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所以我逆水行舟 第7章 算不上惊喜的重逢

史依婷走了，留下一张空荡荡的床。史依婷的离去在商学院沸沸扬扬传了一个多月后也逐渐归于平静。毕竟都还是一些20岁左右的年轻人，再大的事过一阵自然就成了陈年往事，除了欢颜她们四个，整个年级里已经没有人会再主动提起和想起史依婷这个名字。即便是杜维，也已经从感情打击中慢慢恢复过来，还听说他成功挽留住了他的初恋，现如今，室友们已经直接称呼那位女生为杜家嫂子了。

可是对203寝室剩下的四个人来说，陡然失去一个伙伴的生活确实不是在短时间内就能够习惯的。本来一直觉得拥挤不堪的寝室，却因为突然少去一人变得莫名空旷起来。为了不让彼此触景伤情，大伙一致同意将原来塞在各自床底下的行李箱集中堆放到史依婷的那张床上，努力将那床铺满，这样大伙就不会因为看到那张空荡荡的床而伤感。

经过这次事件，四个女孩仿佛一夜间成长起来，而四个女孩之间的关系，也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欢颜和斐斐是上海本地生，文化背景相同，一向都走得比较近；孙慧和赵颖是外地生，一个来自山东烟台，一个来自四川成都，便也很自然地结伴。不知是不是欢颜的错觉，赵颖自被史依婷爆出暗恋许念后，就和自己逐日疏远起来，尤其是看到许念正式开始追求欢颜，如此不遗余力，她对欢颜的态度更是冷淡了几分。

好几次，连斐斐看出一些端倪，忍不住私底下问欢颜，“阿颖最近是怎么了，老是针对你，你啥时候得罪过她吗？”

欢颜不是喜欢背后嚼人舌头的性格，虽然心里很想让好姐妹帮忙分析一下，可是仔细一想，她还是决定保持缄默。

“我也不明白呢！阿颖最近好像情绪波动很大，我也很想知道原因。”

“我听阿慧讲过，这一阵仪表学院97级有个男生在追阿颖追得可凶了，还说那人是阿颖的成都老乡。”

“哦，真的吗？”欢颜心里为阿颖开心，“进行得如何啦？”

“我也就只听阿慧提过一次，后来再没聊起，不过根据我的观察，阿颖不像陷入情网的样子。倒是你，你老实交代，你和许念如今到底算进行到哪一步？牵小手？抄小腰？还是更上一个台阶了？”

欢颜被斐斐说得不好意思，忙解释，“你别乱讲呀！我和许念可是纯洁的友谊关系，最多，可以用soul mate来形容吧。”

聊到许念，欢颜的心里不是不愧疚的。

许念自从对她表白后，这学期以来，他绝对可以称得上史上最佳蓝颜，没有之一。

“Soul mate，sounds good!你确认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吗？我看是许念把你宠坏了，你就不怕伤了人家的心。”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必一往情深。”欢颜轻声唱着，“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在每一个梦醒时分。有些事你现在不必问，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你少来啦！唱首歌就算唬弄过去了吗？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心里的他不是他。我没说错吧。你有你的执着，你有你的坚持，我只希望你的坚持不是错误和盲目的。”

不会的，我的坚持不会错的。欢颜在心里这样说。

这学期在惊心动魄中开始，在平淡无奇中宣告结束。

欢颜在临近放假的时候收到了一个对她而言天大的好消息，她心心念念始终坚守的那个他—凌雨东会在这个夏天回国去某国际知名投行实习三个月，而实习地点就在上海。

当雨东在Icq上告诉她这个消息时，她差点没乐得从椅子上蹦起来。接下去的几天更是每日里哼着小调一脸春风，这份喜形于色连室友们都看得明明白白，许念更是全然落入眼中。

回家前一晚，许念约欢颜出来，拐弯抹角地问，“欢颜，假期里我约你出来玩，你会答应吗？”

“会呀，我们不是好兄弟吗。”欢颜随口回答。

“看你最近心情超好的样子，是不是假期里有什么特别的安排？还是你老爸老妈终于答应带你去美国旅游？”

“没有啦！我老爸才不舍得花那个钱呢，他老早就说过了，他只负责我国内游，出国游等我自己挣钱了，想去哪儿都行。”

“那假期里，我们约个时间去江浙一带逛逛，你没问题吧。”

“这个假期恐怕不行，雨东要来上海实习，我怕抽不出很多时间。”欢颜心情实在太好，毫不设防。

“雨东？”许念轻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貌似是第一次听到，却有说不出的熟悉。

欢颜突然反应过来，语气不由得期期艾艾起来，“凌雨东，是我老爸世交的儿子，7月他会从美国斯坦福回上海实习一阵，我身为地主，总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这名字听着熟悉得很，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有个在麻省mIt的未婚夫也叫凌雨啥的。”

