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乳娘不满道:“三姑娘说的这位孟神医是何人?二夫人身子金贵,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再者,这二公子院里的人能信么?三姑娘原先可是深受其害,三姑娘如今怎么与二公子走得这般亲近。”
沈蒹蒹似笑非笑,“我与二哥之间的误会说开便是,倒不像张乳娘说得这般严重!”
“只是张乳娘作为府中的老人,竟然明知故犯,在府中随意嚼人舌根,不知姨娘如何看?”
梅氏本来恼她忤逆自己的心愿,此刻又不得不赔着笑脸哄骗。
“沅儿误会了,乳娘只是担心你年幼受骗。”
可这养女惯是难缠,“听说府里一直由长姐管事,我只是担忧张乳娘这般口无遮拦的胡言让长姐与霍大将军听去可如何是好!”
梅氏脸色一变,心烦气躁地喝道:“听到没有,以后何人敢在府中乱嚼舌根,只管拖下去乱棍打死!”
一屋的婢子和婆子诚惶诚恐,连连应诺——
“乳娘听清楚了么?乱嚼舌根会被乱棍打死的哦!”
“……”
沈三姑娘眉眼弯弯,笑得没心没肺——
张乳娘满脸憋屈,自己又没有聋,要她特别提醒?!
“不过,姨娘当真不认识孟府的小公子么?”
“……”
小养女笑不达心,明显居心不良——
“听闻阿爹与孟大人曾一同参加科考,交情匪浅。王夫人与孟夫人乃闺中密友,两家曾为尚在腹中的二哥与孟府的小公子指腹为婚。”
“若二哥与孟公子有一人不是公子,恐怕沈府与孟府早就结成了姻亲哩。”
“乳母粗鄙寡闻,对这些陈年旧事不知晓便也罢了;但姨娘以前与大夫人亲厚,姨娘竟也不知晓孟小公子?!”
“……”
这养女眉眼如画,笑得纯真又无邪。
梅氏和张乳娘无一不被气得热血上头。
她骂张乳娘见识浅薄,狗眼不识贵人便也罢了!
她这是提醒梅氏永远都不能忘记当年身为婢子被人呼来喝去的耻辱——
梅氏越想越呕,最后差点翻着白眼昏死过去……
偏偏这养女不安好心,不肯就此放过她。
“听闻姨娘患病期间,崔府的表公子派人送来了好些名贵药材!”
她夸张的手舞足蹈,满眼皆是闪闪发光的小星星。
“沅儿方才进来时,听那些婢子说姨娘新得的灵芝竟有手臂那般大小!还有一根千年老参竟比长姐上次拿走的那根还要珍贵许多!”
“啧啧,没想到衙差的俸禄这般可观,崔府出手竟如此阔绰,姨娘真是好福气哩!”
梅氏实在忍不住,暗搓搓的啐道:“放屁不是,以崔府抠抠搜搜的做派,他们不从自己这里搜刮去便是万幸!”
那些昂贵的灵芝与人参明明是她的亲生女儿沈书晴心疼她患病,特意派人从靖康王府给她捎回来的。
关崔府屁事!
是了是了,这小养女贪财如命,若诓骗她崔府富有,说不定她就上当了!
梅氏心中膈应,明面上却要挤着笑意忽悠。
“难为你崔表哥孝顺,他听说姨娘身子不适,连夜张罗了好些名贵药材送过来替姨娘滋补身子。”
“可姨娘不过是些头痛脑热的小毛病,哪里用得上这些大补之物……”
沈蒹蒹咧嘴一笑,直勾勾的盯着梅氏狮子大开口。
“姨娘不必担忧,姨娘用不上沅儿用得上嘛!”
梅氏笑容猛然一僵,这才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
可这无法无天的小养女根本不容梅氏思考,众目睽睽之下便开始强抢豪夺。
“姨娘是知晓的,沅儿大病初愈,若有人参滋补,那是极好的啊!”
“姨娘向来对沅儿亲厚非常,想必一根小小的人参姨娘不会舍不得的哈!”
“……”
张乳娘欲言又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刀明抢的真土匪她没有见过!
这强取豪夺的小土匪她今日算是有幸开了眼!
梅氏虽肉疼不止,却只能按压着胸口安慰自己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沅儿这是哪里话?那根人参本就是你崔家表哥托姨娘转交给你的,姨娘这便命人将人参给你取来!”
沈蒹蒹拉过梅氏肥白的双手笑得明媚,“姨娘果然疼沅儿哩!”
梅氏笑得脸角直抽抽,心里恨得抓心挠肝——
“沅儿记得姨娘说过要送沅儿一件上好的白狐皮,想必姨娘身体不适,忘了此事!今日倒是凑巧,不如姨娘命人将这白狐皮一道取来吧!”
梅氏险些破口大骂,自己当日不过与她客气客气,她怎么还当真了?
虽然这小养女强抢豪夺的恶习得梅氏精心培养,但她原先只会抢了旁人的好东西来孝敬梅氏!
梅氏哪里想得到她今日竟然胆大妄为,明抢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根本不由梅氏答应,小养女手一挥,“姨娘病了好好歇着便是,我亲自去取!”
“……”
梅氏气得头晕眼花,一顿捶胸顿足——
婢子珠帘跟在沈蒹蒹身后火急火燎的赶去库房也没能阻止沈三姑娘毁灭性的侵占!
这沈三姑娘惯是说话不算数,她拿了人参又看上了一旁的灵芝;
从珠帘怀里抢了灵芝又看上了一旁的名贵膏药;
再次从珠帘手里夺过膏药又看上了库房里的另一些好东西……
莺歌与闻香有备而来,一人抱着一只硕大的箩筐乐呵呵的跟在沈蒹蒹身后将这里搜刮得一干二净……
就连半路偶遇的葫芦也未能幸免,被几人强行拉过来当起了哀怨的搬运工——
珠帘欲哭无泪,眼睁睁的看着沈三姑娘将二夫人所有的心爱之物一件不留的全部收入囊中。
那其中就有好些罕见的宝贝都是三姑娘以前拿过来孝敬二夫人的……
珠帘双拳不敌四手,拼命想要护下的东西没护住,反而暴露了更多二夫人的心头爱。
“姑娘你看,这张虎皮真是不错诶!”
“拿走——”
“姑娘,姑娘,这儿还有好些字画……”
“拿走——”
“姑娘,这些玉石……”
“拿走拿走——”
……
“妆台好像也不错……”
“搬走——”
“姑娘——”
“拿拿拿——”
“……”
珠帘乱哄哄的耳旁边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此刻她的耳旁好似只能听见两种声音。
一种是婢子们欢天喜地的喊着:“姑娘,姑娘……”
还有一种便是沈三姑娘忙忙碌碌的大声回应着:“拿拿拿,尽管拿,随便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