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摄人心魄的墨绿色眸子,配上他瀑布般倾泄而下的银发,美得不可方物。
没有人敢直视这种美。
这样的美已经超脱于男女的范畴,甚至,是超脱了人类的范畴。
男人的那双墨绿眸子很冷,眼神肃杀,让人见了,只想跪下臣服。
但是此刻,那双无情的眸子染上了一丝温暖,冰冷的眼眸化成了春意,生机勃勃,美艳动人般窒息。
男人手上戴着素白手套,摘掉手套,他伸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自己的心脏。
那处传来生动有力的跳动,那里只为一人跳动。
“先生……”
曲画檐看到了桌子上的信。是澹疏星留下的,上面只有寥寥几字。
曲画檐看到纸条上的字,整个人都平和了下来。
思君念君,今生往世,唯爱画檐。
落款上写的是澹疏星的名字。
小心地把信放在了自己的衣袖里,曲画檐没有在客栈停留太久,他离开了。
他不能在璃国待太久,登基不足三月,他的根基依旧么没有稳定下来。
虽然朝中还有诸多不稳定因素,但是曲画檐知道,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
那些老匹夫也不难解决。
他现在要做的是趁着璃国动乱,发兵一举拿下璃国。
那时,等到他成功夺得璃国,他便可以安心和阿星在一起了。
此时,曲画檐并不知道,命运给他开了一个多么大的玩笑。
璃皇病重,璃国百姓人心惶惶,隔壁琉国蠢蠢欲动,扰得百姓终日不得安宁。
这日,天上雷声滚滚,大雨瞬间降至。
本是冷秋本不应有如此大雨,这样的怪异天气属实罕见。
大雨下了整整七日才见停止,百姓还没从大雨的结束而开心就又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璃国丞相已经代帝听政。
野心勃勃,人人可见。
此时的璃国皇宫静得吓人,尤其是皇帝的宫殿,竟是连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
“星儿,一会就要见到狗皇帝了,舅舅希望你……”澹战看着一身夜行衣的澹疏星,欲言又止。
“舅舅,我知道分寸,我和他并无一丝亲情。他对我而言只是我的杀母仇人,自此,再无其他。”澹疏星坚定沉着的眼神,让澹战渐渐放下了心。
两人轻功了得,没有经历过多阻碍很是顺利地潜入了宫殿。
皇帝的宫殿奢华亮丽,即使不点蜡烛,那周身的美玉黄金,也已经够亮了。
澹战手里拿着一把黑色弯刀,他身旁的澹疏星却是两手空空。
澹疏星几乎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体,他就那样径直地朝前走去。
澹疏星走到床前,他看到在暗黄的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蜡黄的干瘦老人。
老人的眼睛瞪着屋顶,嘴唇呈乌紫色,气息紊乱,不难看出,这个人命不久矣。
“李志,没想到,你也有今天。”澹战双手抱胸,他低头看着床上的人,眼睛里充满了嘲讽恶意。
璃皇像是从自己的幻境中惊醒,他眼珠动了几下,转向了声音来源处。
当他看清楚那站立在自己床头上的人时,本有些浑浊的眼睛像是回光返照那般,瞬间变得清明。
“你,你……”李志颤巍巍地伸出自己的手指指向澹战。
“怎么?”澹战嗤笑一声,“二十年没见,已经不认识我了?”
“澹,澹战!”璃皇竟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看着站在他床前的人。
他浑身都在颤抖,本人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嘴角都开始抽搐了起来。
李志:“不要,不要……”
“妹妹怎么会看上你这种畜生?”澹战嘴角颤抖。
他看着床上人的丑态,再不复往日的凌厉,那双锐利的眼眸也渐渐变得湿润,”葶霏,你真是糊涂啊!”
“是我,是我对不起……葶霏。”李志惧怕的眼神慢慢被哀伤取代。
“你闭嘴!”澹战听到璃皇的话,他双眼充血般的红。
大步向前,澹战强壮有力的手臂粗鲁地抓住了璃皇的衣领,竟是直接把人从床上提了起来。
澹战:“你不配喊她的名字!”
