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北风又起,强劲的撞击门窗而来,呼呼的呜咽声宛如万鬼斗法,令人头皮发麻。
抵在颈下的匕首似乎稍有不慎便会划破她脆弱的喉咙。
沈蒹蒹骇得心率不稳,方有异动,冰冷的匕首又提到她的下颌。
“安分些!”
这声音朔风凛冽,不怒自威。
“阁,阁下饶命!我,我不动便是——”
“那个,刀剑无眼,阁下拿好哈……”
沈蒹蒹怵目惊心,连连求饶。
“嘁——”
“嘁?”她不用回头也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身后贼人对她的蔑视!
“此处有酒窖?”
“阁下怎知?”
沈蒹蒹好生诧异,她住进来多日才偶尔发现后面的竹林深处有一酒窖。
此时夜深人静,沁人心脾的酒香颇是醉人。
迫于无奈,她又被身后的贼人挟持着转移到竹林里的地下酒窖中。
这贼人多半轻视她手无寸铁,没有逃跑的能力,随意将她堵在一处无路可逃的狭小缝隙里便收起了骇人的匕首。
见这贼子的臂膀上赫然中了一箭,箭杆虽然被人从中折断,但中箭处明显失血过多。
此时昏暗的酒窖里皆是连酒香都掩盖不住的血腥味。
沈蒹蒹猛一哆嗦,差点撞翻身后的酒罐。
“阁,阁下中箭了!”
明知故问!
黑纱里又是一记冷哼。
默默舔了舔因过分紧张而干裂的嘴唇,沈蒹蒹尽量保持平静的提醒。
“若不及时拔出箭头,阁下的胳膊便,便废了!”
她一面想说明事态的严重性,一面又怕自己言语过失惹怒贼子,成为他的刀下魂。
“那个,我认识一位医术精湛的医师,他住在离我们这里不远的青云巷,从这里出去拐两个巷口便能到!”
出卖起孟曜来,她反倒不结巴了——
不过偶尔听沈二哥说起孟神医的双亲是这世间难得的志同道合者,他们早些年便抛家弃子,结伴云游四海去了!
如今的孟府除了孟修文偶尔回来歇歇脚,平日府中并无人居住。
又听闻孟神医这两日出城采药去了,今晚十有**不在府中。
沈蒹蒹不过是借故打发贼子离开,倒不是有意要陷孟修文于不义!
不过孟神医今日多次为她背黑锅,也不知在上山采药的途中打了多少个喷嚏!
反正这小女娘惯是没有良心,见那贼人无动于衷,她心急的催促:“事不宜迟,阁下快去寻他才是。”
孟神医若是知晓自己当日好心的自报家门被这女娘拿来如此利用,此刻估计毒死她的心都有——
“那医师跟你有仇?”
沈蒹蒹的催命声连这贼子都听不下去,犀利询问的嗓音下竟全是揶揄。
“……”
稍一迷糊,突然瞥见贼子开始自行脱起了衣物……
脑袋“嗡”地一声巨响!
难道这贼人钱财落空,又起了色心!?
是了,大年三十还要冒险入室盗窃,多半是穷疯了!
来不及多想,沈蒹蒹头脑发热地冲过来死死按住贼人满是鲜血的手背,闭着眼睛一通胡言乱语。
“那个,那个我们有话好好说,阁下,阁下千万不要冲动啊……我我我……我给阁下指条明路可好?”
“放手——”
这能放手?
放手后她清白难保啊!
虽然这凉薄之音惊得她头皮发麻,但为保清白,沈蒹蒹豁出性命的诚劝。
“哎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阁下三思啊!阁下有手有脚,年轻力壮,阁下何必执着这眼前的不法之道呢!”
“那个,要不阁下听我一句劝,咱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管有何困难,咱们都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是!”
“哎呀,这世间谁没有难处呢?比如我,我难道没有难处么!这般喜庆的佳节,我却倒霉悲催的遇到阁下,我不惨么,我好惨的……”
“哼——”
“哼?”这是嫌弃自己没有诚意?
痛定思痛,沈蒹蒹咬牙将方才从沈书雁和沈从那里讨来的钱财尽数献到贼人面前。
“我知晓阁下必定是有不得已的难处,不然上好的佳节谁又愿意出来打劫呢?”
“放心放心,我知道你们的规矩,贼不走空嘛!还望阁下看在这些钱财的面子上放过小女子可好……”
“贼不走空?”
这贼人嘲讽的反问,明显是对沈蒹蒹把他当成普通小贼的不满!
嘿,当个小贼还需要这般有志气做甚?!
他是想向自己诠释什么叫人穷志不短么!?
此刻可顾不上这些,沈蒹蒹苦哈哈地掏空口袋给他看。
“我知晓这些钱财肯定填不满阁下的口袋,但是我真的没钱了,我很穷的,阁下就算杀了我也发不了大财……”
“难道这些钱财比你的性命还贵重?”
这贼人有此一问,多半是不满她方才没有及时拿出救命的钱财来。
强行挤下两滴眼泪,沈蒹蒹捂着胸口目光坚定。
“阁下不懂,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便做推磨鬼!小女子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成为都城首富,坐拥天下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日后再也不用为钱财犯愁!”
“痴人说梦——”
“阁下此言差矣,我若坐拥天下财富,阁下今日上门打劫岂不能满载而归?”
“……”
那贼人好生无语,一记不耐烦的冷哼过后不再搭理这聒噪的小女娘。
为求保命,沈蒹蒹连忙将面前的钱财全部推到贼人的身边卖力讨好。
“给你给你,都给你。我所有的家当尽数给了阁下,我真的身无分文了!还请阁下拿着这些钱财赶快离开,我们和气生财可好?”
“啊——”
这贼人竟然在她的喋喋不休中出其不意地拔下了臂膀上的箭头……
一声闷哼,箭出血涌!
有一处热血正好扬洒到沈蒹蒹惊恐的眉眼——
“呜——”
她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往地上瘫去,好巧不巧,后脑勺又不偏不倚的直直撞上身后的酒缸……
本是寒风凛冽的冬日,她却因担惊受怕到衣衫尽湿,浑身都是冷汗凝结的粘稠感。
看到贼人熟练的敲破一坛酒水,抓起沁人肺腑的酒水直接清洗伤口。
沈蒹蒹捂着撞痛的后脑勺如梦初醒!
这人,可能真的不是什么普通毛贼——
而是,嗜血如命的亡命之徒——
抬眼望来,黑纱外的那双摄人心魂的寒眸实在眼熟!
呃,这人不就是与她有过数面之缘的杀人狂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