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念所行之 第5章 黄昏心动

军训的场地是在后操场，下午两点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人群所至之处无一片阴凉，十五班的带队教官是位年轻男人，高壮健硕，黑眸凶狠，面色沉重。

见到教官那一刻，他们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位教官的脾气一定很差。

经过他简短的介绍，知道他姓许。

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进入正题，许教官强调军姿的站法，说话铿锵有力，“两脚跟并拢，前脚尖分开约60度，两腿夹紧并绷直，双手并拢，中指贴于裤线，抬头、挺胸、不许动！”

“十五分钟军姿，动一下，二十个俯卧撑！”

倪清漾按照许教官说的动作要领做，刚开始没什么感觉，三分钟之后，腿开始不舒服，她忍不住想动，却又极害怕做俯卧撑，坚持着不动。

听见教官严厉的呵斥声：“一列最后一排男生，二十个俯卧撑。”

这期间不乏有下意识回头看的，这其中就包括倪清漾这种脑子跟不上脖子转动的速度的人，转过的一瞬发现自己，动了。

果然，“一列四排女生出列二十个俯卧撑。”

“二列六排男生和前边女生出列！”

“……”

一连抓了六个人，全部去旁边做俯卧撑，倪清漾这时才大胆往后看第一个动的人到底是谁，是岑朝。

少年两手撑地，重心下压，曲下手肘，接受天命一般做起了俯卧撑，倪清漾根本就不会做这个，也不知道该怎么发力，只知道让身体下去，男生做的快，没一会儿二十个就做完了，而倪清漾才做到十一个。

很快就剩她一个人在外面做俯卧撑，岑朝在最后一排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看着小姑娘费劲的下去又艰难的上来，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只屈胳膊还能把自己搞的这么累。

那两条小细胳膊要断了似的。

岑朝又忍不住笑了。

“一列最后一排男生出列，再加二十个俯卧撑！”

岑朝的笑僵在了脸上，拖着铁硬的腿走出去，极不情愿的趴在地上，倪清漾做完归队，在内心中狠狠发誓这一次就算是飞机坠落她也不再动弹了。

军姿站了十分钟，倪清漾觉得自己腿已经断了，可许教官没有丝毫想停下来的意思，始终保持着严肃的面色，直到周柏林喊：“报告！”

“讲！”

“老师我申请做俯卧撑，站不住了。”

“可以，五十个俯卧撑！”

很多人都没能忍住，笑了出来，倪清漾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笑，她听见教官严厉的呵斥声：“笑的全部五十，马上出列！”

稀稀拉拉的出去几个，教官继续吼道：“不要让我点你！”

岑朝才挪着脚步出去。

军训第一天，包揽了俯卧撑的mVp。

周柏林做的时候还勾欠岑朝，“你今天可爽了啊。”

“再笑几次，凑五百个。”

“……”岑朝做了个口型，“滚——”

哨声一响，人群中咒怨声一片，倪清漾小腿疼，来来回回的转动着脚腕，本来对军训有一定期待的，现在却只想结束。

一分钟结束，许教官吹了口哨，学生立马站直身体，慢一秒都是对教官的不尊重，静默了几十秒后，许教官开口，终于不再是站军姿，开始练习队形队列。

周柏林被推出去当体委，刚开始因为口号喊的拍子不对，被罚了很多俯卧撑，来来回回练了好几个回合，才把各种节奏的口号拿下。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逐渐适应后愈发得心应手，火辣辣的太阳逐渐下坠，不再灼热刺眼。

傍晚迫近，天边镶嵌了金边儿，昏黄的光柔和惬意。

学生们三五成群的围成圈坐在草坪上，赛雅累瘫了躺在倪清漾的腿上，军训帽子扣在脸上挡着光，岑朝拿着几瓶水走过来，递了一瓶给倪清漾，另一瓶扔给周柏林，然后盘腿坐下。

他拧开瓶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脸依旧白皙，可也是肉眼可见的疲惫，看着蔫了吧唧的。

“人家别的班也没有老站军姿啊，咱们咋老站军姿，服了。”周柏林吐槽着。

“妮妮我的腿好痛啊。”赛雅从她身上起来，帽子扔到了一边，一脸的咒怨。

“给你捏一捏。”倪清漾的脸色比他们强点，至少还是乐观的。

“给我们家少爷累的话都少了。”周柏林把话题扯到岑朝身上，“毕竟这俯卧撑做的属实有点多。”

