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脚利索得很,搬起坛子来稳稳当当,半点没拖泥带水。
小豆子站在一边,瞧着他这架势,嘴上没说啥,可那眼神跟吃了苍蝇似的,嫌弃得不行。
“昨儿占了我的地儿,今儿还来抢我的活儿,真有你的!”
唐风耳朵听着这话,手上没停,低头摆弄着坛子,压根没搭理他。
他心里有自己的算盘。
那夜在醉月轩后院,他瞧见宫婉清那模样,自己都已经兵荒马乱了,许长安却半点没动心,连手都没多碰她一下。
瞧那架势,许长安对这美人压根没啥意思,可宫婉清那股子倔劲儿,八成还会再来找他。
要是自己留在醉月轩干活,兴许还能多见她几面,近水楼台,多少有点机会接触接触。
正想着,小豆子又颠颠地凑过来,手里端着个空酒壶,阴阳怪气道:“喂,别光顾着摆坛子,这壶里没酒了,你去后头打一壶来!”
他把酒壶往桌上一搁,胳膊一叉,瞪着唐风。
唐风抬眼瞧了他一下,眼神瞬间冷得跟刀子似的,直直地戳向小豆子。
那眼神里透着股子寒气,像是一脚踩进冰窟窿,冷的让人后背发麻。
小豆子被他这么一盯,嗓子眼儿像是被啥堵住了,话卡在那儿吐不出来。
他后退半步,腿肚子有点发软,心里直打鼓。
这家伙身上,咋有股子杀气?!
就在这当口,许长安从后院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本账簿,刚才小豆子那几句找茬的话他耳朵尖,早听见了。
他皱着眉走过来,见小豆子缩着脖子跟个鹌鹑似的站在那儿,立马沉声道:“小豆子,你又在这儿瞎嚷嚷啥?活儿不够你干的,非得找人麻烦?”
小豆子一见许长安,立马蔫了,挠挠头讪笑道:“许爷,我没啥意思,就是让他打壶酒,哪有找麻烦啊……”
他声音越说越小,眼珠子乱转,显然底气不足。
“少跟我这儿耍嘴皮子。前厅忙得脚不沾地,你不去盯着,反倒在这儿挑刺儿?
赶紧去后头瞧瞧炉子,别等会儿酒客嚷嚷着没热酒喝。”
他说着,瞪了小豆子一眼,小豆子不敢再吭声,灰溜溜地抱着酒壶跑了。
许长安转头瞧着唐风,见他还杵在那儿,忙道:“唐兄弟,你这伤刚好一点,咋跑这儿干活来了?
前厅乱糟糟的,你歇着去,别逞强了。”
唐风放下坛子,眼底的杀意瞬间消散:“许爷,你的药真神了,我这屁股昨儿还疼得站不直,今儿就能走能动了。
我这人没啥旁的能耐,干点活儿算个谢礼,您别推辞。”
许长安瞧他那股子倔劲儿,叹了口气:“你这人还真轴。
成吧,你想干,就干点轻的,别太使劲儿,伤口裂了我可不管。”
他说着,拍了拍唐风肩膀,转身又去忙自己的账本了。
太阳歪到半下午,醉月轩前厅里人少了不少,跑堂的懒洋洋地倚在柜台上打盹,空气里还飘着点酒香和炖肉的味儿。
唐风正低头擦着桌子,手里那块抹布都快被他搓秃了毛,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脆生生的,像踩在石板路上。
他一抬头,就瞧见宫婉清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她今儿穿了身鹅黄的衫子,外头罩了件薄薄的披风,腰间系了根碧绿的丝带,走起路来裙摆晃晃悠悠,衬得她那张脸越发俊俏。
唐风手一顿,眼珠子直勾勾地黏在她身上,心里咚咚跳了几下。
她果然又来了!
他忙放下抹布,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堆出个笑,迎了上去。
宫婉清扫了他一眼,见是个生脸,眉头微微一皱,停下脚问道:“你是这儿的新伙计?许先生呢?”
唐风声音闷闷道:“我是新来的,东家今儿去水晶糖肆那边忙活了,估摸着得晚点才回来。
宫娘子有啥事儿,我能帮着捎个话。”
他一边说,一边麻利地转身,从柜台上端了壶刚泡好的热茶,又拿了个干净杯子,倒满后双手捧着递过去。
宫婉清瞅了他一眼,没接那杯茶,手指轻轻一抬,语气里带了点不耐烦:“许先生不在就算了,我回头再来。你这茶我喝不惯,下次来不用给我忙活了。”
她话音刚落,顺手一挥,那杯热茶“哗”地泼在地上,水渍溅了一片,茶香混着泥土味儿散开。
她低头瞧了瞧地上的狼藉,皱着眉道:“擦干净,别弄得脏兮兮的碍眼。”
唐风愣了愣,低头瞧着那滩水,脸上却没啥恼色,反倒咧嘴笑了笑:“成,我这就擦。”
他蹲下身,拿抹布麻利地抹起来,手脚快得很,擦地时还忍不住偷瞄她一眼。
宫婉清那张脸在下午的日头下白得晃眼,长睫毛一眨一眨的,瞧得他心里跟挠痒痒似的。
宫婉清被他那眼神盯得后背一凉,鸡皮疙瘩刷刷冒上来。
她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这小子瞧她的眼神不对劲,八成是对自己动了啥心思!
她哼了一声,懒得再搭理,提着裙摆转身就走。
“我还有事儿,先走了,你自己忙吧。”
说完,步子迈得飞快,眨眼就出了门。
到了晚上,醉月轩打烊后,前厅里静得只剩几声虫鸣。
小豆子窝在柜台后头,脑袋靠着胳膊,睡得口水淌了一片。
唐风躺在后院那小屋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屁股上的伤虽好了大半,可脑子里老晃着宫婉清那张脸,闭上眼都清清楚楚。
他叹了口气,索性坐起来,盯着窗外那点稀薄的月光发呆。
就在这当口,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哨音,低低的,像鸟叫又不像。
唐风眼皮一跳,立马翻身下床,套上那件皱巴巴的短褂,轻手轻脚推开门溜了出去。
巷子口站着个瘦得跟竹竿似的中年汉子,穿了身灰扑扑的袍子,脸上蒙了块布,只露出一双贼亮的眼。
这是老六,府城黑市里专门给他拉活儿的中间人,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买卖。
老六见他出来,低声道:“唐风,有个大活儿,府城那边递了话,银子多,可活儿硬,你干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