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落山河殇 第4章 星楼诡宴（1）

琉璃盏映北斗倾，天机盘转宿命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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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阁十二重檐角的风铃骤然死寂。

陆沉捏着青铜酒盏的手微微发颤，琉璃盏中浮着一粒冰晶，此刻正映出他眉心那道若隐若现的紫纹。二十八盏长明灯在四壁星图间游走，将阁中七十二根蟠龙柱照得通明如水。

"；紫微星动，当罚三觥。"；

首座上的莫听雨突然开口，青铜命盘在掌心嗡嗡作响。这位天机阁主白发垂及腰间，发梢缀着七枚玉质算筹，随着他抬手斟酒的动作，算筹碰撞发出古埙般的幽咽。

陆沉望着被推至面前的琉璃盏，酒液泛着诡异的青金色。阁顶的二十八星宿浮雕突然开始流转，角宿方位射下一道月光，正落在盏中冰晶上。

"；叮——"；

冰晶炸裂的瞬间，北斗七星的投影倒悬于酒面。陆沉只觉得浑身经脉突突直跳，青冥剑在鞘中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剑柄处缺口正对摇光星位。

"；北斗倒悬，主星易位。"；莫听雨指尖轻叩命盘，盘中三百六十颗青铜星辰开始逆向旋转，"；陆公子这杯罚酒，怕是喝不得了。"；

话音未落，东首紫檀屏风后突然传来杯盏碎裂声。一名青衫客踉跄起身，袖中《连山易》竹简无火自燃，灰烬在空中凝成"；亢龙噬主"；四字。陆沉瞳孔骤缩——那灰烬组成的卦象竟与七日前城隍庙老乞丐所示完全相同。

"；放肆！"；

西席的袁天罡门徒厉声呵斥，玄铁袖箭破空而来。陆沉正要侧身，却见箭尖寒光距眉心三寸处突然冻结，霜花顺着箭杆飞速蔓延，眨眼间将暗器凝成冰雕。

"；天机阁的地界，何时轮到钦天监的狗放肆？"；

叶红鱼的声音从梁上飘落，往生剑穗的冰晶簌簌坠在酒案。她今日换了雪色襦裙，发间却仍簪着那支并蒂莲银钗，足尖点在命盘边缘时，莫听雨发梢的玉算筹齐齐指向危宿方位。

陆沉注意到袁门徒的袖口金线——那是钦天监正五品以上官员才能用的双蟒纹。被冻裂的袖箭内部，竟露出半枚刻着"；璇玑"；二字的青铜齿轮，与三日前漕船暗舱发现的浑天仪残片纹路如出一辙。

"；陆公子不妨尝尝这'；浮生醉'；。"；

莫听雨忽然拂袖，二十八盏长明灯骤暗。陆沉手中的琉璃盏突然重若千钧，盏底北斗投影暴涨，七道星芒顺着指尖钻入经脉。他强忍剧痛运转烛龙内丹，却发现丹田气海如同被星链锁住，连时停三息的能力都施展不出。

"；喀嚓！"；

青冥剑自主出鞘三寸，剑格处残缺的轩辕铭文突然亮起。陆沉福至心灵，借着剑鸣震荡将酒盏重重顿在案上。酒液激荡间，北斗倒影竟与阁顶星图重合，在西北乾位照出一处暗门。

"；好酒！"；

陆沉朗声大笑，仰头将酒液一饮而尽。辛辣入喉的刹那，他暗中将三滴金血逼入指尖，在案底飞快画出慕容昭记忆中的破军符。酒气翻涌间，他瞥见姜蝉衣正用银簪试探酒水，簪头蛰伏的碧磷蛾翅膀已变成诡谲的幽蓝色。

"；黄粱散混着龙涎香..."；姜蝉衣突然捏碎玉杯，瓷片在掌心划出血痕，"；莫阁主这待客之道，倒是与巫教炼魂汤有九分相似。"；

长明灯陡然复明，陆沉借着光线变幻看向四周。八十一张紫檀案几暗合九九归一阵，每张案面都嵌着巴掌大的青铜浑天仪。当他的目光扫过巽位时，青冥剑突然发出示警般的嗡鸣——那里坐着个戴修罗面具的灰衣人，袖口隐约露出半截蓝孔雀刺青。

"；好眼力。"；莫听雨抚掌轻笑，命盘中突然升起三枚血玉骰，"；可惜这局棋，早在永和七年便布下了。"；

血玉骰落盘的脆响如同丧钟。陆沉看到骰面浮现"；天煞"；"；地劫"；"；**"；三凶，七十二根蟠龙柱上的夜明珠同时炸裂。碎片如星雨坠落时，他清清楚楚看见莫听雨唇形："；白虎噬主，就在今夜子时。"；