想起这事，倪清漾忍不住笑了，“我真的没想到，你的肢体居然不太协调。”

“走步的时候居然顺拐。”

这事戳中小姑娘笑点，让她咯咯的笑个不停，岑朝一时无语凝噎，不知道怎么回怼，毕竟这一下午不是在做俯卧撑就是在做俯卧撑的路上。

军姿站不住，走步还顺拐。

这一下午没干别的，一直在挨罚做俯卧撑。

岑朝最后说了一句，“懒的跟你计较。”

许教官吹了一声哨，“十五班全体起立，集合！”

哨声一响，兵荒马乱，除了岑朝，其他几个人蹭的一下就站起来往队里跑，岑朝慢条斯理的站起来，不疾不徐的走过去，这次许教官没跟他计较，估计也是心疼这孩子挨罚太多了。

他对这男孩有了很深的印象。

——长得好看，但是太笨。

他们以为要接着站军姿，而这时来了另外一位教官，他虽然比许教官胖了些，但是脸色却比他和蔼，眼睛小小的像一条缝似的，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胖胖教官开口道：“同学们，军训了一天，我们来玩个游戏。”

“游戏？”

“好！”

“我来讲一下规则，咱们班一共有六列八排，分成十二个组，尽量两男两女。”

十五班四十八人，男女生分配比例刚好一比一，倪清漾和她后面的女生分到了岑朝那组，同组的还有一位她没记住名字的男生。

但是这位女生她是知道的，叫余悦。

她和余悦是一个宿舍的，女孩身材偏胖，一百四十斤左右，脸圆圆的，长了一双大眼睛，挺可爱的长相，可就是性格比较沉闷，倪清漾和她说过的话两个手是能数过来的，她也没见她和谁走得近。

胖胖教官说道：“男生背着女生向前跑六十米，一直到沙坑位置返回，与下一名男生击掌传递，另外一名男生背剩下的那位女生到沙坑位置，最先到的胜利，最后到的全组俯卧撑五十个。”

“五十个！”

“必须赢！”

正当大家兴奋的时候，有男生在人群中很大声招呼岑朝，“班长啊，你们组那位怎么背啊，估计得把你累死。”

“背了一个坦克。”

有几个男生也跟着笑起来，“太胖了，该减肥啦。”

赛雅斥责了一声：“你们有完吗，嘴怎么那么欠？”

“开个玩笑，你管呢？”男生回怼道。

教官吹了哨子，强调了秩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余悦的身上，男生嘲讽的声音从未停止，都在拿她的体重来开玩笑，只有岑朝在她面前默默蹲下。

余悦推拒道：“算了吧，我太重了，我还是放弃吧。”

岑朝回头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唇笑道：“那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的，把我显的太弱了，连个女孩子都背不动，同学，你这么不相信我？”

一句近似于玩笑的话，将处于难堪境地的余悦拯救出来，她小心翼翼的开口：“真的可以吗？”

岑朝自信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可以，没问题，相信我。”

余悦很小心的趴上了他的背，岑朝护住她的两条腿将她稳稳的背了起来，似乎是料到她要说什么，岑朝先一步开口：“我还以为多重呢。”

倪清漾注意到余悦的眼眶都红了。

只有女孩才会最了解女孩，岑朝的这一举动或许会治愈她根深蒂固很多年的自卑，而岑朝这样既有素质又有教养的男孩子，很难不喜欢。

教官吹了声哨子，岑朝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他背着余悦跑在最前面，一个来回女生一直都很稳的被他背着，反倒是其他组背的很瘦的女孩子的男生也没冲在最前面，甚至半路将女同学给摔到了地面上。

岑朝跑完第一个来回，跟男生击掌，倪清漾趴在另外一位男生的背上，被背着跑了过去，他们这一组最先到达，成为第一名，岑朝跑过去，站在她旁边，喘着粗气，眼睛依旧明亮。

那一瞬间，倪清漾好喜欢岑朝。

一天的军训，也在此刻结束，他们三五成群的走着出了操场，天色昏暗，暖风刚好。

岑朝吃完饭出来在外面等着里面那几位，他靠着墙百无聊赖的盯着脚尖，听见有一道温和的女声。

他抬起头，原来是余悦。

女孩手里拿着一瓶酸奶，她鼓起勇气递给岑朝，“今天谢谢你。”