“你说雨西呀，我可没承认是他未婚妻好伐。他和雨东是亲兄弟，确切地说，是双胞胎兄弟。”

许念在心中哀叹一声，没料到自己的竞争对手竟然这么强，一个在mIt不说，居然还有一个StANFoRd Guy，许念瞬间有被Ko的感觉。

欢颜见许念情绪陡然低落下去，也觉得于心不忍，便想着换个话题，“对了，你看到哥哥张国荣演唱会的海报了吗？记得你最喜欢他的歌了，你会去看现场吗？”

“当然要去，我等哥哥的演唱会都快等傻了，这次绝对不容错过！我们一起去，好吗？票子我来搞定。”

“票子一定很紧张也很贵吧，你负责买，回头我把钱给你，不过你不要买太贵的那种喔。”张国荣也是欢颜最喜爱的歌手之一。

说到张国荣，许念立刻就来了兴趣，“这个你放心，我不会坑你的。我们都是穷学生，内场票肯定买不起。不过我高中有个兄弟的妈妈好像很有渠道，以前高中时经常可以拿到免费的票子去看演出，这次回家我还得找他帮忙，免费票子肯定不指望，外场票里拿个好位置就很满足啦！我办事，你放一百个心。”许念心想，自然是我请你去看演出，怎么可能让你掏钱呢。

“我晓得你能量很大的，那我就在家等你好消息。”

送欢颜回寝室后，许念独自一人在操场上走了好几圈，凌雨东这三个字仿佛三块大石头，紧紧压在他的心上。

一直以来，他的猜测他的疑惑，在这个名字前似乎都有了解答。欢颜绝不讨厌他，却始终只当他是朋友是蓝颜，唯一的原因只可能是欢颜心中另有其人。

他曾用凌雨西的名字试探过欢颜多次，每次欢颜都是一副无辜表情，可是今晚却完全不同，她说起凌雨东时，整张脸都焕发出了光彩，他甚至能看到她眼中闪动着两簇光芒，原来，欢颜心仪的人是这一位呀。

孪生兄弟，据说都是心有灵犀，互有感应的，兄弟二人又都和欢颜青梅竹马，那么，同时爱上欢颜也就不足为奇了。

许念在校园里走了许久，当他发现自己竟然是徘徊在欢颜寝室窗下时，他放弃了挣扎，终究还是爱她，即便她的目光不曾为自己逗留，更不会为自己发光，可是，他仍然心甘情愿留在她的身边，呵护她，照顾她，为她的忧而忧，为她的乐而乐。

想到这里，他的心反而踏实了，转身往自己宿舍楼走去，路上迎面碰到刚回来的赵颖。

自打史依婷爆料后，两人虽是同班同学，却都有意无意地尽量少接触对方。但这样迎面碰到，不打招呼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这么晚才回去呀。”许念随口说道。

“很晚吗？你不也是这么晚才送欢颜回去。”赵颖停了下来，双目炯炯，望着许念。

许念突然发现，自己很难解释，总不见得说自己思念太浓，才跑到欢颜窗下睹物思人，多没面子呀。

他只好扯扯嘴角，算是默认吧。

刚想继续往前走，赵颖却又开口了，“许念，欢颜答应做你女友了吗？”

许念只好收住脚步，苦笑一下，“说实话，没有，但是我有信心。”

“欢颜并不适合你，更何况，欢颜只怕心里已经有人了。”

“欢颜怎么看我，我都欣然接受。”

“在你眼里，只有欢颜；就像当初婷婷眼里只有杜维一样。”赵颖的话带着一丝苍凉。

许念心里一凛，收起笑容，正色道：“不一样的。我不会伤害欢颜，也不会伤害自己，我不会去做这么无知又无谓的事情，徒然害人害己罢了。”

赵颖深深看他一眼，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却仅仅是轻轻一声叹息，“我已经失去一位好友，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包括欢颜，也包括你。欢颜看上去柔弱，我却知道她有着一颗超级强大的心脏；你看上去洒脱，其实，你绝没有你表面这么洒脱。”

说完，赵颖便笔直向前走去，留下许念站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

假期终于来了，最让欢颜愉悦的不是暑假，也不是期末考试漂亮的分数，而是明天凌雨东就将要降落在上海虹桥国际机场，而她，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

