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虎变 第3章 虎父无犬女

直到第三天，大概实在是饿得不行了，简心才勉强张开嘴、吃了三颗馄饨。然后又跟石化了似的，再也不肯张口了。

南皓让她急得两眼含泪：“明天就要报志愿了，你就算再难受，至少也得把志愿报了吧！”

这话终于唤醒了简心 —— 报了志愿就能去外地了！去了外地，就再也不用看到胡爸那张邪恶暴君一样的脸了！我就自由了！

有了这丝念头，简心主动从床上爬了起来，把南皓送来的饭吃了个精光。

南皓在心里把全宇宙所有的神仙佛祖、天姥道君都感谢了一个遍！

隔天早上，简心在南皓的陪同下，慎重地填报了两人精挑细选出来的志愿。在按下“确定键”的那一瞬间，简心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幸福美好的未来！

生活有了盼头，简心活力回归！接下来的第一步，就是跟南皓学爬树！

南皓打前站，率先出窗，爬到树干上接应简心。

简心跟着南皓的步伐、踩着南皓的脚印、按照南皓的步骤、手脚并用顺利溜到大槐树下！

然而下树容易、上树难。简心用半个小时就实现了下树，却历时1小时24分钟都没能爬回去…… 毕竟要对抗地心引力呢，哪有那么容易。

在南皓的暖心鼓励和倾力协助之下，简心又拼尽全力爬了好几天，依然觉得爬树难于上青天！

两人协商一致，决定放弃。还是想办法撬门吧！

于是周六一大早，简心在门内、南皓在门外，互相配合，协力开锁。

可惜愉快的时间总是短暂而易逝，好巧不巧，简心的手机又响了……

自从上次通过手机、被胡爸抓包之后，简心就再也不想看到那个可怕的手机了！这么多天连电都没充过。然而顽强如它，依然用最后那奄奄一息的、1%的电量，用力呐喊着。

一开始两人只顾着跟门锁较劲，并没留意房间角落里传来的手机铃声。

而当简心听到那个熟悉铃声的一瞬间，立刻ptSd了，分分钟从脚底板生出一阵彻骨的寒意，径直攻进了心肝脾胃肾，又迅速蔓延到四肢，直到把两只手都冻透了……

南皓很快发现简心又变成了之前那种呆愣木讷的样子，同时也听到了手机微弱但刺耳的铃声，轻声劝道：“还是看看吧，万一有事呢？”

“……” 简心猛地一抽！但凡有事，就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南皓知道她心里有障碍，只能另辟蹊径：“要不你把手机扔出来，我给你看。”

那也得先把手机拿到啊……

简心努力地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竭力地驱使着自己僵硬的双腿，用力地把手伸向了曾经最宝贝的手机……

谁知迎接她的，却是更大的坏消息……

铃声已然安息。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三个未接来电，和一条来自胡爸的文字消息：学校给你安排好了，明天一起过来吃个饭，谢谢丁叔。

学校？安排？丁叔？

简心把这21个字来来回回看了七八遍，感觉自己还是没搞懂是什么意思？

极度困惑之际，简心下意识地把电话给胡爸拨了回去：“你安排了什么？”

“济河大学，工商管理。”胡爸语气中颇有些得意，还故意顿了一下，“这要不是看在丁叔的面上，就你考的那点破分儿，根本没戏！明天收拾得好看点，好好谢谢丁叔。”

“可是我报了外地的学校啊？”简心还是没搞懂。

“你报的那个不算数！”胡爸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还有脸说！谁让你私自报志愿了？！净tmd给我添乱！不是早就给你说了让丁叔安排吗？你脑子里整天装的什么玩意儿啊？！”

那我的志愿白报了？

我也去不了外地了？

我tmd还要在这个鬼地方窝憋着？！

简心仅剩下的那一丁点美好幻想被胡爸撕了个粉碎！顿时火冒三丈，对着手机话筒怒吼了起来：“谁允许你给我改志愿了？！你问问我的意见了吗？！你凭什么随便改我的志愿？！”

“凭我是你爹！”胡爸从话筒里爆发出了更大声的怒吼。

简心被这声怒吼吓得一个激灵。

“你tmd一个熊孩子有个屁的志愿！给你报哪就去哪！”胡爸骂完，不由分说挂断了电话。

简心气得在屋里疯狂踹门：“你是我爹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是我爹就能左右我的人生吗？！我tmd不认你这个爹！！！”

简心对着铁门又踹又砸！把多年以来积攒的怒气全都发泄在铁门上，仿佛这就是胡爸的化身。简心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铁门摇得的咣咣响！可是还不解气，恨不能把这道铁门砸个粉碎！干脆抄起把椅子、狠狠向着铁门砸了过去！

吓得南皓赶紧抽身爬上了大槐树，从窗户进来阻止她。

吓得邻居都报了警。

就这样，经过了四个多月，父女俩终于又见面了。

然而这一次，是在局子里。

——

一位警察阿姨负责处理。她先是把简心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让她坐在舒服的沙发上，又买了杯甜甜的奶茶，塞进她手里。

奶茶拿在手里是热的，喝进嘴里是甜的。简心浑身的戒备，一下子被她瓦解了。

警察阿姨方脸圆眼，面相看着有点威严、但是语气又很和蔼：“先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砸门啊？”

简心刚才那一肚子的气还没消：“谁让他把我关在家里！”

警察阿姨皱着眉点了点头：“这是你爸的不对。不应该对孩子这么粗暴。”

简心听了一愣，没想到她非但不指责，反而支持自己。

警察阿姨继续询问：“你是不是对爸爸还有一些不满的地方？”