姜蝉衣的尖啸划破混乱。她周身爆开碧色毒雾，裙裾翻飞间甩出十三枚淬毒银针。陆沉正要施展时停，却发现右臂经脉不知何时缠上了透明丝线——那些丝线另一端连着所有宾客的腕脉，在长明灯下泛着幽蓝冷光。

"；别动！"；叶红鱼的传音入密带着冰渣般的寒意，"；这是天机阁的'；星河引'；，断一线则百脉俱焚。"；

陆沉咬牙震碎两道丝线，喉间顿时涌上腥甜。借着混乱，他瞥见灰衣人正在坤位挪动浑天仪，仪盘上的北斗勺柄缓缓转向白虎星方位。青冥剑突然剧烈震颤，剑柄缺口处射出一道金光，直指星楼底层的某处。

"；陆沉！看酒！"；

姜蝉衣突然掷来玉壶，壶中酒液在空中凝成"；戌时三刻"；四字。陆沉心头剧震——这正是他们潜入天机阁前，在赌坊地下密室看到的巫教密文时辰。玉壶炸裂的瞬间，他借着酒雾遮掩，将三滴金血弹向命盘中央的血玉骰。

"；轰！"；

命盘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三百六十颗青铜星辰如蝗群腾空。莫听雨的白发被气浪掀起，露出后颈处半枚孔雀蓝蛊印。陆沉瞳孔骤缩——这印记与药王谷惨案现场发现的蛊虫纹路完全一致。

"；小心！"；

叶红鱼旋身甩出往生剑，剑气冻住七枚射向陆沉的青铜星辰。陆沉趁机扯断腕间丝线，青冥剑劈开地面金砖，露出下方涌动的星河幻象——无数星子在其中流转，隐约可见紫微星正被白虎煞气蚕食。

"；帝冕蛊已成。"；灰衣人突然开口，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铁器，"；该移宫换斗了。"；

陆沉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他听出这是三日前在赌坊密室，与镇北军暗桩交接密信的那个声音！青冥剑突然自主飞向星河某处，剑光穿透幻象时，赫然照出星楼底层密室——九盏青铜灯围着水晶棺，棺中女子面容竟与叶红鱼有七分相似！

"；原来是你。"；

叶红鱼的声音冷得能凝出冰碴。往生剑突然调转方向刺向灰衣人，剑气所过之处，地面凝结出寸厚冰层。灰衣人挥袖震碎冰晶，袖中飞出九枚刻满巫咒的铜钱，在空中摆成"；白虎衔尸"；的凶局。

陆沉正要上前助阵，耳边突然响起姜蝉衣的密语："；戌时三刻，东南巽位！"；他猛然想起赌坊密室墙壁的卦象图，身形急转向巽位案几。青冥剑感应到主人心意，剑光暴涨劈开浑天仪，露出藏在仪盘下的半块苍龙璧碎片！

"；放下！"；

莫听雨终于变色，玉算筹如箭雨袭来。陆沉施展时停三息，却在最后一瞬被星链扯住脚踝。千钧一发之际，姜蝉衣的毒藤穿透地砖缠住苍龙璧，碧磷蛾群扑向莫听雨面门。

"；走！"；

叶红鱼一剑冻住整个宴厅，抓住陆沉衣领跃向星河幻象。在坠入虚空的刹那，陆沉听见莫听雨扭曲的嘶吼在身后回荡："；紫薇入煞局，山河烬复时——"；

黑暗中有星光流转。

陆沉感觉自己在无数星子间穿行，青冥剑的微光照出周身缠绕的因果丝线。叶红鱼的体温隔着衣料传来，往生剑的寒气在他们周围结成冰罩。

"；那是慕容昭的转世身。"；叶红鱼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水晶棺里用星髓养着的，是我的..."；

剑光忽然照亮前方星门，门后传来姜蝉衣的呼唤。陆沉正要应答，忽然瞥见冰罩上映出的倒影——叶红鱼发间的并蒂莲钗，竟与灰衣人袖口的蓝孔雀刺青完全同源！

青冥剑突然发出示警嗡鸣，陆沉猛地挣脱叶红鱼的手。在他们分开的瞬间，星门轰然闭合，无数因果丝线在虚空炸裂，映出三百年前袁天罡在观星台刻下的血字：

"；九世轮回，皆为刍狗。"；