雨东飞机到达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多，楚爸爸答应欢颜，他们父女二人一起去接机。这一整个上午，欢颜忙来忙去只忙一件事情，就是如何打扮自己。

床上铺满了各色裙子，碎花连衣裙吧，嫌不够洋气；白色小吊带吧，怕太过暴露不够有气质；t恤中裤吧，又觉得不够妩媚。总而言之，这几十件衣服，愣是找不出一套满意的。欢颜的心里说不出的沮丧。

楚妈妈看在眼里，心里比谁都明白，自家女儿是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以前什么事都要问个为什么的小姑娘。

楚妈妈从衣柜里取出一件衣服，递给欢颜，“都试一上午了，还没决定吗？要不试试看这件吧。”

欢颜被老妈说得脸都红了，“老妈，没有啦！就是这些衣服都太孩子气了，不是很适合么。”

到底是上海女孩子，和妈妈发嗲那完全就是本能。

接过妈妈递来的裙子，微微展开，欢颜就忍不住惊叹，“好漂亮的旗袍！”

迫不及待换好，走到镜子前一照，欢颜自己都呆了。镜中的少女长发垂肩，巧笑嫣然，尤其是身上这件黑色蕾丝旗袍，更是衬得自己红唇雪肤，格外妖娆。

“原来我家欢颜这么漂亮！”连老妈都忍不住赞叹，“你放心，准保你雨东哥哥看到你就目不转睛。”

“老妈！”欢颜越发脸红，“哪有象你这样调戏自己女儿的妈妈，简直就是为老不尊。”

楚妈妈虽然平日里严肃刻板，其实自己女儿的心思，她看得可是比谁都清楚。

而且，楚妈妈也和楚爸爸私下讨论过，凌家两兄弟都是出类拔萃的优秀青年，又都对自己女儿爱慕有加，女儿嫁给谁会更幸福些呢？

二老心中的不二人选当然是凌雨东，毕竟雨东阳光开朗，个性随和讨喜，雨西则沉默忧郁。其他条件都不论，若仅从性格上打分，雨西分数大大低于雨东。

“时间过得真是快呀，你和雨东也有三年多没见到了吧。”

是啊，已经三年了呢。

虽然平时通过网络、电话一直都有联系，可是，毕竟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如今，三年的时光滑过，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滑过，他可还是她心中的那个样子，他可还是她心中的他？

在期盼和忐忑中，欢颜来到了机场，国际到达处并没有很多人，楚爸爸和欢颜很轻松就站到第一排，正对着旅客出来的那条通道。

远远地，有个熟悉的身影愈来愈清晰。白衬衫，牛仔裤，如此简单的装束，却掩不住脸上勃勃英气，说实话，帅哥真心是无需过度包装的，越是简单利落的衣着越是衬托出帅哥的本真。

“楚叔叔。”雨东挥手打招呼。

欢颜只觉得眼中充满了雾气，越是想把他看个清楚，越是看出去一片模糊。

“欢颜，你也来啦！”雨东很是惊喜，对着欢颜伸开双臂。

“雨东。”欢颜浑身所有的细胞都在呼喊这个名字，看到雨东张开双臂，她完全忘却了老爸还在身边，完全抛开了女生所有的羞涩，将自己投入那个怀抱，想象中无比温暖的怀抱。

“欢颜，你越长越漂亮了。”雨东紧紧抱住这个娇小的身躯，这么长久的思念，这么长久的压抑，都宣泄在这拥抱中，“欢颜，我真的好想你。”

欢颜完全被幸福感淹没了，她刚想说我也是，耳边突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这就是东东口中一直念念不忘的欢颜妹妹吧，果然美丽动人。”

欢颜的笑容瞬间冻结，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只见从雨东身后转出来一位女子，身材高挑，风姿绰约。

“你好，我是东东的同学，也是来这里实习的。我叫夏晴，夏天的夏，晴天的晴。”她一边做自我介绍，一边向欢颜伸出手来。

雨东身边有女生，而且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女生。欢颜毫无思想准备，只是茫然地望着雨东，心中的寒意一点点逼上来。

雨东紧紧拉着欢颜的手，对楚家父女介绍，“这位是我大学同学夏晴，这次我俩正好同时拿到去高盛实习的oFFER，便一起过来了。”

他又转向夏晴，“这是楚叔叔，这是欢颜。”

夏晴一脸微笑，见欢颜完全没有和自己握手的意思也不以为忤，伸出的手优雅地缩回去捋了一下散在额头的发丝，对楚爸爸略略弯腰，“楚叔叔好，这次麻烦到楚叔叔，真是不好意思。”