“我……咳咳咳……“
“舅舅,快松手,他快喘不过气了。”
澹疏星看着已经快没呼吸的人,他拉住了澹战。
“哼!”澹战冷哼一声,他随手一丢便把人丢在了床上。
要不是龙床足够柔软,璃皇的骨头怕是要散架。
“当初你为了笼络杜成淳,不顾多年夫妻感情,竟是直接把葶霏贬入冷宫!”澹战说着,泪水顷刻喷涌而出。
八尺男儿,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了。
澹战:“你见我在前线吃了败仗,生死不明。你见葶霏没了最后的利用价值,为了顺理成章地娶杜倾衣,你便狠心给她下了毒药,让她郁郁不得,还被毒害。”
澹战已经泣不成声,他跪倒在了地上,藏匿多年的痛苦像是终于有了一个宣泄口,他孩子一样心里痛极了。
澹战抹掉自己的眼泪,他重新恢复了傲人的狠意,“李志,你可知道,葶霏那时候,已经怀了你的骨肉。”
床上的人听到澹战的话,他眼神困惑像是没听明白。
愣了良久,李志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孩,孩子……”璃皇李志的声音沙哑难听,又透着可见的虚弱,谁见了都能看出来他马上就要死了。
但是此刻,却因为澹战的话,他那蜡黄、布满褶皱的脸,竟然透露出了几分红润。
“星儿。”澹战已经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
澹疏星听到了澹战的话,他默默走到了李志床边,摘下了自己的面罩。
看到澹疏星模样的一瞬间,李志的表情变了。
那不可震惊,又透露着极大的欢喜,让观察着自己生父的澹疏星迷惑不已。
他在开心什么?明明是他下令杀了母亲,不管不顾母亲腹中还怀着的自己。
李志太激动了,他竟然直接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坐了起来。
像,太像了,简直是和葶霏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
即使这样,李志还是看得出来,那对自己一身抵触的孩子,那眉眼,和自己是多么地像。
这孩子,是他和葶霏的骨肉。
他挣扎着起身,伸手想摸摸澹疏星的头,受没有触碰到便被澹疏星毫不留情地躲开了。
看到澹疏星眼里对自己的警告和满眼的厌恶。李志知道,这是他的报应,是他辜负葶霏的报应。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李志浑浊的眼睛竟也染上了笑意。
他看不到澹疏星眼底的怨恨,他眼中只剩下开心和欣慰,李志就像个慈爱的长辈一样看着自己的孩子。
澹疏星犹豫了一瞬,最后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澹疏星。”
“澹疏星……”李志恍惚了一瞬,他喃喃,”是好名字,好名字。”
“李志,”澹战拉着澹疏星站到了自己身边,“我让你见了疏星已经是我对你天大的宽容。我所求的,你,给还是不给?”
澹战说得理直气壮,他丝毫没有把这个一国之主放在心上。
李志:“阿战……”
“闭嘴!”澹战满脸厌恶,“你不配喊我的名字,我嫌恶心!”
李志嘴角微动,他轻轻扯动了几下嘴唇。
撑在床铺上的手在微微颤抖,即使这样,李志依旧苦苦支撑没有躺回床上。
李志叹了口气,眼中哀痛,“不管你相不相信,毒不是我下的,我没有想害葶霏。”
“你闭嘴!”
