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念所行之 第33章 陈年旧事

假期一早起来，岑朝就在镜子前搭配衣服，两个人在一起也蛮久了，他却像是第一次约会时那样捯饬自己，两个人几乎没有在假期时一起闲逛过，他还挺紧张的。

岑朝千挑万选的搭配出一身衣服，最后又坐在桌前打理了一下头发，用夹板定造型，精致到每一根发丝，最后用发胶固定。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算满意。

出门。

他坐上车，接到周公子的电话，他接通，“干什么？”

“你起了吗？”

“起了。”

“这么早？”

少年口吻得意，“接我对象。”

“中午有空吗，出来玩。”

“中午得陪我对象。”

“那接过来一起呗。”

“我跟我对象想要私人空间。”

周柏林:“操——”

周柏林：“你这样也配有朋友？”

岑朝笑了声：“咱们不是天天在一起？”

“我跟她哪有单独时间约会。”

周柏林大吼：“你们两个不是天天在一起？？”

“你给我滚，以后你别联系我。”

那边瞬时挂了电话。

岑朝皱了皱眉，无奈地将手机揣进兜里。

等到学校门口，他站在树下等着她出来。

倪清漾在铃声响起以后第一个冲出教室，一路狂奔出校，气喘吁吁的跑出校门口看见站在树下的岑朝早已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她。

女孩喜上心头，欢悦地跑向他。

岑朝张开双臂任由她扑进自己的怀里，他顺势取下倪清漾的书包握在自己的手里，女孩身上还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十分乖巧。

“我想好我们先去干什么了。”她说。

“干什么？”

“看电影，我们还没有去电影院看过电影。”

“电影院太黑。”他说。

“大屏幕是亮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算了，换一个。”

倪清漾静下来想了想，灵光一现，“那我们去逛商场，买情侣装？”

听见情侣装三个字，岑朝来了兴趣。

他听见倪清漾说:“也不能是太大的商场，太贵的话我可能承担不起。”

岑朝敲了下她的脑袋，“傻子。”

“我又不是来祸害你钱的。”

岑朝带她来了市区的一家大型商场，这里面的衣服多数都是有样没质的，卖相看着不错，但都穿不了多久，岑朝对穿的要求很高，所有商场以及专卖店他都了解一些，他大部分的衣服都是在小众高奢潮牌店买的，没来过商场。

倪清漾直奔着一家暖色调的店里跑过去。

她抬眼看见墙上挂着两套衣服，男款是淡蓝纯白配色的插肩袖的宽大t恤，女款则是短短的小款，倪清漾看着那两件衣服眨巴眨巴眼睛，岑朝说道:“喜欢就试试。”

店长打量了一下小姑娘，“小美女穿s码的就可以吧。”

“我八十五斤。”她说。

怪不得看着那么瘦，八十多斤。

啧。

岑朝皱了皱眉。

她体重过轻，以前还有九十多斤，不知道为什么又瘦了很多，倪清漾也平胸，所以看着更加单薄。

“太瘦了小姑娘，得多吃点东西。”

她腼腆一笑。

女人把衣服递给倪清漾，“进去试试吧，我给你找条小裙子搭配着穿，校服裤子配这件不好看。”

店长又给她找了一条高腰的西装布料的A字裙。

倪清漾走进试衣间，岑朝拿过属于他的那件衣服去另一间试衣间换，男孩三五下就换好了，女生则是磨了很久。

倪清漾扭扭捏捏的不肯出来。

一是她没在岑朝面前露过腿，二是这种紧身的小上衣被她这种一马平川的身材穿的就像是男朋友偷穿了女朋友的衣服的感觉。

扭捏了许久，她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先映入他眼帘的是那双笔直纤细的腿，她的腿很白，身材是典型的上短下长，小腰极细，细细的腿上几乎看不到多余的肉。

