY，这位LAdY的名字我就不详说了，姑且先用小c称呼她吧。而父亲踏实认真的生活态度也深深吸引了小c，于是两位身处完全不同生活环境家庭背景的年轻人不顾一切地相爱了。可是，谁都知道，波士顿婆罗门几乎是从不与外人通婚的，更不要说和完全与他们不在一个社会阶层的意大利裔家族通婚，尽管当时我们家族的财富已经非常可观，但是在他们眼中，平民就是平民，是无法和他们这些贵族搭上关系相提并论的。”

子航彻底被Vivian所叙述的故事吸引住了，他只知道Vivian家族管理着美国排名非常靠前的基金公司，掌握着数以亿计的资产，不仅在波士顿地区声名显赫，就是在全美范围内也是赫赫有名，却不知道在巨大财富背后也曾经有过辛酸的岁月和回忆。

屏幕上文字出现的速度有些放慢，显然Vivian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整理自己的思绪，努力将这个显然有着悲剧结局的爱情故事讲完整。

“你父亲没有为他的爱情抗争过吗？他难道就认命了？”子航问道。

“当然不是，在我们意大利人字典里根本就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我父亲不顾我爷爷的劝阻，那时的父亲年轻气盛，在他眼中，世界上不存在不可能的事情。当在他从mIt毕业后，他带着玫瑰花独自去到对方家里求婚。可悲的是，父亲的行为非但没有得到对方家族的半分尊重，反而当着小c的面狠狠地羞辱了父亲，并当场告诉父亲，小c早就已经和另一个家族的一位男性继承人订了婚，让父亲趁早死心，不要再去纠缠他们家的小姐。”

“事后小c流着眼泪对父亲说，她爱的人是他，然而她却没有勇气离开家族和父亲私奔，所以她只能够接受命运的安排，她不能和父亲在一起，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和家族为她挑选好的门当户对的那个人结婚。父亲一直是个性格刚毅的人，Andrew，如果你仔细看过《God FAthER》中饰演迈克的艾尔帕西诺的眼神，你一定能够想象我父亲的样子，但是，那一次我父亲哭了，他求小c不要离开他，他求她给他几年时间，他会带着满满的财富、多到数不清的财富来迎娶她，他会给她最多的爱和最幸福的生活，他一定会达到对方家族同样高的社会地位。但是，小c没有等到父亲成功的那一天，小c大学毕业后就嫁给了家族早已为她挑选好的丈夫，她的丈夫英俊而且富有，是当地某望族的继承人。父亲从未对小c死心，等他赚到他人生中第一桶金回到波士顿，等待他的却是小c已经嫁为人妇的消息。父亲仍然没有绝望，他购买了新的房子，就如同《了不起的盖茨比》书中所描写的一样，我家和小c的家隔着一个安宁沉静的湖，只要站在我家的码头边或是阳台上，就能够看到对岸那幢建筑中闪闪的灯光和隐隐约约活动的人影。”

“父亲一直在等小c回心转意，他告诉小c说这一生他只爱她一个人，父亲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想博她一笑而已。小c哭着求父亲忘了她，因为她绝不可能离婚的，离婚这种行为是不可能在她家族发生的。尽管她嫁了位多金英俊却混蛋透顶，到处拈花惹草的富家公子，她仍然是没可能离开她丈夫而和我父亲在一起的。”

“年复一年，父亲终于绝望了，他娶了我的母亲，一个爱他更胜过爱自己的女子。后来，小c再次怀孕了，生下了卡尔。哦，我忘了说，小c以前怀孕过两次，遗憾的是，前两次都流产了。此次生产之后，小c原本就非常虚弱的身体病倒了，而由于长期不愉快的精神生活和家庭生活更是导致小c得了极其严重的产后抑郁症。那时候，母亲刚好生下了我，父亲本来希望小c可以做我的教母，她却主动提出要和父亲结上一门娃娃亲，让她的儿子卡尔娶我为妻，也算是圆了她和我父亲未能够实现的心愿。”

文字到了这里停了下来，许久屏幕上都没有再继续出现新的内容，虽然只是看到屏幕上的英文字母，子航却能够深深体会到Vivian这一刻的伤感和喟叹。

“了不起的迈克，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能够形容我现在心情的语言了。”子航回复道。

“故事并没有结束，最悲伤的情节还在后面。卡尔的父亲四处留情，在外面养了不少情人，卡尔母亲患病后他非但不思悔改，反而越发变本加厉，最过份的是他竟公然带着情人回家彻夜狂欢。至今我都还留有那时的记忆，湖对面那幢金碧辉煌的建筑里似乎永远都响彻着音乐，似乎永远都充斥着无数俊男靓女。抑郁症本已将卡尔的母亲折磨得痛苦不堪，而卡尔父亲荒唐的举动彻底将她击垮了，在一个据说是风雨大作的夏日夜晚，卡尔的母亲选择了投湖自尽。她留下了一封遗书，遗书中她说此生最悔恨的便是年轻时没有勇气离开家庭和父亲在一起，为了弥补她的错失，她将卡尔托付给父亲照顾，并再次强烈表达了希望两家联姻的心愿。”

当故事叙述到这里，vivian已是泪流满面。

“vivian，这个故事是你父亲告诉你的吗？”

“这一段往事是我的母亲告诉我的，那时因为卡尔的荒唐行径，我抵死不肯同意这门婚事，母亲为了说服我，迫于无奈，才拉着我的手，流着眼泪告诉我这个充满了浪漫也充满了悲伤的爱情故事。其实，母亲并没有逼着我嫁给卡尔，她只是希望我了解，父亲绝不是不爱我，更不是简单的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在这份婚姻约定背后有着一份浓到化不开的深情。”

“可是即便如此，你还是不爱卡尔，不是吗？你的脾气秉性和你父亲如出一辙，比如你爱leon，就好像从未打算改变这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