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李准刚刚解决了赔款汇寄的难题,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收到了一个如晴天霹雳般的坏消息:父亲李铁船在成都重病卧床不起,病情危急,催促他马上赶赴成都省亲,晚了恐怕就见不到人了。这消息如同重锤砸在李准心上,他顿时心急如焚,脑海中一片混乱,“父亲,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匆忙地处理完手中紧急的事务,便带着三炮,主仆二人火急火燎地奔向成都看望病重的父亲。
四川,素有 “天府之国” 的美誉,其核心在于四川盆地,而四川盆地的经济中心则在成都平原,可以说成都平原成就了天府之国的富饶。成都平原沃野千里,物产丰富,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山里摘的、地里长的,所谓山珍野菜应有尽有,这也使得成都成为中国的美食之都。正值初冬,成都平原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寒意,田野里的庄稼早已收割完毕,留下一片片空旷的土地,偶尔有几只麻雀在田间觅食,给这略显萧瑟的大地增添了几分生机。远处的山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幅淡雅的水墨画。李准望着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心中五味杂陈,既有着对家乡的眷恋,又充满了对父亲病情的担忧。
李铁船被任命为四川矿务商务钦差大臣,并非仅仅因为成都平原地下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实则是由于成都西边的龙门山脉蕴含着极为丰富的化石资源。四川人对此心知肚明,因此 “六君子” 之一的四川老乡杨锐,在出事前特意请奏太后任命李铁船担任此职,旨在谋求大力开发四川矿务,提升商务水平。
李铁船在老家华蓥山开发矿业长达8年,深知开矿对资金需求巨大,国内有此经济实力的单位与个人寥寥无几。故而他上任前便积极筹集资金,在赴任四川途经上海时,就与美国银行签订了成立合资公司共同开发的合同。然而,四川面积广阔,地形差异悬殊,地质情况更是复杂多变。四川的大地山川纵横交错,有的地方山峦起伏,连绵不绝;有的地方则是峡谷幽深,河流湍急。这片土地既蕴含着无尽的宝藏,又隐藏着诸多的挑战,等待着人们去探索和征服。李准想着父亲肩负的重任,心中不禁对父亲多了几分敬佩,同时也担忧父亲的身体是否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压力。
李准与三炮主仆二人,先乘坐海轮抵达上海。上海的码头熙熙攘攘,人群来来往往,货船的汽笛声此起彼伏,海风吹拂着人们的面庞,带着一丝咸涩的味道。正巧赶上上海到四川的轮船开通,李准便登上了德国洋行货船德瑞号出发。洋船宽大,航行平稳,速度也相对较快。船在大海上航行,一望无际的海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偶尔有几只海鸥在船舷边盘旋鸣叫。李准站在甲板上,望着辽阔的大海,心中却无法平静,他不断地想着父亲的病情,“父亲,您一定要挺住,等我回去。” 他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同时也对这次的旅程充满了担忧,毕竟新开通的航道充满了未知的风险。
李准二人顺利抵达了湖北汉口,趁着货船上下货的间隙,李准前去拜访了湖广总督张之洞和好友王雪岑。二人当天都纷纷劝说,上海至四川的航道刚刚开通,轮船公司对线路熟悉程度不够,操作人员也缺乏经验,航行安全实在无法保障,劝他们等两天,搭乘到四川的客船更为安全。可李准满心忧虑着父亲的身体状况,恨不得立刻飞回到父亲身边,他坚定地说:“我实在是担心父亲的身体,哪怕有再大的危险,我也要早日赶到成都去。” 张之洞见他思父心切,也深知劝不住,只好要求宜昌部下,在险要河滩布置小红船接应,以防万一。李准心里既感激张之洞的关心,又为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旅程感到忐忑,但对父亲的思念和担忧还是让他毅然决定继续前行。
冬月初八,经过四天的航行,货船来到了危险的崆岒峡。这里两岸山峦高耸,陡峭险峻,山上的树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发出 “沙沙” 的声响。峡谷中雾气弥漫,河水奔腾咆哮,如同一头愤怒的野兽。这里是三峡第一险滩,不知有多少船只在此船毁人亡。由于船是向上行驶,水流湍急,在河滩下有一个巨大的回水沱,机器根本无法发挥作用,只能下锚,由船工们人力拖拉。事实上,在三峡很多地方都有当地船夫,他们肩膀搭着一根粗布褡子,光着屁股,在领头人的引领下,喊着动人心魄的川江船工号子,缓缓上行。那号子声在峡谷中回荡,仿佛是与大自然的抗争之歌。李准看着这险峻的环境,心中不禁一阵发怵,“这次真的是危险了,可是我一定要挺过去,父亲还在等着我。” 他暗暗给自己打气。
德国大副自恃船只是先进的蒸汽船,动力强速度快,刚愎自用,根本不听从当地船工许癞子的指挥,结果不幸撞上礁石,船身瞬间沉没,全部货物及人员纷纷落水。李准虽是在河水沟长大的,那里的大人小孩基本会游泳,可由于母亲管得严格,不准他戏水,因而他是个旱鸭子,不会游泳。李准落水后呛了好几口水,“完了,我难道要死在这里?父亲还在等着我啊!” 他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眼看就要沉入水中,性命危在旦夕。三炮见状,心急如焚,匆忙扔掉手中包裹,拼命朝李准游过去,一把抓住李准的衣领用力往上拉。这时,滩上早已安排等候的小红船急忙驶过来,将李准拉上船,救上了岸,这才让他没有性命之忧。然而,李准的衣服已全部湿透,所有行李也都被水冲走了。他坐在小红船上,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接下来旅程的担忧。
李准清晰地记得上次送母亲灵柩经过三峡时,也是遭遇险情,差点船毁人亡,同样的危险不想这次又摊上了。他不禁想起江油人李白的《蜀道难》:“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使人听此凋朱颜!” 这四川人生活实在是太难了,北有剑门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东有长江三峡,进出都是鬼门关。有人说四川人生活贪图安逸,工作不思进取,可又有谁知道每次进出四川都是生存与死亡的考验,与其无畏牺牲不如好好活着。
李准急于见到父亲的想法,让他顾不得危险,毅然决然地要坐上小红船继续逆水行舟向前冲。小红船在湍急的江水中艰难前行,船身随着波浪剧烈颠簸,水花不时溅到船上,坐在船上也极为不舒服,李准的身体随着船的晃动而摇摆,他紧紧地抓住船舷,脸色苍白。“父亲,我一定要挺住,挺住。” 他在心中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给自己力量和勇气。
那么,李铁船能坚持到儿子李准的到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