李志看着青筋爆出的澹战,他现在却没有一点惧怕了。
知道自己终于要解脱了,李志笑着流下了一滴泪。
帝王泪,少有。
“我爱葶霏,但是,我更爱皇位。我知道我对不起她,本想暂时让她在冷宫住一段时间,等我解决好杜成淳的事再接她回来,可我等到的,是你战死的消息,和葶霏自缢的噩耗……”
李志苦笑着捂住了自己的脸,“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接连失去你和葶霏,接着,便病倒了。”
李志嘲讽笑,“世人恨我是昏君,百姓说的确实不错,我是昏君,这朝堂终日被丞相把控,我是个没用的君主。”
“你以为,你说这些,我就会相信你?”澹战腮帮鼓动,眼睛血丝遍布。
“舅舅……”澹疏星有些不安,舅舅从来没有过这模样。
李志见澹战的模样,他也准备不多做解释。他知道澹战对自己的恨意已经进了骨子里。
说再多,也于事无补。
视线转移到了一旁的澹疏星身上,李志眼里有怀念,“相比较李,澹疏星确实更好听一些。”
“孩子,你想要这个位置吗?”李志爱怜地看着澹疏星,“你想要,我便给你,这也许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东西了。”
澹战:“窝囊废!”
被人骂,这个君主一点也不生气,“杜成淳和杜倾衣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孩子,你坐上这个位置,会面临很多困难。”
“我会一一解决掉。”澹疏星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志,他眼睛里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不愧是葶霏的孩子。”李志的心结一下子便打开了。
他知道,自己和葶霏的孩子会比他优秀很多。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好在,在最后,他见到了自己的孩子,也还能为他的孩子留下一些东西。
此生,无憾了。
“武林盟主是我的人,禁卫军万余人都是我的人,他们个个都是一顶一的高手。”李志看到澹疏星惊讶的眼眸,心里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怪不得武林盟主那老匹夫死都不愿意和我一起谋反,他竟是你的人。”一旁的澹战也也有些惊讶。
他在江湖中的地位无人撼动,此生难逢敌手,除了武林盟主江逢迎。
江逢迎是澹战少有的无法战胜的人,也是少有的令他佩服的人。
“朝中掌握十万兵力的肖放,肖将军也是我的人。”李志低头,他伸手在床沿下按动了一下。
床沿下机关启动,暗层里露出了一个方形的黑木木匣子。
李志翻开自己的木枕,摸索了片刻,他手里多出了一把金色钥匙。
打开木匣子,李志拿出了里面的东西,是一块令牌。
“疏星,过来。”李志朝澹疏星招了招手。
澹疏星看了檐澹战,他犹豫了片刻,走了过去。
李志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把刀,他朝着自己的手指割了一刀。
血滴在了那块漆黑的令牌上,血迹几乎在碰到牌的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澹疏星眼睛慢慢睁大,对这神奇的一幕也露出了些许好奇。
“把你的血递滴上去。”李志摊开手里的令牌,伸到了澹疏星身边。
澹疏星没有动作,只是淡淡地看着李志。
李志没有生气,反而很是欣慰,有防备心,再好不过了。
“这是由极寒之地的雪草灰制成的令牌,血草灰,是一种嗜血的植物,一滴可令它们安稳一年,而且只认唯一的血。”
李志说着,看着澹疏星疑惑不解的表情,他很有耐心。
咳嗽了几声,李志继续和澹疏星解释。
“要想换血,只需要让前一任供血者和新供血者的血滴在它身上,时间不能超过一盏茶,最后新供血者再滴一滴血,血草灰便会记得新的血液。”
“所以?有什么用?”澹疏星依旧不解。
李志对澹疏星不客气的态度没有任何不满,相反,他很开心能和自己的孩子多说说话。
李志:“每个忠于我的人,我都让他们喝了掺有血草灰的水,血草灰是大补之物,对人身体百利无一害。而且,彼此能产生共鸣。血草灰令牌认你为主后,我的部下便会知晓,他们会无条件效忠与你。”
“一个死物而已。”澹疏星看着李志手上的令牌,他不相信。
“没有死,”李志把令牌放在澹疏星手里,“这是由最大的血草灰制成的,血草灰生在极寒之处,生命力顽强,它们与血草虫共存,血草虫不死,血草灰便生生不息。”
“有点热。“澹疏星摸着手上的令牌,说道。
“血草虫在里面沉睡,只要十年喂一次血,血草虫便不会死,只会陷入沉睡。”李志笑道。
“你是怎么得到血草虫的?”澹战问道。
星儿不知道血草虫,和药王多年好友的他可是清楚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