简心莫名地鼻子一酸：“他擅自修改我的志愿！非要给我报什么破学校！”

警察阿姨安慰地轻拍了下简心的手背：“这个事也是你爸做得不对，报志愿这种事怎么能不跟孩子商量呢。”

简心再次得到了理解和支持，眼泪瞬间积蓄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警察阿姨看她这副惨样，起身挪到了简心身边，又拍了拍她的后背：“你爸做的不对，应该批评。但你也不能砸门啊，你砸得那么大声，把邻居都吓坏了。你们那个楼上又是老人，又是小孩的，万一吓出病来怎么办？对不对？”

简心当时怒火攻心哪顾得上这些，现在才觉得实属不该。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错了。

警察阿姨继续安抚：“你爸那边，我也会批评他的。但是呢，你也要理解做父母的苦心。他给你换专业，也是为了你好。可能他做的这个事，不合适，但是他的心，还是希望你能学到本领，以后找个好工作。对不对？”

可能是吧。但简心无法确定。

“孩子和父母之间呢，有些不愉快，都是很正常的。我们家里也有。但是出现问题，还是得慢慢沟通，想办法去解决。不要用那么激烈的手段。你这样大吵大闹的，其实你也很难受，对不对？而且你看，都把自己弄伤了。很疼吧？” 警察阿姨边说边拉着简心的手，轻抚着她手上留下的淤青，“有很多种方式可以处理，以后不要用这种互相伤害的方式了，好不好？”

难得有个“大人”对自己表示理解和同情，简心忍不住靠在她身边哭了起来……

警察阿姨安抚好简心，又把胡爸叫到楼道里训话。依稀听到一些只字片语，什么“讲究方式方法”、“平时女儿也很懂事”、“多沟通”、“谢谢陈警官”……

简心看到平时对着自己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胡爸，居然像个小学生似的，对着警察阿姨点头哈腰、认错赔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回到家来，胡爸找人把门重新修整了一下。弄好以后，胡爸把新钥匙放在桌上：“学校和专业已经定好了，就这样吧。”

什么叫“就这样吧”？这就算是道歉了吗？可简心并不想接受。

“明天你要是不愿去吃饭，就自己吃点吧。”说完胡爸又给简心打了三万块钱，然后悄然离去。

果然，又是拿钱当做补偿。

简心呆呆地坐在家里，之前暴走的怒火，已经烧成了灰烬。口腔里干涸而苦涩，四肢莫名乏力，好像经过了一场刀光剑影的激烈大战……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简心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这才想起好久没跟南皓联系了！他怕是要担心坏了。

简心赶紧起身找手机，突然听到有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抬起头来看过去，窗外的大槐树上，有个熟悉的身影 —— 原来是南皓一直坐在窗外！

陪着她难过……

守着她安危……

等着她召唤……

简心不禁失声痛哭、一头扑进了他怀里……

——

警察阿姨温暖的声音和贴心的安慰，一直萦绕在简心的脑海中：“要是我妈也这样就好了。都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南皓安慰道：“等以后有空了，我们可以去找找你妈妈。”

简心却不敢贸然开启这趟旅程：“她肯定有了新的家庭，不想看到我了。”

南皓却莫名地笃定：“不会的，你妈妈肯定也想你的。”

简心难过地摇了摇头：“但她从来没跟我联系过。我就住在奶奶的老房子，手机号码也没换过，为什么她从来不跟我联系？”

南皓想起了自己去世的妈妈，苦涩一笑：“至少你还有机会问问她。”

简心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主动提议道：“我们去看看你妈妈吧！”

这一下给南皓说蒙了：“去哪儿看？”

简心抬起了含着泪的眼：“去给她扫墓啊。”

南皓被简心的话震了一下，看了眼墙上的日历，是快到日子了……

于是南皓骑上摩托车、带着简心，往郊外开去。

开了好久好久，目之所及，还是一片农田。

简心忍不住问道：“怎么这么远啊？”

南皓的声音在风中飘着：“那个地方是妈妈自己选的，她喜欢那里。有山有水，还安静。”

简心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南皓搂得更紧了一些。

疾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一座幽静肃穆的小山上。这处墓地离市区太远了，来的人很少，大片的地方都空着，枯枝落叶遍地都是。

南皓拿出准备好的笤帚和抹布，撸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

简心不禁感叹：“原来扫墓是真的要打扫啊……”

南皓埋头干活：“这里管理费很便宜，平时没人打扫的。”

简心拿起抹布擦着墓碑，看着上面的照片、姓名、生卒年月，思绪野蛮生长 ——

死亡，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或许就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那么没有感觉，又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如果没有了感觉，没有了躯体，没有了思想……

那还能留下什么呢？

可我偶尔还是会梦到奶奶的。

那我梦到的奶奶，是真的奶奶吗？……

——

两人把墓地打扫干净，摆上祭品，行礼追思。

简心偷偷看着南皓，他似乎没有那么难过，表情平静，也没有流泪。免不了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不哭呢？

奶奶去世的时候，简心哭得昏天黑地…… 从来不知道人类可以有那么多的泪水……

甚至常常会在梦里哭醒…… 然后再哭着睡着……

但她一直没有去给奶奶扫过墓。她很害怕去那个地方。因为她始终无法相信，奶奶就在那个冷冰冰、黑黢黢的、一小块地里。

好像她不去，就可以假装奶奶不在那里似的……

或许奶奶真的还在自己住的屋里呢。

那可是她的家啊！

我们可以永远生活在那里的……

——

扫墓结束后，简心拉着南皓的手、慢慢往山下走。她一直留神观察着南皓的情绪，想着如果看到他哭，就可以第一时间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