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远瞧见这景象,脸上笑意更深,那叫一个满意得很。
柳万山坐在木椅上,瞧着张文远那张油光发亮的圆脸,笑眯眯道:“张兄公务繁忙,我这点薄礼不过是聊表心意,还望笑纳。”
张文远笑呵呵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柳万山放下茶盏:“张兄,近来县里冒出个新酒肆,弄了些花样,搅得市场不太平。
我这老生意人,瞧着有些头疼。”
张文远听罢,立马拍着胸脯道:“柳老爷放心,这点小事交给我便是。
县里的事,哪个敢不给我几分薄面?”
他伸手接过银箱,挥手叫来仆人:“把这些抬下去,好生收着。”
仆人应声上前,搬起箱子往内宅去了。
张文远又瞧了瞧那两个丫头:“柳老爷有心了,这两位姑娘就留下吧,我这寒舍也热闹热闹。”
柳万山拱手道:“张兄喜欢就好,我就不叨扰了。”
说完,他起身披上狐皮袄,迈步出了屋子。
张文远等柳万山走远,挥手叫仆人带两个丫头往内宅去。
内宅门一开,暖气扑了出来。
丫头们进了屋,红裙的那个走到炭盆前,低头烤着手,绿裙的丫头则倚在榻边。
张文远瞧着这景象,心里已经开始无比火热。
随即挥手让仆人退下,自己慢悠悠踱到内宅门口。
门吱呀一声关上,屋子里静了下来。
张文远在里头待了许久,出来时脸上泛着红光,袍子有些皱巴。
他拍了拍手,唤来几个差役,低声道:“你们几个,去清河县的水晶糖肆,以查税的名义走一趟,把账簿翻翻,闹出点动静来。”
差役们点头应下,转身出了院子。
时间临近黄昏,水晶糖肆门前照旧热闹。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三个粗壮的差役闯了进来,腰间别着木棍,手里拿着本账册,步子踩得地面微微发颤。
小豆子正端着一坛酒递给客人,见这阵仗愣住了,手里的坛子差点没抱稳。
他忙放下东西,跑去后院喊道:“许爷,店里来人了!”
许长安正在后院清点库存,听见小豆子的喊声,慢悠悠踱了出来,脸上挂着惯常的笑,迎上前道:“几位差爷辛苦了,进屋喝碗热茶吧。”
他挥手叫小豆子端来几碗茶。
差役们没接茶,径直走到柜台前,翻开账簿查了起来。
账页翻得哗哗作响。
领头的差役走到高粱堆旁,伸手掀翻了两袋,粮食一下子就洒了一地。
差役们翻遍了账簿,又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领头的丢下一句:“账没查完,下回再来。”
说完,他们迈步出了门。
小豆子站在柜台后,气得跳脚,忙跑去收拾地上的高粱:“这帮人忒不讲理!”
几个熟客凑上前,低声道:“许掌柜,这差役上门,怕不是得罪了谁吧?”
许长安笑呵呵摆手:“诸位别担心,树大招风罢了。我这小店生意红火,难免叫人眼红。”
“许掌柜仗义,咱县里谁不知道?他们这是欺负人!”
“可不是,‘这么好的酒,硬要找茬,真是没道理。”
许长安拱手道:“多谢诸位抬爱。这点小麻烦,我自有法子应付,保管铺子照开,酒照卖。”
众人纷纷点头,心里为他抱不平,可也觉着这掌柜有底气,怕是真有法子。
小豆子收拾完地上的高粱,跑回柜台后,低声道:“许爷,这帮人摆明找茬,咱咋办?”
“急啥?他们想瞧我笑话,我偏不叫他们如意。你接着招呼客人,我自有打算。”
小豆子点点头,转身又忙活起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水晶糖肆门前的长队散了,喧闹了一天的铺子终于静了下来。
街上风冷得很,吹得门板吱吱作响,偶尔有几片枯叶被卷着飘过。
顾客都走后,许长安冲后院喊道:“小豆子,过来歇歇脚。”
小豆子应声跑出来。
“许爷,咋了?”
“这粮价炭价涨得蹊跷,我瞧着不像巧合。你说咋办?”
小豆子挠了挠头,接道:“许爷,您有啥主意就说呗,我听着呢。”
“这样,你明儿去粮商那儿转转,扮个乞丐打探打探,看看这涨价背后有啥猫腻。”
“扮乞丐?这活我熟!保管把事儿探清楚。”
许长安拍了拍他肩头:“那就辛苦你了,别叫人瞧出破绽。”
小豆子点头应下,转身跑去后院收拾东西。
次日清晨。
小豆子换了身行头,找了件曾经没舍得扔的破旧麻衣披在身上,衣角磨得毛乎乎的,腰间系了根草绳。
他往脸上抹了些灰土,头发揉得乱糟糟,拎着个瘸腿的木碗,晃悠悠出了门。
街上冷清得很,偶尔有几个早起的摊贩推着车走过,车轮碾在冻硬的泥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小豆子缩着脖子,脚步慢悠悠,朝县东头的粮肆去了。
粮肆门前堆着几袋高粱,袋子摞得整整齐齐。
小豆子没急着靠近,找了个墙角蹲下,抱着破碗假装讨饭,低头瞧着地上的泥土,心里却留着神。
他挑的这地儿离粮肆不远不近,正好能听见里头的动静。
不多时,街上人多了起来,几个汉子推着板车过来,车上装着满满的粮食。
领头的正是赵老四。
赵老四走到粮肆前,冲瘦老头道:“老李,今儿的高粱还按新价卖吧?”
瘦老头放下算盘,起身道:“那可不,赵爷您吩咐的,哪敢不照办。
一袋二十文,少一文都不卖。”
赵老四点头应下,挥手叫小厮去卸货。
小豆子蹲在墙角,耳朵竖得尖尖的,听见这话心里一咯噔。
赵老四径直走进铺子,老头跟在后头,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赵老四和瘦老头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个粗壮的汉子,肩上扛着袋粮食。
小豆子低头瞧着地面,听见赵老四低声道:“柳老爷那边说了,这价还得稳住,炭商那边也涨了三成,咱们得一块儿撑着。”
瘦老头接道:“成,柳氏的面子谁敢不给?那清河县的小子再能耐,没粮没炭,看他咋蹦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