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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皆寂！
这位老先生可大有来头，是大周帝国第一书院——云麓书院的院长——黄春霖。
当初女帝登基，各方不服，就是他以一篇文章驳斥天下人，又率领九百儒生在皇宫请命，汇聚天下气运于武周。
才堵住了天下悠悠众口。
女帝姬曌能够顺利登基，他功不可没。
姬曌登基之后也是投桃报李，将云麓书院提为天下第一书院，同时大力推行儒家思想。
黄春霖从不上朝，只醉心于教书育人。
今日竟然出现在了太极殿，还一反常态的斥责女帝。
令人咋舌！
黄春霖声如裂帛！
“陛下，岂不闻送皇子如送玉玺，六皇子前往突厥和亲，等于将传国玉玺拱手相让！”
“现在和亲队伍尚未走远，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宰相柳绯明妖言惑众，蛊惑陛下，德不配位，请罢其官！”
他说完环视其他朝臣。
“诸位大人，可记得《唐书》如何记载？弄赞惧，引兵退，遣使谢罪——这求饶姿态与今日何异？”
“如今我大周兵强马壮，国力昌盛，怎么反而要学纳贡称臣那一套？”
“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不行，我大周令万邦来朝，理应不和亲不纳贡，今日割皇子，明日就要割燕云！”
“当年匈奴单于歃血盟誓不过三载，就纵马踏破云中郡！”
“各位怂恿女帝和亲，其心可诛！”
“陛下，还请收回成命，迅速拦下和亲队伍！！！”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大儒黄春霖无差别的攻击所有人，他目光所及之处，群臣黯然无光，眼神躲闪。
“先生何出此言？”
女帝忍住心中愤怒，强颜欢笑道：
“如今我大周刚立，国内尚且不稳，此时外部绝对不能动乱。”
“皇子和亲也只是一时权宜之计。”
“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等国内太平，朕自会踏平草原，让其世世代代俯首称臣。”
“至于宰相大人，此事和她无关，一切都是朕之意。”
“陛下深思远虑，是大周之福，但皇子和亲，此事万万不可行！退一万步来说，纵然陛下是卧薪尝胆，直接派一宫女和亲即可，皇子乃正统，怎可落入他人手中！”
“恐怕六皇子刚到长城，守卫就变亲卫，国内诸侯更会北上勤王，草原立即变成大唐正统，天下必然大乱！陛下又如何谈安内？”
“放肆！”
姬曌脸色涨红，她不曾想到，自己已经给了老家伙如此大的台阶，对方不但不下，反而蹬鼻子上脸！
公主能和亲，皇子为什么不能和亲？
男人能做皇帝，女人就不能做皇帝？
说到底，你堂堂天下大儒，天下读书人的典范黄春霖不还是存有私心夹带私货？
你就是见不得女比男强！
脑海之中的字幕再度滚起。
【瞧瞧，嘴脸又露出来了，还是大儒呢，不还是这般龌龊狭隘的看法？】
【你还指望他们？夫为妇纲可不就是这些人绞尽脑汁写出来的东西？】
【真下头！普信儒！】
【一番言论无知又可笑，番茄小说看多了？动不动就起兵造反，清君侧匡扶正室？】
【看似引经据典，实则暴露了自己浅薄和无知，送皇子和亲只是常用的外交策略，维护边疆稳定，避免战争，到这位大儒嘴里就变成了“送传国玉玺”？这种水平，还大儒呢！！！可笑！！！】
【难道就看着公主和亲你们就爽了？还宫女？皇子是人宫女就是人了？】
【人人平等，宫女能和亲，皇子也一样！】
【不是，我们也没有看着公主和亲就爽啊！！！无论是谁，和亲就是一种耻辱！真正爽的是：我朝自我开始，不和亲不纳贡，不牺牲任何人换来和平，是宁碎玉门关前骨，不教胡马度阴山，是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哈哈哈，你们都是突厥的卧底吧？】
【就比如说你是突厥可汗，在你为了入侵中原苦思冥想之际，突然听到对面给你送了一个皇子，还正统的？而对面的女帝得国不正，国内正是民怨沸腾，你会怎么做？哎呀，好难选啊！】
【送皇子和亲是戳到了你的肺管子了？你还在**了是吧！】
姬曌心中冷笑，那几条看着刺眼的言论，就已经被删除。
得国不正，这四个字每次看到，她的心中都会生气无名怒火！
不是朕，大唐早就没了！
朕只是换了个国号，又怎么了，就得国不正了？
这李唐后裔，谁有朕这般雄才大略手段铁血？
送突厥一个皇子又能如何？
草原三十六部，早晚都在跪在朕的面前！
“黄春霖，此事朕意已决，不可再议！”
“退朝！”
姬曌转身就要拂袖而去，却又听到那黄春霖不但不收敛，反而声音更大，震的大殿房梁之上的积灰都是簌簌掉落。
“陛下若不收回成命，老夫就撞死在这大殿之上！”
“至少现在死，还不算亡国之臣！！！”
“！！！”
一瞬间，女帝姬曌只感觉血压上涌，胸口之中愤懑难平。
肺都要气炸了！
朕送个皇子和亲，就要亡国了？
你是亡国之臣，朕是亡国之君？
滑天下之大稽！
没了他一个六皇子，大周就不转了？
一个小小的六皇子，还能决定大周的命运？
还能决定朕这个千古一帝的命运？
酸儒！
腐儒！
蠢货！
这个曾为她血谏天下的老东西，此刻却像柄出鞘利剑，寒光直指她最痛的软肋。
若不是念在你当初从龙之功上，还能容你咆哮朝堂！
两番给足你面子，你还不知好歹，都开始诅咒我大周了！
女帝气极反笑。
“黄春霖，你是觉得朕的刀砍不动读书人？还是觉得你已经成为了我大周的脊梁骨？”
“你既然想死，朕就成全你！”
“来人，拿下此人，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整个大殿之上，一片哗然！
群臣虽然刚刚被黄春霖大骂了一通，可其说的的确有道理。
况且，再怎么说都罪不至死啊！
他一死，整个儒门群龙无首。
他一死，谁还敢犯颜直谏！
“陛下，黄先生罪不至死，还望陛下开恩！”
“先生或许语言有些过激，可却是毫无半点私心，都是为了大周啊！”
“黄先生，您就给陛下赔个罪吧...”
姬曌冷笑一声。
“再有求情者，和他同罪！”
反观黄春霖，并没有半分惧意。
眼神之中，复杂至极。
失望，不解，愤怒，无奈...
“不需陛下亲自动手，老夫自行散道。”
本就苍老的他，声音渐如风中残烛，身躯却越发挺直如松。
站在大殿之中，自袖口之中开始飘落烟尘。
“老夫当初助陛下登基，以为凭陛下的英明睿智，必可带大唐走向昌盛，哪怕是改了国号又如何，只要天下百姓能够安稳即可！”
“这天下在谁的手中，姓什么都不重要。”
“老夫犹记，陛下白马素衣叩太学时，曾指天立誓啊“宁碎玉门骨，不教胡马度”！”
“如今，老夫悔恨莫及！”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的双臂已经寸断，化成飞灰，两袖垂落，看上去悲惨至极。
可越是悲惨至极，那垂下的双袖，却越显得潇洒飘逸。
那一缕缕垂落的烟尘，仿佛如他的希望一般，风一吹，飘散无踪影。
一代大儒，散道而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