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行得再真心实意,也架不住任老不想掺和朝堂的事。
将木匣递给二人之后,非常坚定地将二人赶出了庐园。
能怎么办呢?
迎着倒春寒的料峭寒风,祁瑜主动道:
“不好坐人门口说话,贺兄同我去寒舍坐坐?”
见贺玉京面上有犹豫,祁瑜戏谑一笑。
“秦娘子也在呢。”
他又没说不去!
贺玉京速度极快地蹙了下眉,淡定道:
“我现在不奇怪,为什么秦娘子能跟着瑜兄了。”
所谓上行下效,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到底是皇子,虽然人家表明退出权利争夺,贺玉京也不好真得罪人,因此那话语速说得快,说完还趁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彬彬有礼道:
“既然瑜兄诚心相邀,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怪了,在这个人跟前,有些装不住呢!
也不知道秦娘子,是怎么装下去的?
不对,人家可没装,人家本来就那样儿。
想到秦娘子,祁瑜再看向贺玉京的眼神,就又浮上两分那种难辨的情绪。
也不在意贺玉京,方才暗戳戳的骂他,反倒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道:
“我是无所谓贺兄怎么说的,不过为着秦娘子着想,有些事我还是要做些澄清。”
“首先呢,秦娘子本身是个很好的女子,言行举止上,确实比大部分大晟女子要坦荡大胆,但你放心,她的品性绝对没有问题。”
“其次,秦娘子不是跟着我,也不是我的下属,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
“嗯,有一定利益交换,但纯粹的友情,大过利益交换那种朋友。”
祁瑜说完,也并不用贺玉京表难表的态,自来熟地拍拍他的肩膀道:
“我知道贺兄心里想什么,现在这些是和你无关,也别问我为什么说这些,你听过就行了。”
贺玉京从见到祁瑜开始,这个人在他心中的印象就一直在裂开。
这个曾经的五皇子,年纪上比他小上两岁,五皇子这个身份死去的时候,贺玉京和祁瑜并不熟。
只知道,后宫其他妃嫔是母凭子贵,而二皇子和五皇子,则是子凭母贵。
是皇帝对心爱之人,爱屋及乌的两个儿子。
这样的人,人生若无坎坷,该当是单纯开朗,对世事充满天真的期待。
可是经过十一年前那场大火,失去母亲和兄长,手握天下的君父,明明知道其中因由,却不曾为他报仇。
孤身隐藏在暗处蛰伏长大,带着满身仇恨回来复仇的人,就算没有走阴暗极端,也不应该这样正常。
甚至比许多没有遭受大坎坷的普通人,还要更正常开阔。
贺玉京觉得,若是如此,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祁瑜在装。
但等到了地方,贺玉京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好像不是装的。
改变这个判断的认知,来源于等在院子里的秦娘子。
贺玉京和祁瑜进院子的时候,秦娘子正躺在摇椅上,指挥淼淼和祁瑜的人垒土灶。
听到门口动静,摇椅上依旧戴着帷帽的秦娘子,只冲两人挥了挥手。
那边垒灶的,也就转过身,原地同二人福了福身,高声打了招呼,就又兴致勃勃忙手上的事了。
还是旁边闲着的人,上前迎向二人,同贺玉京点点头,然后对祁瑜道:
“郎君,秦娘子说想吃现烤的包子,正巧郑师傅说新学了些番邦吃食,正用得上这种灶,就让大家垒大一些。”
祁瑜听了,只无奈摇头一乐,也就不再过问这些,只冲秦娘子招手。
“你心心念念的贺郎君来了,走去说会儿话吧。”
秦娘子对于这种暧.昧说法,显然是无语的。
就算隔着帷帽,看不清表情,贺玉京也几乎能猜到,对方大抵是要翻白眼的。
秦娘子从来只口花花他的皮囊,可从不带上什么主观的暧.昧情绪。
就是因为如此,贺玉京才只是不适应秦娘子的风格,却从来不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此时听祁瑜这么说,贺玉京主动大大方方,同秦娘子拱手一礼。
“劳秦娘子久等,上次营救内人之恩,一直没找到机会好好谢过。”
说着,又行了一礼。
自导自演的绑架戏码,他自己是和何蓁说开了,但并不打算在秦娘子跟前拆穿,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帷帽下秦娘子表情古怪,旁边的淼淼表情更古怪,一旁的祁瑜看向秦娘子的眼神,倒是有些玩味。
秦娘子避开祁瑜眼神,笑着从摇椅上起身,不在意地挥挥手道:
“贺郎君何必如此客气,看在青尧认识你家夫人的份儿上,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救她的。”
贺玉京就含笑点头。
视线从秦娘子坐过的摇椅上扫过,突地又开口道:
“那我家夫人和秦娘子,也算是很有缘分了。”
“我家夫人……也很喜欢躺摇椅。”
秦娘子脚步顿了顿,没想到贺玉京会说这个,懒懒散散“哦”了一声,关注点放到其他事上。
“倒是第一次,听贺郎君主动说起尊夫人呢。”
贺玉京回得自然。
“以前也不知道,我家夫人,还能同秦娘子有这样的缘分——对了,她也挺会经营铺子,也很欣赏秦娘子。”
所以,即便只是口花花,也请不要随意调.戏自己崇拜者的丈夫。
当然,更希望那位没有不是很有分寸的前五皇子,不要再随便讲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贺玉京不知道两人有没有听懂,他这拐着弯的委婉提醒,只听见祁瑜轻笑了一声,就岔开话题招呼两人道:
“行了,先说正事吧。”
说正事的地方,也没在什么特别隐秘的地方。
不过就是这朴素小院的书房中,祁瑜平日做事的地方。
祁瑜将拿到的木匣放到书案上,并没有马上打开,而是笑着同秦娘子道:
“若是不出意外,这匣子里面装着的,是有些人的功勋,也是有些人的死罪,但在打开之前,还要先谢谢秦娘子。”
“若非你猜到这些证据,藏在宜平县主的平安锁中,又神不知鬼不觉使计取走,我们怕是还有得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