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辅领命!”
此言一出,五军营营中士卒,顿时炸开了锅。
喧闹之声四起!
张辅是谁?
五军都督府大都督!
所有的大明军队,无论是步军,还是骑军,亦或是水军,还是其他。
只要是大明军队,那在名义上,全部都要受大都督节制。
同时,张辅还是大明不败战神,四朝老臣,军方旗帜!
现在,五军营的士卒听到了什么?
大都督竟然说领命?
谁能号令大都督?
难不成,是陛下驾临?
一瞬间,营中喧嚣而起,几乎是不可遏制。
所有中层将官,都在竭力维持,但幸好五军营士卒军纪严明,无人敢擅自脱离队伍,独自走动。
只是这喧闹之声,一时之间是很难压下去了!
明军大营营门口,左哨军都督何骏,看着弯腰行礼,头发花白的的英国公张辅。
眼眶通红,泪水,却已是在不知不觉间落下。
这位平时冲杀战阵都毫不眨眼的铁血汉子!
这位宁死都不愿松口服软的铮铮傲骨!
却在此时,泪流满面!
何骏不会忘记,在那尸山血海的战场之中,在那血流漂杵的地狱里,是英国公张辅一步一步将他背出。
正如何骏自己所言,他欠英国公一条命。
所以,不论英国公何时要他何骏的命,何骏都在所不惜,无所畏惧。
何骏自诩勇武无双,平时谁都不服,但英国公,他是打心眼里佩服!
大明军中,再没有一人,能比得上张辅的功勋。
当今天下,能让其真心下拜的,除了陛下,就只剩下眼前这个垂暮老人。
他是何骏心中的信仰,是大明的军魂。
所以,当他听到陛下越过英国公,任命一下小小的于谦为北伐行军总管之时。
何骏怒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其他同僚都不敢说,那就我何骏来说!
于谦是个什么东西,他凭什么领这个北伐行军总管!
何骏不会接受!
但是现在,看着心中的战神躬身行礼,那苍老的身躯,那花白的头发。
英国公,也老了!
猛然之间,何骏突然明白了什么!
心中的郁结悄然尽散,他抬头,跟随着前方的英国公,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末将何骏!”
“谨遵于侍郎军令!”
“如有所命,莫敢不从,誓死方休!”
此刻的于谦,迅速下马,率先来到英国公面前,托举起他的手腕,随后,想要拱手回礼。
但却被英国公悄然避开,退到了一旁。
英国公这一退,出现在于谦面前的,就是刚才出言辱骂自己的左哨军都督何骏。
此刻,正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于谦立刻上前,亲手将其扶起。
“何将军,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何骏起身之后,并未言语,只是抱拳,随后默默退到一旁。
此刻,两军将官列居两侧,中间空出一条宽敞大道,直通大营中军大帐。
于谦看着这一路坦途,又看着四周巍然矗立的明军将官,眼眶不由得微微湿润。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啊!
武夫粗犷,但他们行事,却多重情义,有热血,有担当!
看看何骏有难三千营将官毫不犹豫的跪地求情吧!
看看中军都督王远不惜胡搅蛮缠也要救何骏一命疯狂吧!
看看愿意一命还一命的铁血硬汉,看到心中战神拱手行礼,白发横生后的悲凉痛哭吧!
而朝堂上的那些人呢?
衣着华丽,冠冕堂皇,却又虚伪至极!
势弱群起而攻之,势强谄媚而附之。
真当是令人作呕!
此刻,于谦想起自己以前的想法,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可笑啊,真是可笑!
之前自己在奉天殿外,还特地拜见英国公,目的是什么?
实话说,就是于谦自己不够自信。
皇帝下诏,突然将如此重任托付。
于谦一时猝不及防,心中压力很大,他想要做好,想要不辜负皇帝的期望。
但是他又怕做不好。
北伐重任失败了怎么办?
后勤辎重运送不及时怎么办?
粮草调度供应追不上怎么办?
三大营士卒将官听调不听宣又怎么?
一切的一切,都压在于谦心头。
但是现在,于谦不怕了!
看看这一路坦途,看看这四周热切,自己又有何惧?
唯有全力而为,尽心为国罢了!
对此,于谦放弃拱手礼,反而抱拳,向着两侧将官,抱拳致意。
“大都督,军中可还有甲胄?”
“于谦既领北伐重事,自当与众将士别无二致!”
于谦说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
“穿上甲胄,于侍郎可不是文人,而是将军了!”
英国公笑着开口道。
“那于谦就当一个能识文断字的将军吧!”
于谦笑着说道。
“哈哈哈哈哈!”
“好!来人,速速给于将军取来甲胄!”
英国公大吼。
“欸欸欸!”
“怎么回事!”
“不把我邝埜当人啊?”
“我邝埜到底是不是人啊!”
“英国公,你也太小气了吧,这取一副哪行啊?”
“我也要的!”
邝埜连忙走走上前,着急的开口说着。
“呦呦呦,邝尚书,邝尚书见谅!”
“取!必须取!”
“来人,去把营中最好的甲胄,给邝尚书取来!”
英国公说着。
“哎呦,大都督,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邝埜搓着手,兴致勃勃的开口说着。
“哈哈哈哈!”
“都是同僚兄弟,不用客气!”
“于将军,邝尚书,请吧!”
英国公摊手,就要将他们请入营中。
“欸呀,大都督,甲胄都给了,还叫我邝尚书呢?”
闻得此言,张辅顿时连连摆手,以示其错。
随后,转头招呼一众将官,众将士顿时会意,齐声开口:
“邝将军,请!”
邝埜见此场景,顿时连连抱拳。
“大都督,请!”
“众将官,请!”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一时之间,众将官笑声四起,齐齐跟上,一扫之前在营门处的压抑和不安。
这一刻,一众将官都感觉到了,这两位朝廷派下来的兵部大员。
和那些贪生怕死,只会耍嘴皮子的文官,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