岑朝不解，“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让我难堪，谢谢你没有嘲笑你。”

岑朝笑了笑，“你说这个啊，太客气了，其实真没什么，你没有那么重，其他人的话你别去理会，自己开心就好，他们背不动是他们弱，跟你没关系。”

“酸奶不就不收了，你留着自己喝吧。”岑朝礼貌的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倪清漾和赛雅从台阶上下来，回头对她说道：“我们该走了。”

他轻点头，转身离开。

余悦留在原地，双眸停留在少年远去的背影上，他很高，身姿挺拔，一身的正气，就连说话也是温柔有礼的，他帮助自己是出于一个三观正的男孩子本能，她开始好奇，到底是怎样的父母，怎样的家庭环境，才会培育出这样一位有教养的少年。

这样的男孩，没有人不喜欢。

第一节晚自铃响后肖菲走进来，她手里拿着U盘，打开了大屏幕，下边有同学问她要干什么，肖菲很爽快的回复道：“看电影。”

下边的同学哇的一声叫出来，肖菲摆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安静，再说话就不要看了。”

肖菲给他们下载的电影是坏蛋联盟，看到屏幕上的彩色人物，一天的疲惫褪了些许，钟表的指针一圈一圈转动，咔哒咔哒的响着，所有人沉浸在电影的欢声笑语中，忘记了下课的时间，铃声响了还纹丝不动的坐在座位上。

倪清漾笑的忘我，拍着岑朝的肩膀，“我真的好喜欢这个食人鱼，它太可爱了。”

“还有这个大坏狼，腿好长。”

岑朝被她推的一晃一晃的，抱着双臂盯着屏幕，脸上也是笑的灿烂。

看到坏蛋联盟去偷金海豚被网妹破坏五毒杀系统时被食人鱼的臭屁熏到掉眼泪，倪清漾已经笑的直不起腰，岑朝也觉得有意思，但不至于笑到她那种程度，问题就是她笑就笑，还要推自己。

这就很无奈。

“你要笑死了。”岑朝无奈的吐槽了一句。

“我笑点确实很低……可真的很好笑啊……”倪清漾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岑朝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又过了十几分钟，岑朝听不见旁边女生的笑声了，他偏头一看，小姑娘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眼皮阖上，黑色的睫毛垂着，鼻子嘴巴轻轻浅浅的呼吸着，她压着胳膊，皮肤上压出道红印儿。

岑朝站起来，把窗户关上。

军训的第二天就很痛苦，因为身体进入了疲劳期，浑身都是酸痛的状态，倪清漾两条腿痛的抬不起来，尤其是下楼梯的时候，像是在接受一道酷刑。

可是不管疼成什么样，他们还是得要站军姿，刚站十分钟，过来几位军训教官，他们和许教官沟通了些什么，只见许教官点点头，那几位教官朝着他们走过来。

一圈一圈环视着，最后步伐停在岑朝面前，那教官问他，“你多高？”

岑朝一时不解，但还是下意识回应了，“一米九一，九二？我也不太确定。”

教官又问旁边的周柏林，“你多高？”

周柏林相当自信，“我一米九二。”

可他却比岑朝矮了一点点。

“那么高呢？”教官都乐了。

“真的！”周柏林看他不信，又强调一遍。

教官心照不宣的点点头，指了指两个人，“你们两个跟我走吧。”

“干嘛去啊？”

“应你们校领导要求，要在全校的学生里面选出四十五位平均身高一米八五的男生组成一个国旗班，我带你们训练正步，军训结束后，你们这些人将负责以后每星期的升国旗。”

“升国旗？这也太自豪了。”周柏林慨叹道。

教官：“还不走？”

“走走走，走。”周柏林拽着岑朝胳膊往前跟，岑朝皱了下眉头，有点不适。

“你轻点，我胳膊疼呢。”

“忘了，你昨天运动量太大了。”

岑朝：“你给我少提这事儿。”

岑朝：“你有一米九二？”

“当然。”

岑朝笑道：“你就吹吧，等着体测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