细细两根。

再看上身，倪清漾的肩膀薄的像一片纸，脖颈下是肉眼可见的骨头。

她平时只穿那些宽大的卫衣和校服，所以看不出来她瘦弱的身体，换上这些凸显身材的衣服时，他才能实打实的亲眼看到她的瘦与羸弱。

她瘦的骨感，是很多女孩喜欢的身材。

可在岑朝看来，却有些心疼。

他起初是笑的，她越靠近，他越心疼，鼻尖微微酸涩，她怎么能这么瘦。

倪清漾还未察觉到岑朝的情绪，期待地问他，“好不好看？”

他嗓音沙哑，“宝宝你怎么——”

“能这么瘦。”

倪清漾上前，她靠近岑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怎么了？”

“你跟我在一起这么久，一点肉没长，我觉得我对你不够好。”

岑朝鼻尖酸涩的厉害，眼眶溢上一层水雾，泪珠摇摇欲坠的，倪清漾羞涩地向后看去，那位店长阿姨转身回避，倪清漾拍了拍他的脸蛋。

“我就是肠胃不好，不怎么吸收，所以不长胖的，怎么可能是你对我不好。”

“再说了，我有长胖的，你看我的脸，是不是有点肉？”

她没想到，岑朝会因为她瘦而心疼到要掉眼泪。

“岑朝，阿姨还在这呢，等会要人家怎么看我们俩呀。”

他敛起眸光，呼了口气，倪清漾问道:“怎么样嘛，好不好看？”

岑朝的眸光落在她平坦的胸前，没忍住笑了。

倪清漾一下子就察觉到了，立马捂住胸前，“你笑什么啊，不就是没有吗？”

不是岑朝夸张，就他的胸肌都能比倪清漾的大。

“岑朝，我不买了。”

“对不起乖乖。”岑朝连忙服软认错，哄着她买下。

倪清漾说什么也不买了，最终逛来逛去，还是买了比较宽松的t恤，买了两套。

倪清漾还给祖母买了一身衣服，橙色的小衫，黑色的裤子。

在商场逛完，倪清漾去理发店洗头发，岑朝去给她买奶茶。

头发洗完之后，倪清漾突发奇想，想要剪个刘海，她还没有留过刘海，所以想尝试一下。

她跟理发师说不要紧张，剪残了也没事。

倪清漾内心也很恐惧，怕驾驭不了。

随着理发师的剪子下去，倪清漾的额前多了一层刘海，长度在眉毛上侧，单薄一层整齐的落着，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喜悦，她觉得剪的很不错，就等着岑朝回来给他反应。

倪清漾走出理发店门等着，刚一回头，便看见岑朝走过来，她立马把头藏起来。

少年追着跑上来，绕到她面前，“我看看。”

倪清漾觉得不适应，还在躲，岑朝却追着她看，“别挡着呀宝宝，我看看。”

倪清漾拿下手，抬起头看他，两人近在咫尺，却有着最陌生的距离，十几秒后，岑朝喜上眉梢，嗓音都透着笑意。

“这么漂亮？”

倪清漾一下子乐了，“真的吗？”

他忍不住去拨她刘海，嘴里还说着:“好可爱。”

“哎呀，你不要老动。”

岑朝低头去索吻，在她唇上亲了亲，“宝宝怎么这么乖。”

倪清漾对这个刘海还有些不适应，总忍不住拨它，岑朝却总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亲她。