欢颜有些反应过来，她用力挣脱雨东的手，用自认为很得体的声音向夏晴打招呼，“夏姐姐好。”

可是为什么，她的声音听上去如此甜腻，完全不是她平日的风格。

楚爸爸接过行李，“雨东，好久没见，越长越精神了。今天你啥安排，是先回我家吃饭还是先回你那边放东西呢？你楚阿姨可是替你准备了一桌子的菜。”

原来，凌家二老早已未雨绸缪，在上海近郊购买了一套别墅，就等着孩子们住到上海时可以派上用处。

“这次回国要住上一阵，所以带回来的东西也多。我们还是先回去放一下行李，晚上再去叔叔家叨扰一顿晚饭，楚阿姨的手艺我已经想很久了。”雨东永远是这么礼貌得体。

“这样也好，坐了这么久的飞机，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楚爸爸拉着行李往外走，欢颜紧紧跟在爸爸身后，她只想尽快逃离这里。她的心中满是委屈和悲哀，至于为何委屈，为何悲哀，她已经顾不上去深究。

去往凌家别墅的出租车上，雨东一直在和楚爸爸聊着他在国外的生活点滴，而欢颜则始终眼望窗外，极其沉默。

“欢颜，上午你还兴奋得要命，怎么这会见到你雨东哥哥，反而没有声音了呢？”楚爸爸调侃自己的女儿。

自从见到夏晴，尤其是得知实习期间夏晴居然和雨东同居一处后，欢颜一直在致力于维持自己看上去比较自如正常的面部表情，现在听老爸这么一说，脸上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表情瞬间崩塌，她毫不客气反驳回去，“老爸，你老花眼了吧。我只是很仰慕斯坦福大学，很想看看传说中的斯坦福精英都是如何英伟高大，哪里来什么兴奋。”

“欢颜妹妹发现象我这种所谓的斯坦福精英不过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还一脸青春痘，怕是大为失望了吧。”不等雨东答话，夏晴已经边笑边开始自嘲。

听夏晴这么一说，欢颜忍不住转过头去，对夏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她脸上明明光洁如瓷，哪里来半颗青春痘么。

“夏姐姐就不要这么谦虚了，你脸上若能找出半颗青春痘，我就不姓楚。”欢颜向来也是牙尖嘴利得很。

“欢颜妹妹说真的？”夏晴撩起刘海，指着一处额头说，“喏，这里就有一大颗。看来欢颜妹妹要改姓了，要不姓凌怎么样？”

“夏晴，你大概是飞机上咖啡喝多了，怎么像个话唠一样。”雨东连忙截断夏晴的话头，柔声安慰欢颜，“欢颜，夏晴她是Abc，从小在美国长大，和国内女孩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她一向乱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欢颜抬眼看看雨东，雨东一脸真诚，一脸阳光，对着她微笑。

“夏姐姐自然是在和我开玩笑，雨东哥哥，你不用这么紧张。”还有半句欢颜没有说出口，而是放在了心里，我又不能把她怎么样，你犯得着如此急着解释撇清吗。

说话间，已经到了位于西郊的凌家别墅。

由于并不确定全家入住的时间，所以内部仅仅是做了简单装修，墙面粉刷了一下，还有几件宜家风格的家具。好在三层楼面均有卧室，雨东安排夏晴住二楼，自己则选择了一楼。

楚爸爸原想留下来帮忙一起收拾行李，却被雨东坚决阻止。雨东说没有让长辈给小辈整理东西的道理，而且自己多年来在国外，早已经学会如何照顾自己。

见雨东如此坚持，楚爸爸也只好做罢，便对着欢颜说：“欢颜，你留下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手的地方，回头再带雨东他们回家来吃饭。”

欢颜心里一团乱麻，按现如今网络上时髦的说法，就是有一万头草泥马在胸腔中奔腾。她只想找个没有人的角落去大哭一场，去发泄一下。没料到却被老爸点了将，她真是哭笑不得。

没等她开口拒绝，只听雨东在说：“楚叔叔，你放心，我不会累着欢颜的。”

欢颜再也忍不住，朝着雨东怒目而视，却见雨东向她眨眨眼睛，说不出的帅气英俊，欢颜顿时就泄气了。

楚爸爸离开了，偌大的别墅里只留下三位年轻人。

夏晴和雨东在各自的房间里收拾行李，而欢颜，则是坐在空空的客厅里发呆。她的鼻子一阵阵发酸，她小小的心灵仍无法从雨东身边有夏晴这客观现象中苏醒过来。

她的雨东哥哥，她从小叫到大的雨东哥哥，她以为会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的雨东哥哥，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陌生，如此讨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