他特别想找个地方跟她接吻，掐着脖子亲。

想接吻的**达到巅峰。

他真要疯了。

两人站在路边等车，想去下一站。

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停在两人面前。

后车窗降下，男人刻薄的双眼浮现在二人面前，这张面孔对于倪清漾来说是陌生的，她从未见过。

而男人身旁的女人，却深深地刻在她的脑子里。

她记得她。

一直记得。

女人与她对视的一眼，倪清漾浑身的血液逆流，她重心不稳，晃了一步，握着岑朝的手也收紧了力气。

那女人梳着一头长长的波浪卷发，肤色白皙，一双丹凤眼往上吊着，纤细狭长的眼眸透着几分刻薄，她是高鼻梁，嘴唇偏薄，倪清漾与她有几分相似，尤其是嘴唇。

有些人，无论过了多少年，还是会深深地牢记在心。

尤其是恨过的人。

很久之前，倪清漾把自己困在仇恨的牢笼中，她将枷锁勒紧自己的脖子，逼着自己向上前进，为的是有朝一日让抛弃她的人后悔。

她努力着，但也痛苦着。

她抱着徐晓枝的腿求她带着自己离开，得到的却是女人一句又一句尖酸刻薄的话语，小的时候，为了让她带着自己走，她被女人拖行出了几米。

膝盖划得鲜血淋漓，依旧感动不了女人的心。

天下又有多少母亲这么狠心。

后来的倪清漾遭受着倪德生的虐待，每一次挨打时，她都会想起徐晓枝，恨她那颗坚如磐石的心，恨了好多年。

祖母告诉她，阿漾啊，别想着去找你妈妈了。

都是奶奶的错。

倪清漾得知一切真相。

徐晓枝出身贫苦，父母重男轻女，为了得到些钱，他们将徐晓枝嫁给倪家的儿子，那个年代父母之命不能反抗，在成婚前，倪德生就已经是臭名远扬，结婚后的男人伪装了一段时间。

好景不长，男人便现出原形，他喝酒家暴赌博。

倪德生的狂躁不受控制。

不只是对她这样。

女人遭受着他禽兽不如的行径很久，日复一日。

因为长的漂亮出挑，总是忍受着倪德生无端的辱骂和殴打。

她就这么撑着，把离开当做唯一的念想。

然而却被迫倪德生强硬的发生关系，怀了身孕。

肚子里怀着畜生的种，她又怎么爱的起来。

可是她总觉得那孩子在她的肚子里求着她把她留下，她不舍得就这么打掉，苏知春也跪在地上求她，求她把孩子生下来。

女人心软，不再忍心这样下去，答应她将孩子生下，生了个小姑娘。

名字是苏知春起的，清漾。

徐晓枝没有走，想着把她养大一些。

那些常人不能忍受的屈辱她忍受了六年。

她对这个孩子，实在是提不上爱，只能说是血肉相连，让她没能在她一出生就被抛下。

倪清漾六岁那年，徐晓枝终于离开。

消失的无影无踪。

倪清漾得知真相后，她痛苦到恨不得一头撞死，所有的人都是无辜的，她不能恨，她只能心甘情愿的承受着畜生的所有行径，只能埋怨上天命运的不公。

可即使是这样，倪清漾依旧生长的很好。

生活没有将她磨砺成一个恶人，她依旧善良的对待世界。

总觉得所有事情都能过去。

她可以走出去，也可以把老人接走。

倪德生虐杀动物成性，她以前抱回过一只很小的流浪狗，那只狗落在男人的手里断了腿没了耳朵，活活被折磨到死，那时候的小清漾从心底就种下恶毒的诅咒。

他要倪德生去死。

永世不得超生。

在那以后她遇到的所有的小动物，她只会偷偷的给它们买吃的，而不会再抱回家。

徐晓枝在看到倪清漾的那一刻是慌乱的，她一眼就能认出。

她模样上没有太大的变化，无非是高了也瘦了，脸上少了小时候的肉感。

她害怕倪清漾认出她，立马回避了视线。

倪清漾根本没想与她相认。

“司徒叔叔。”岑朝礼貌的答道，他又向里探过头去，道了声:“徐阿姨好。”

女人点头回应，慌乱的避开眸光。

岑朝捕捉到这一情绪，有些疑惑。

司徒云知缓缓开口:“今天放假？”

“嗯，您和阿姨是要去商场的吗？”

“去看一块地方，伽伽说她回国以后要盘一家店铺。”司徒云知答道。

“嗯，那叔叔您忙，我们还有些事，就先离开了。”

岑朝随便扯了句谎话，微微鞠躬便牵着她离开。

女孩脸色不好，很是苍白，手也冰凉，他担心的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岑朝，你能不能告诉我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他是我爸爸生意上的伙伴。”

“那女人是他妻子吗？”倪清漾问。

岑朝顿了顿，“摇了摇头。”

“嗯？”

他犹豫了一会儿，张了张唇，“他和他妻子很早之前就离婚了，至于徐阿姨，跟在他身边很久了，一直都住在主宅，跟他身边的女人不太一样。”

倪清漾知道他是没有直白的讲出来。

徐晓枝明显比那人小了很多，不是婚姻关系，是男人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被包养的。

徐晓枝凭着那张脸吸引到司徒云知，跟着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男人做了情妇，过起了豪门生活。

徐晓枝能留在家中，无非就是因为贤惠懂事，对他的私生活不插手不过问，只要钱给够了什么都行。

况且她还有张不错的脸。

司徒云知养了她很多年。

既是情妇，又是保姆。

“这样啊。”她说。

“你问她做什么？”

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男孩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倪清漾不禁一笑，垂下头，她盯着地面，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要是跟别人提起来这件事，我觉得挺丢人的。”

“你觉得我跟她有像的地方没？”

女孩语气玩弄，看不出有悲伤的情绪。

岑朝眼眸猛地一颤，身子僵住了。

“她——”

倪清漾淡淡地弯了弯唇，抬眼看天，吐了口气，“我以为我见到她会有很大的情绪波动，没想到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不想认我，我也没有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半晌，他慢慢道:“对不起。”

“岑朝，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呀。”她伸手捏他的脸，摆出呵斥的姿态，“你不要老是跟我道歉，这些事跟你又没有关系。”

他俯身抱住倪清漾，小姑娘被圈进怀里，一动不能动，岑朝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捋，心疼地叫了句宝宝。

她呼了口气，坦然一笑，“所以你要听我的，不能欺负我，不能让我生气，你要是哪天把我气哭了气跑了，我不会恨你，我一定会把你忘的干干净净。”

爱最短暂，恨比爱长久点，而遗忘才是爱与恨的终结之地。

他说好。

他说要她记自己一辈子。

倪清漾拉住他的手，“我们快去吧，等一下人满了。

女孩着急带他去吃自助餐。

放假的前一天晚上余悦告诉她有一家自助餐还不错推荐她去，她一想，正好今天有机会，就和他一起来了。

岑朝从来没有吃过自助餐，倪清漾以前在相成吃过两回。

结果来了一次，就把岑美人吃进医院。

倪清漾不太会弄海鲜，烤的不太熟的东西就被他吃了，她也吃了一些，但没什么反应，岑朝却没过一会就开始肚子痛腹泻。

连哄带吓带骂带武力，她终于把岑朝搞进了医院。

倪清漾买了一大堆零食，她上网查过，如果有晕针的症状，过程中可以一直吃东西来分散注意力，到岑朝扎针的时候，护士刚到面前时，他就开始冒冷汗，眼前晕乎乎的。

“姐姐，我男朋友有点怕疼，你稍微轻一点点。”小姑娘温和的笑了笑。

都难受的要死了，岑朝还在维护自己那几分男人的薄面，“不是怕疼……”

倪清漾马上纠正自己的说法，“晕针，晕针。”

护士姐姐也忍不住笑了，面前的男孩长的很漂亮，白白净净的，只不过那双眼睛总是含着眼泪的。

护士拍他手背，岑朝抖的不行。

倪清漾往他嘴里塞了个草莓，十分的出其不意，还没等男生咽下去，她又塞了一个进去，“甜不甜？”

男生一边嚼着，品味道，“还挺甜的。”

“那尝尝这个。”倪清漾往他嘴巴里塞了一个提子。

这时候，针已经扎完了。

岑朝还有些不可置信，这就，完事了？

护士端着盘离开。

倪清漾伸手抹了抹他眼角的泪珠，“少爷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宝宝，你亲亲我。”

岑朝委屈死了。

“宝宝——”

他现在特别需要她的触碰。

特别想让她舔舔自己。

男人顶着一双湿润的红彤彤的眼睛看着她，唇色是惨淡的白，脸却是火烧的红。

没治。

她实在受不了岑朝这样跟她磨，黏黏糊糊的声音让她根本不舍得拒绝。

“好好好，亲亲你。”

她往前凑近一点，亲了亲他的脑袋，唇瓣贴贴她的眼皮，感受到他睫毛戳到了她的下巴。

“看点什么好呢。”倪清漾左思右想。

最后她拿出手机，放了巴啦啦小魔仙。

还搁到了他的面前。

岑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